就在馬車行前往品秀宮的途中經過沽月臺,風雨中的檯面被湖水掩過,就在沽月臺的對面擠滿了一片的木芙蓉花叢,這些不起眼的樹枝因爲靠近冷宮而備受冷落,若不是因爲姚景心的緣故,誰也不曾注意過它們。
這會兒冒着雨,一個小太監揮動着小鋤頭在地裡挖着根鬚,將車簾掀開,夾雜着雨點的冷風灌了進來,姚景心深呼吸一口,沒來由地舒緩了胸悶氣短。
“清兒,那人在幹嘛呀?”這麼大的雨,沒想到還有人在湖邊做事,若是掉下去……
清兒瞥了一眼湖中的小太監:“哦……原來是柴喜啊!看樣子他好像在挖芙蓉花去長秋殿栽種呢!”
“柴喜……”這個人她有印象,那日去楊承中府上時,就是他駕的馬車:“長秋殿以前沒人居住,現在住着哪位娘娘?”
提到這些後宮娘娘,她心中怎會不添堵?
“淑妃娘娘不久前才搬去的,好像是因爲捐錢買糧救災所以使得龍顏大悅得到的賞賜!”提到這個品南,宮中人頗多怨言,清兒也深受其害,月俸減了不少,可是她卻機靈地沒有在姚景心面前亂嚼舌根。
“原來是這樣……”不知是誰,隔着湖岸傳來一陣古琴聲,琴音並非悠揚綿長,反而雜亂無章,撫琴之人充滿着極大的怨念,在這風雨瀟瀟的日子裡,竟比天上的悶雷還要可怕!
“那邊……”姚景心知道那兒是冷宮,冷宮裡的故事曾有過她青澀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也曾是她重點調查的對象,可是現在卻沒了音訊:“對了,葉家謀反之時,有沒有見過一個臉上有疤的老太婆?”
一席話聽得清兒雲裡霧裡:“沒有啊!那日茗合宮內死了好多人,奴婢也是之後看見屍體乘放在宮門外,但沒見到娘娘口中的老太婆!”
一席話讓姚景心死灰般的心突然復燃!那些陳年往事不見得只有慕容琴海一人知道!
清兒放下車簾,嘴裡開始嘟嚷着:“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竟然把娘娘安排在如此偏僻的品秀宮,唉……”
“皇上懂我,所以纔會安排我住此地,我不喜歡熱鬧。”她無條件地維護着他,就如他無條件守護着她。
“也對!免得那些娘娘整天來鬧煩。”清兒已經榮升爲一等宮女,此刻專門負責品秀宮的一切吃穿用度,說起話來自然也傲上三分。
“清兒啊,記住,以後我們
鮮少見人,儘量不與人結仇結怨,知道了嗎?”姚景心真的累了,她不想成爲一個整天勾心鬥角的女人,她唯一想做的只是趙亦靖的妻子!
“清兒自小在宮中長大,你是唯一一個不會恃寵生嬌的妃子。”
“恃寵生嬌?”她自小在菽園長大,皇宮就一牆之隔,每日進出冷宮,許多落魄的妃子不就是因爲恃寵生嬌嗎?
“我要的是細水長流……”
兩個僵持不下的身影正悄然落在一片民居的屋頂上,面前的雨水沖刷了趙亦忠臉上的僞裝,一個老翁的形象漸漸蛻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堅毅的臉龐,看到他之後,趙文修不禁仰頭哈哈大笑一番:“哈……沒想到趙亦靖竟然會留着你的狗命!”
趙亦忠肩上的紗布被血浸溼,接着再被雨水沖刷:“呵,沒想到你也一樣!”
“不,你錯了!我活着並不是因爲他手下留情,而是有人出手相救。”趙文修提起這個人,卻又不說透,只撩撥着趙亦忠的好奇。
“我明白了,原來這麼多事端都是由你而起!”趙亦忠捂着胸口:“當日給我出謀劃策的軍師,應該是你不假吧!”
“哈哈……本來絕密的計劃,卻被你這個膿包毀了!看看你手下用的都是什麼蠢貨,竟然會被趙亦靖利用來狗咬狗。”
聽到他的話,趙亦忠臉上有些掛不住:“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不許你說我兄弟!既然你這麼能幹,爲何不自己親自上陣,反而要將整個計劃託付在我身上?”沒錯,從趙亦靖離宮開始,一個神秘人便在暗處給他出謀劃策,分散鐵勝軍手中的兵權,到調換軍隊,掌握糧倉,最後逼宮……這一步步原來都是出自趙文修的手!
鼻頭輕哼一聲:“皇榜昭告天下,暫代朝政的可有你榮親王一份,我本以爲找到個好棋子,沒想到到頭來竟然也是個草包!最後還弄得激起民怨……”
“行了!我也是因爲聽了你話,差一點就釀成大錯!皇兄是個好皇帝,也是個好哥哥,不像你,真正的無情無義……”
“你忘了嗎?生在帝王家,我們就沒有親情可言,當初趙亦靖對我下毒的時候,他可曾想過手足之情?”提到這些往事,趙文修依舊憤憤然不能釋懷。
“那是因爲你錯得離譜!”趙亦忠啐了一聲:“雖然我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也曾背叛過皇兄,但是你呢,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竟然對一個貶入冷宮
的妃子下手,簡直是卑鄙!”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跟趙亦靖真是同樣的貨色,都是一個被感情左右的愚蠢之人,我不像你們……”
“哦?是嗎?那姚景心呢……”此話一出,趙文脩金絲面具下的臉冷冷僵住,是啊,姚景心又怎麼算?
快馬加鞭地朝北門趕去,正巧在城門口遇見了趙亦靖和羅翠屏,陳子文立刻下馬行禮,膝下滿是污濁的泥濘:“皇上,你們沒事就好了!”
趙亦靖隻手捂着頭部,頭痛欲裂的他連前路都無法看清:“回……回宮……”
發現了他的異樣,羅翠屏手中的九節鞭正巧落在他搖搖欲墜的腰上,果不其然,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他就攤倒在了馬背上,周圍一行人全都嚇傻了眼,大家紛紛手忙腳亂地將趙亦靖扶住:“皇上……”
“快!快回宮找白神醫!”羅翠屏自然不知道他用了白賓的秘術,只以爲是染了風寒罷了。
浩浩蕩蕩地往皇宮趕去,在宮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品秀宮的牌匾立在頭頂,現在正值初春季節,所有的一切都還沉浸在剛剛冒出枝椏的新生中,姚景心看到這處紅色的宮門,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門板,只是有些唏噓,短短的時間內,發生太多太多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內院景色別緻,有着江南特有的婉約之感,三步一景五步一樓,院中流着一道潺潺的清波,真正的細水長流。品秀宮與其他宮殿唯一不同的是,它是一座兩層樓的宮殿,在樓上是一個完整的舞房,姚景心依稀可以看見女子曼妙的身影直通向高處的宣政殿和茗合宮。
“好美的院子……”她不禁感嘆,不知之前是哪位妃子有幸獨享:“清兒,之前這兒是誰的宮?”
清兒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先帝賢妃娘娘的寢宮!”
“賢妃娘娘?”她愣了一下,不就是趙亦靖的生母嗎?那個酷愛翩翩起舞的妃子,最後在冷宮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竟然也沒能換回君王的一襲回眸。
點點頭:“是啊,所以奴婢覺得有些不吉利,畢竟……”
“沒事,皇上既然能將生母的寢宮賜予我居住,我打心眼裡高興,吩咐下去,從今日起,房中的一切佈置都不許改變,儘量護好所有的一草一木。”她不會忘記,她與趙亦靖再度相遇,不正是賢妃娘娘落魄冷宮時的居所嗎?那座搖搖欲墜的小閣樓成就了今日他們這段姻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