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影月雪口中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並沒有發生,外面對趙家的排斥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之前定下的幾個月以後的產期,都被對方陸續上門取消,沈含看着這一切變故,心中自然着急,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小叔科舉在即,家裡又出這樣的事,雖然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可是誰都清楚,遇上這樣的事,再處變不驚的人,都會受到影響,更何況這事兒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不如……我還是去一趟袁家吧”
李氏的話剛出口,就被沈含給拉住,她搖搖頭:“娘,這事兒咱說啥都不能妥協,你這樣不就表明是承認了,當初是你的錯才讓他袁家媳婦離開人世的嗎?”
“可是……”
“娘……您就別瞎操心了。”
沈含還未來得及開口,趙夕樵頗爲無奈的聲音就響起,見李氏臉上有瞬間的僵硬,他知道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太好,頓時將手中的書本放下,語重心長地勸解:“您真的覺得袁家能隻手遮天嗎?”
“她家裡有錢,連秦大人都被……”
“娘這世界上不是隻有一個秦大人的,只要挺過去這幾天,我們正了名,您還怕什麼呢?”
李氏心裡清楚,那只是趙夕樵心疼她不想讓她擔心才這樣說,可是她也沒辦法,不能在未經得他們的同意去袁家,而且……她心裡也着實不想這麼低頭,那樣的侮辱她或許可以承受,可是以後孩子們要怎麼做人?她的兒子是個有出息的,媳婦也乖巧善解人意,她不能因爲一時的苦楚,就讓他們也陷於困境。
或許……真的如樵兒所說,撐過去就沒事了
日子過的很沉重,時間自然也走的特別慢,終於捱過幾個日頭的升起落下,這天沈含幫着李氏理着手裡的絲線,並仔細聽着她講那些關於接生的時候要注意的事項,婆媳二人一人說着一人聽着,畫面倒是有幾分的融洽和溫馨。
‘砰砰砰’地一陣敲門聲,沈含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前去開門,打開門的瞬間她愣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喚道:“大哥?大嫂……”
語氣的前後有着十分大的差別,沈翼楓忍不住跟以前一樣,伸手點了點沈含的額頭說道:“瞧你這丫頭,看到大哥有這麼驚訝嗎?”
“去去去小妹好歹現在嫁人了,你這些小動作得改改”
胡小燕立即拍掉沈翼楓的手,說話的語氣雖說依舊有些咄咄逼人,可是好歹是帶着笑意的,沈含心知她對自己還是很不滿,大概是看在目前是趙家,而她的親弟弟好歹也在趙家借住,不比在家裡的時候那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比起這些她自然還是比較在意胡幼軒在這裡過的好不好,跟着人家趙大秀才唸書唸的怎麼樣。
於是她不再廢話,直接拉着沈翼楓繞過沈含,徑自進了院子,眼珠子轉轉自然是搜尋她兄弟去了。
“嬸子好。”
快速地掃完院子,沒有瞧見胡幼軒的身影,胡小燕便乾脆走向李氏,坐在了沈含之前坐的凳子上,甜甜的喚了聲,而李氏聽見了動靜剛擡起頭,看到的便是胡小燕張望的模樣,也沒了多少心情起身招呼,只是點點頭應道:“累了吧?含兒,快些給你大哥大嫂倒點水解渴。”
沈含應聲走近屋子,李氏這纔將手裡的活兒打了個結,站起身來朝胡小燕笑笑:“進來歇會兒吧”
“家裡沒什麼好招待的,這是我自己醃的乾果,嚐嚐。”
用小托盤裝好乾果,李氏招呼沈翼楓兩口子,沈含則在一旁看着,她有些納悶,大哥來也就罷了,這大嫂來了,估計又有好看的了,孃家一行的短短几天,她已經見識到這個女人惟恐天下不亂的境界了。
“謝謝嬸子。”
讓沈含有些吃驚的是,胡小燕今天表現得好像蠻乖巧?是因爲在別人的家裡,所以有些收斂呢,還是因爲胡幼軒的還原?沈含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她在想什麼,她現在擔心的還是袁家那依舊沒有消停的做派,這些天不管她出現在哪裡,都能察覺到身後跟着袁家的影子,對方似乎在擔心什麼,一次沈含被跟的有些害怕了,又好死不死的走到了衚衕裡,好在沐司堯及時出現,讓她暗中鬆口氣的同時,又找到一個出氣筒。
回到家裡她才驚覺,自己在他面前,似乎特別能放鬆,而且……他爲什麼就能任由自己漫罵埋怨呢?
想不通她就不去想了,卻不知道,那身後跟着的人,其實並不是袁家的人。
“大哥怎麼突然過來了?爹孃還好嗎?”
“他們很好,小妹無須掛心,倒是子安一個勁的想要跟來,可是鋪子又需要他幫忙……”
說到這裡,沈翼楓便住了口,看看身旁的妻子,沈含見狀也不再多問,他們夫妻倆時不時的來點眼神的暗示,還表現的那麼明顯,定是有事,只是胡小燕自己不開口,就只能逼着沈翼楓,偏偏他又說不出來,這畫面看着真的是……
“幼軒跟小叔一起去了老夫子那裡,過些天小叔就要參考了,有些忙。”
既然她想知道,沈含也沒必要忍着不說,語畢便看到胡小燕的臉上有一絲得意,沈含在心裡微微嘆氣,家裡的事兒已經夠多了,現在又鑽出來一個難纏的大嫂,真的是禍不單行
“那個……嬸子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您。”
聞言,李氏心裡雖然有些好奇,也還是點點頭:“說吧。”
“就是……懷孕初期,一般需要注意些什麼啊?”
“孩子你有了?”
“大嫂你懷孕了?”
李氏與沈含一起問出口,竟然將胡小燕弄得有些臉紅和窘迫,她嬌羞的看了一眼沈翼楓,抿抿脣說道:“嗯,公公已經給我把脈過,確認了是喜脈。”
“那敢情好,這是好事兒啊,可是這懷孕初期是極其不穩定的,你說你跑這麼遠來幹什麼呢?”
這話李氏說的時候也沒想那麼多,只是打從心裡覺得,剛懷孕的時候本就是危險期,她說這話確實也是擔心,可是聽在了胡小燕的耳朵裡,就生生地變了質,她臉上黑了黑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說着客套話:“幼軒來叨擾了這麼長時間,我也有些不放心,翼楓說來看看小妹,我就跟着來看看,怕幼軒不懂事讓嬸子操心了。”
沈含忍不住想要笑,只能藉着吃乾果的動作扭過頭去,心裡卻是覺得:女人果然都是演戲的好手,明明心裡不爽快,卻能說出這麼得體的話,要是換在她不求人,在自己家裡的話,她還能這麼知性?
“沒什麼操心的,就只是多了一雙筷子的事兒。”
李氏說的不輕不重,倒不是她真的有什麼不快,而是她這人向來有些淡,跟不熟的人說話,都是這副模樣,胡小燕心中有些不滿,她清楚的記得在上次陪同沈含回家的時候,她哪裡是這樣的態度,這人真的是很兩面的動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心中不滿地埋汰着,卻不想埋汰的同時,胡小燕也把自己也帶了進去。
“小妹,怎麼一直不說話?”
沈含的沉默,換來的是沈翼楓的敏感,他知道自己妹妹跟妻子之間的矛盾,可是她們爲什麼會不合,他這個大男人着實是想不明白,他更不明白爲什麼女人家就這麼能折騰,明明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到了她們身上,就跟戰爭一般。
而現在小妹的沉默,是不是因爲他帶了胡小燕過來,沈翼楓摸不準,心裡卻也認定了一大半,他殊不知沈含心裡在想什麼,她想的是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胡小燕的懷孕,練習熟悉一下自己的異能?
此刻聽見沈翼楓的話,沈含立即正了正神色,當下明白自己似乎神遊的有些過分,立刻面帶笑容地看看胡小燕的肚子:“大嫂,恭喜你啊,爹孃盼着抱孫子盼了好久了,這下他們終於可以放心了。”
本是一句開心的話,聽在任何人的耳朵裡都會是很窩心的一句話,可是偏偏胡小燕是嫁到了沈家很多年,到現在才懷上了一個孩子,她心眼本就多,再加上彼此之間的那些不用說也很容易就擺在擡面上的矛盾,沈含的一句祝福,立即成了一種別樣的諷刺。
“這懷孕的事兒也是得看緣分的,不是想什麼時候懷什麼時候就能懷上的。”
沈含一聽,立即明白她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當即也不再多說什麼,乾脆直接走到她身邊蹲下,硬是把胡小燕嚇了一跳:“幹什麼?”
“大嫂,能讓我摸摸嗎?”
擡起頭,迎上胡小燕的視線,沈含有些許的期待,而此時她想要摸胡小燕的肚子是真的,她想要去感受一下她肚子裡的小生命也是真的,臉上爲他們能得到生命的結晶高興的笑容也是真的,真到胡小燕有些許的呆滯,或許也是動容,她哪怕與沈含再不合,她也是個女人,而沈含此刻眼中流露出來的期待和柔弱,讓她有些同情。
她這輩子……恐怕也沒有機會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吧
點點頭,胡小燕沒有說話,卻是伸出手來握住沈含的,在她有些詫異的目光中,緩緩放到自己那依舊平坦,卻已經有一個小生命在裡面孕育長大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