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展現你們柔至極限的力量——水縛困頓!”一個水系的束縛魔法被砸在艾琳娜的身上。
“……夜神之眼,在衆靈神智最深沉處展現您的魔力——眠之纏絮!”幽暗的深藍色光芒籠罩在艾琳娜七惡鎧周圍。
連續兩個中級魔法經過較爲漫長的吟唱被施展了出來,就是要限制希維模樣的艾琳娜行動自由,最好一段時間內不要醒過來。着淺藍和深藍兩種魔法光芒在希維身上閃耀了片刻就消失不見,佐茨薇皺了皺眉頭,不太敢肯定魔法是否起到了負面效果,便毫不吝嗇自己的魔力消耗,緊接着又丟出兩個初級魔法:“水之慢舞!”“風之慢舞!”
魔防這麼高?這個傢伙真是讓人猜不透,佐茨薇翻了個白眼。兩種藍色的初級魔法效果出現在希維身上,但持續閃爍的時間都比預料的時間要短。
可惜不能對睡眠中的人施展精神系攝魂術,佐茨薇暗歎一聲。雖然仍不敢肯定這連續的四個魔法是否會起充分的負面影響,但她還是取下了綁住艾琳娜曾犯過襲胸罪過的雙手上的腰帶。
天色快亮了,佐茨薇感覺身心疲憊。因爲並不打算露宿野外,住進宿屋休息的話,總不能大大方方地拎着個綁着雙臂的男子,她不得已便只好鬆綁,然後把睡得像死豬一樣艾琳娜背在背上。
這副鎧甲不錯,居然比想象的還要輕,更沒有壓硌感。佐茨薇揹着艾琳娜,儘管對這樣的舉動有些不舒服,但還在心理暗自慶幸着。她並不知道七惡鎧屬神器級鎧甲,不但對負面魔法幾乎免疫,而且負重極輕。
可惜出門經驗不足的佐茨薇,仍不足預見自己的窘境。完全缺乏旅行生活閱歷的她只參考平民或奴僕揹負同伴的樣子來背起了艾琳娜,何曾考慮過自己現在可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這個揹負男子行走的舉動可是大大不對勁。
在羣居的胖麻雀們被晨暉的光芒催醒,開始爭先恐後地喳喳聲吵鬧起來時,佐茨薇毅然決然地背起艾琳娜向林外不遠處的小鎮走去。
“啊~~~今天居然有《神聖快聞》的特刊啊,不過要等到老闆起牀後才能幫忙念一唸了。”小鎮上唯一一間宿屋,年輕的侍女打着哈欠從《神聖快聞》的投遞箱中取出一份特刊快報。遺憾的是,貧民出身的她並不識字,雖然從上面有豆大顯眼的紅色符號而知道有重大的消息,卻無從得知內容。儘管消息可能很引人注目,但不會是爆發戰爭一類,否則鎮上的警鐘早會被敲響了。所以並不確定消息是否重要到督促老闆起牀的程度,心思乖巧的她很明智地沒有拿着快報去吵醒老闆。
回屋把快報放到旅者登記木桌上後,年輕的侍女哼哼着鄉村特有的小調,重新走出店門開始揮動掃帚打掃宿屋門前的石階,很快注意到晨霧中漸漸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
哪裡來的武者,居然連夜趕路的啊?年輕的侍女心中好奇,但臉上職業性笑容已經出現,態度相當好地迎了上去。雖然她還不到十五歲,但卻有着近五年的侍女經驗,幫武者拎拎包裹什麼的都有機會賺些小費,特別是這樣有急事趕路的武者更有大方闊綽的可能。
但當她跑上前去,卻很快發現自己錯,只見一位白色素裝,衣衫有些凌亂的女子,堅定地邁着自己的腳步,後背上揹着的是一位……男性騎士,呃……而且是一位身着重鎧的男性騎士……
好大的力氣啊。宿屋侍女驚訝於這位女子的體力,很快又發覺女子身後的騎士似乎昏迷不醒,不過沒有受傷的樣子。而揹着這騎士的女子似乎連包裹都沒有,彷彿是連夜倉皇逃家出來的一樣。
“住宿。”佐茨薇冷冷地一句。
“啊,歡迎您來到本宿屋,這裡有最上乘的……”自酌沒有能力接過重鎧騎士,侍女連忙在前面引路,幫忙推開宿屋木門,口中無比熟練地說着宿屋標準介紹詞。
站在宿屋登記桌臺前,佐茨薇有些發愣。自己出門從來都有侍從打理,從沒有想過該怎麼登記身份。
一般旅者只收一枚銀幣,押金也不過二枚左右。可此時宿屋侍女非常聰明地出佐茨薇想隱瞞身份的意圖,臉上掛出老到的商人微笑,恰到好處地報出了足以讓宿屋收留身份不明者的住宿價格:“一晝夜三枚銀幣,每日正午前計時,預收八枚銀幣房押。”
佐茨薇臉色一變。
宿屋侍女心中微微一沉,暗酌莫非自己要價太狠了?不過從眼前女子的服飾檔次和背上騎士的重鎧等級來,應該算小錢吧?難道這位女性旅者頗爲吝嗇?
可惜她的猜測完全不對。
神聖之光在上,我居然連一個銀幣都沒帶!佐茨薇翻了個白眼,暗罵自己沒用。
佐茨薇的心思不可謂不細,可錯就錯在這次奔出太過意外,完全超出了計劃。如果不是冰雪王國女王黛雪拉攪局,驚動了衆多守衛,臉皮頗薄的她也不至於倉皇離城。皇室成長的她從來都不曾爲自己的生計發愁,甚至可以說,她連銀幣都沒有摸過,最多以玩弄的心情碰一碰金幣,而且還是神殿聖水洗滌祝福過的金幣,此時又怎麼可能帶有錢幣呢?
“本宿屋非常榮幸能接待像您這樣尊貴的客人。”正當侍女疑慮的時候,套着一件簡單的褐黃色長袍的宿屋老闆娘正好走過來。
五十餘歲的老闆娘屬典型的人老成精,一眼出今早這位女旅者絕對具有不凡的身份。不提那種貴族才擁有的卓然氣質,也不論揹負重鎧騎士的體能,單單她身穿的那有些許凌亂破損之處的白色女子素裝,就絕對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高級貨色。
“客氣了。”佐茨薇應了一句,沒錢的心中逐漸敲起退堂鼓。
貴族女子通常不喜歡被平民到容貌,佐茨薇遮住大半面孔的輕紗更加令老闆娘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於是老闆娘開始用揣測貴族的心理來對眼前的情況作出推斷。
眼前這位輕鬆揹負着一位重鎧男性騎士的女子,估計只有十六七歲上下。沒有佩帶任何的首飾,但卻塗了淡淡的粉妝。身着的白素服是庭院間的打扮,腳下的白色輕巧皮靴也不是出門的行頭。再從她那微微露出的遲疑表情,半晌沒有付錢的動作判斷,似乎匆忙出門忘記帶旅費。
不過這揹着的騎士是怎麼回事?非常英俊的年輕騎士,簡直到了少女夢中情人的程度。沒有血腥氣息,似乎也並未負什麼外傷的樣子,更像是昏睡着。莫非是……一棒子敲昏的?
老闆娘渾身猛地一激靈,頭腦中現出這樣一幅情景:情侶相約林間的悄然約會……騎士毅然決然表示不能再見面的表情……少女珠淚滾落的哀怨眼神……
有可能……兩家是世仇啊……對,絕對沒錯,是世仇,不共戴天的世仇。
老闆娘大膽果斷地下了這樣的判斷,開始爲這一對小情人的可悲身世感慨萬千。
不過年老的人還是相當穩重的,爲進一步確定自己的推斷,老闆娘試探地問道:“你們要什麼房間?”
猶豫了片刻,想到白莉婕大人的誘惑任務,佐茨薇臉孔不覺紅了起來,很快變得發熱滾燙,費了好大的力氣狠了狠心,輕咬着牙關用見不得人的低低聲音含糊道:“一、一間……”
沒錯了,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沒有錯了!老闆娘得意地暗贊推斷正確。自己當年和他也是這樣離家出走,拋棄了豐厚的家產和崇高的家族榮譽,忍痛斷絕了親族血緣間的聯繫,在這鄉間野外辛苦地開了個小小宿屋。雖然一切都很困難,一切都很辛苦,但我們何曾後悔過什麼呢?
老闆娘着眼前的佐茨薇,彷彿又到了當年的自己。對,也是這樣羞澀的表情,也是這樣迷茫的目光……
繼而,老闆娘那人老心未老的豐富聯想,隨着這位少女羞澀的聲音大大展開,猶如羅塞特河水的雨季氾濫般開始了:騎士光明精神牢固的年輕騎士,爲表明自己依然拋棄愛情的決心,甚至不惜身着重鎧前去赴約。幸好他出於禮貌沒有戴頭盔,於是情根深種但示愛遭拒後萬念欲絕的少女迫不得已,在其不防備的時刻舉起了充滿愛情的木棒,狠狠用力又心疼萬分地重重敲了下去,然後揹負着昏過去的心上人,開始了追尋自由的棄家之旅……
這是情和理的交鋒!
更是愛與恨的羈絆!
死神大人在上,讓我們爲這一對小情人祝福吧!
是愛情矇蔽了少女的芳心,是人類最美好的情感令她揮起了愛情的大棒!
哪怕會被親族斷絕關係,那怕會被近鄰唾棄……
但這位因愛情而犯錯的少女,她僅僅是對世俗的掙脫,對命運的抗爭啊!
因此……她絕對是無罪的!
老闆娘在胸前合攏雙手,在心中高呼一聲,發覺大有慼慼之感的自己已經熱淚盈眶了。
“告辭了。”心虛的佐茨薇卻誤會了老闆娘的異樣,相當有禮地打算繼續揹着艾琳娜離去。不過,假設她得知老闆娘的推斷,只怕當場會氣昏過去。
“不,請您等一下!”年紀大出許多的老闆娘也不自覺地用上了敬語。追求愛情自由的羅塞特國風氣深深影響着老闆娘,何況自己還曾犯過極爲類似的錯誤,於是乎,此時的她完全被這位年輕的少女勇敢的精神所感動。
“我這裡有一間上房,不需要……嗯,我是說,一間剛剛裝修好的上等房間,希望你們能幫忙試住一下,然後講一講住宿的感覺,來幫助我們宿屋提高招待旅人的水準。”老闆娘強自壓抑住心中澎湃的感慨,一本正經地說起了善意的謊話。
年輕的宿屋侍女在旁邊瞪大了眼睛,完全被自己的老闆娘弄糊塗了。佐茨薇則聽得發愣,還有這樣免費住宿的事情?缺乏貧民生活常識的她也不太肯定此類好事的真實性。
不過,佐茨薇卻被桌上的《神聖快聞》吸引了注意力。將這份快報的正面草草讀了一下後,瞭解到一個很重要的、天大的信息後,佐茨薇臉色更加泛紅,根本沒有心緒再考慮住宿合理性的問題了。
“這是鑰匙,在二層右手最裡間的位置。”老闆娘隊佐茨薇說着話,同時將房間鑰匙交給身旁的宿屋侍女,讓其上樓引路。
過神聖快聞後,心思紛亂的佐茨薇無意識地跟着侍女開始踏上樓梯。進到裝飾相當不錯的宿屋房間,佐茨薇將艾琳娜放躺在牀上,便讓在一旁不斷介紹用品用法的侍女離開了。
獨對熟睡的希維,佐茨薇矛盾萬分地考慮着白莉婕教母下達的任務,可未等她有充分時間整理心緒,敲門聲卻響起,很快房門未被許可即被推開,老闆娘飛快地進來,並輕輕把門關上,又邁了兩步將手中幾個小東西放在牀邊櫃桌上。
着桌上的幾顆明顯是剛被剝掉果肉的、怪異的青紫色果核,佐茨薇無比納悶。
老闆娘湊近佐茨薇,低聲說道:“等一下在牀上脫掉各自的衣服,把這個撒到牀單上。在他醒來後,就哭,不斷地哭,在他催問許久後才能說是餵了昏睡中的他吃了這個果核的果肉。多想想,這種事應該不用我教你吧?”
佐茨薇聽得如墮霧中。
“這是拜基德封印結界附近生長的特異果實,近來才發現,雖然對女子沒有什麼用處,但對男子意念卻有……特別的效用!”老闆娘對佐茨薇刻意眨了眨眼睛,又將手裡一個小木瓶塞到她的手裡,在露出詭異的笑容的同時繼續壓低聲音說道:“珍惜第一次的機會啊,別浪費在他昏迷中,所以用這個近似的樹液代替就夠了。”
未等佐茨薇反應過來,老闆娘便自說自話地幫忙將窗簾拉好,在微微透射的昏暗晨光中抿着嘴輕聲笑着用手指示意了一下門上的房內門劃,然後才輕聲關門離去。
一頭霧水的佐茨薇,納悶地打開了手中的小木瓶,在見到一汪彷彿血色的液體後,愣了好半晌,然後就險些被氣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