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中秋,原本也想如往年一般寂寥着過的。左不過是我與槿汐和浣碧一同分食月餅而已。
到了晚飯時分,寺中衆尼都去山上賞月了,唯留了我與槿汐、浣碧還在自己院中。
聞得外頭一點馬鈴響,我耳朵尖聽見了,便道:“這個時候不知是誰來了,我去瞧一瞧吧。”
開門出去,卻見阿晉捧了一籃瓜果跳下馬來,笑呵呵道:“就知道這個時候甘露寺的姑子們都賞月去了。王爺本想親自過來的,可是宮裡設宴,又有太后在,實實是走不開,不能來了。”他把籃子遞到旁邊浣碧手中,道:“這些瓜果是娘子素日愛吃的,王爺特特地叫我挑了好的來給娘子,賞月總要吃點什麼的。”
浣碧接過笑道:“王爺有心了,我替我們小姐謝過王爺。”
我打趣道:“以爲你不敢來見咱們了呢,現在倒巴巴兒地跑來了。”
浣碧跺一跺腳,羞道:“小姐就愛拿我取笑。”
阿晉撓一撓頭,不好意思道:“上回的事已經說清了,奴才只把浣碧當妹妹的。”
我微笑叫槿汐道:“咱們不是有月餅麼,拿幾個給阿晉吃,也算一同過節了。”
阿晉聽得這樣說,眼中忽然冒出一些頑皮之意來,笑道:“娘子說到月餅,我們王爺也有個月餅叫我拿來給娘子呢。”
我有些不解,只是笑道:“什麼希罕月餅呢,巴巴兒地叫你拿來。”
阿晉只是一味地笑,“娘子看了就知道,王爺千叮嚀萬囑咐的叫我一定要親自送到娘子手上呢。”
我側首想了想,向他道:“這樣正經叫你拿月餅來,想必是什麼難得的了。不知是冰皮月餅呢還是雙黃香蓮作餡的。”
阿晉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包裹,一層又一層小心翼翼地打開包着的油紙和素帕,無比珍重着送到我面前,“娘子自己看吧。”
不過是尋常月餅的樣子,半點特別的地方也看不出,浣碧在一邊疑惑着笑道:“不是和尋常的一樣麼?”
我心下微微疑惑,於是掰開月餅一看,原來月餅正中是空心的,正嵌着一張小紙條,我取出展開一看,卻是工工整整寫着“有備無患”四個字。
我一時想不出是什麼,於是問阿晉道:“這是什麼?”
阿晉笑嘻嘻道:“王爺說今日是中秋,要賞等猜謎的,所以叫我拿了謎底給娘子,說娘子冰雪聰明,定能猜到謎面。”
浣碧在一旁也猜不出來,笑着嗔道:“阿晉,你家王爺最古怪了,猜謎猜謎,自然是猜謎底了,哪裡有給了謎底去猜謎面的啊。”
阿晉雙手一攤,皺眉笑道:“王爺的意思,咱們只有聽着的份,難道拿話去駁麼。”說着向我笑道:“娘子費心了。”說完,卻不笑了,幽幽嘆了一口氣,道:“咱們王爺自己不痛快,卻還想着要博娘子一笑。”
阿晉一向說話心直口快,人也機靈,突然這樣說,必定是有緣故了,於是也不支聲,只淡淡看了浣碧一眼。
浣碧笑道:“這可是笑話了,王爺是天潢貴胄,金玉之軀,即便有誰得罪了,一頓棍棒也就打發了,有什麼不痛快的。”
阿晉正色道:“這話可錯了,一則我們王爺不是這樣的人,二則,王爺煩心的事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說王爺年紀不小,已經爲他相好了一位小姐做咱們清河王妃。太后自己滿意的很,說是不日就要安排着叫王爺見一見呢。”
我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就去瞧浣碧,浣碧也是大大地意外,失聲道:“是當真麼?”
阿晉愁眉苦臉道:“當然是當真了,要不然王爺怎麼會不痛快,近兩年太后催得緊,說王爺二十四了,哪有這個年紀還不納妃的,連個妾侍都沒有,不成皇家的體統。所以這回定的是沛國公家的小姐,芳名叫什麼尤靜嫺的,聽說十分賢淑溫柔,不止太后贊好,連幾位太妃也不住口地誇好呢。”
我的心上突然泛起一陣說不出的一陣涼意,彷彿冬日裡誰的手在冰水裡湃過,又捂到了我的心口上來取暖。明知道這種涼意是莫名的而且是不該有的,忙掩飾着和靖微笑道:“這是好事,王爺的年紀若換了旁人恐怕都兒女成羣了,也是時候該娶一位王妃住持家政了。”
浣碧輕輕道:“小姐……”
我含笑看着她,道:“王爺要納妃是好事,況且太后的眼光自然是十分不錯的,咱們先賀喜王爺就是了。”
阿晉聽我這樣說,“嘿”了一聲,語中已帶了幾分不悅,道:“我們王爺正爲這事滿肚子的不樂意呢。我原以爲王爺待娘子是知己,娘子也必定十分懂得王爺的心思,卻不想娘子說出賀喜王爺這番話來,阿晉不愛聽,先告辭一步。”說着氣呼呼躍上馬去,一揚鞭自顧自走了。
風聲寂寂停下,四周皆是無聲的寂靜。我手裡握着從月餅裡取出的那張紙條,手心緊緊攥着。浣碧扶着我的手臂道:“夜有些涼了,咱們進去吧。”
我聽她聲音中頗有黯然之意,不似往常一般,回頭看一看她,果然神情落寞。我無聲地嘆息一句,輕輕道:“浣碧,你是怪我方纔說這樣的話麼?”
浣碧搖一搖頭,片刻又點一點頭,道:“小姐是真心要賀喜王爺的麼?阿晉不曉得,卻瞞不過奴婢的。”
我的憂愁如春草漫漫延伸出來,我極力讓自己不去顧及,反問浣碧,“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說?除了恭喜什麼都不是我該說的。”
浣碧的指尖微涼如葉尖的一抹露水,“這是喜事,可是誰也不會歡喜。”她微微低頭,“阿晉不是說,王爺也不樂意麼?”
“樂意不樂意,王爺的年紀到了,又是太后意思,難道真能違抗麼?”
我別轉頭去,慢慢點上一枝檀香,煙火的氣息和着檀香溫暖平和的香氣讓我的心稍微踏實一點,卻也更覺得悽微了。
浣碧倚在門上,看着我的動作,幽幽道:“小姐煩心的時候,最愛點檀香了。”
我的手微微一顫,隨即淡定道:“我覺得我煩心了麼?”
浣碧只是搖頭,笑一笑道:“王爺若有了家室,必定沒那麼自在,也再不會像現在這樣能偶爾能見一次了。”
我用力嗅着檀香的氣息,良久方道:“你很盼望常常見到六王麼?”
終究,也不肯再多言了。
那是中秋節後的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羣尼都去晚課的時分,玄清踏着滿地乳白月色而來,長身立在門前。直到他的影子被光影移動到我的視線內的時候,我才發覺他來了。
微微一驚,很快起身道:“你從不來這裡的,今日怎麼來了?”
他的神情閒閒的,恍若無事一般,只走近我微微笑道:“在做什麼呢?”
我擱下手中的毛筆,淡淡笑道:“還能做什麼呢,左不過是爲太后抄錄佛經罷了。過幾天芳若又要來取了。”
他“唔”一聲,靜靜翻閱我抄錄好的經文,看了一晌,徐徐道:“你的字又有進益了。只是……”他指着字看着我道:“你是否心緒不寧,這幾個字寫得有些浮了。”
我淡淡瞟了一眼,只作不經意道:“王爺細心,這些都我都瞞不過你去。”見浣碧捧了茶進來,我方纔微微笑道:“多謝你昨日那個月餅,一時高興所以才把字寫得浮躁了。”
玄清眸中一亮,脣齒間已蘊上了溫暖的笑意,道:“你猜到了。”
浣碧泡的茶水是杭白菊泡的,微黃的花朵一朵朵在滾水裡綻放開來,明媚鮮活的一朵一朵綻開來,綻出原本潔白的色澤來,連茶水都帶着青青的色澤。輕輕一低頭,便聞得到那股清逸香氣。
我曉得浣碧的用心所在,昨日阿晉的那番話說出來,我自然是不高興了。而阿晉一向心直口快,回去必定會把我的話一五一十告訴玄清,那麼玄清必定更不高興了。所以她並不選別的茶來泡,只衝了白菊,這樣平心靜氣的茶水。
我慢慢啜了一口茶,笑吟吟道:“有備無患是謎底,要猜個謎面呢,實在是有些費勁。我也想了半日往《三國》上想去,才知道的,卻不知準不準?還要王爺來定。”
他捧茶在手,只是笑,“你且說來聽聽。”
“備,《三國》裡指的是大漢皇叔劉備,劉備一生功業,建國蜀中,成爲蜀國之主。而無患即指平安。”我的手指輕輕彈在細瓷茶盞上,有清脆悅耳的響聲,玎玎如鈴。我的笑容鬆弛而安定,“蜀中與川北相近,王爺是想告訴我,我遠在川北的爹孃妹妹都平安康健。”
他的笑容欣慰而舒展,“你全猜中了。我派去的人已經來回報,你爹孃的身體都好,無一點病痛,而你爹爹這兩年興修水利,開挖渠道便利航運,政績頗佳,在百姓間的口碑亦好,很得愛戴。”
川北貧瘠之地,爹孃都好,我便稍稍放心了。我心下感動,語氣也不覺便得溫柔,道:“多謝王爺告訴我這些。”又擔憂道:“邊地苦寒,爹爹的腿腳一直也不大好,若是身子骨痠痛可怎麼好呢?”
玄清笑起來時眼睛會彎成好看的新月的弧度,他說:“過了中秋就要入冬,只怕時氣越發不好。昨日有邊使入川,我便請溫太醫找了幾方祛溼鬆骨的膏藥,一併送去給甄大人了。”
我心下安慰,更是感念他的細心體貼,於是道:“多謝王爺費心了。”
他朗聲笑道:“我哪裡有什麼費心的呢,費心的是溫太醫,一聽說我要去的膏藥是給川北甄遠道大人的,連夜選了最好的藥材研製了新膏藥送到我府上的,我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
心內低低的嘆息了一聲,也是感慰。宮裡,幸好還有個溫實初。然而也不願意玄清多心,於是矜持笑道:“溫太醫與我家本是世代相交的故友,如今肯這樣幫忙也是難得的了。”微微黯然,這世間,本就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也難爲溫實初的一片心意了。
然而面上轉了笑意,半是嗔道:“只是王爺的謎語九曲十八轉,要猜到當真是繁難不已。”
“若是簡單的,以你的聰慧,一定是即刻猜出來了,又有什麼意思。”他彈指笑着,似乎是在細細品味白菊茶的清雅滋味,“昨日是中秋,我料想你必定會想家,所以特意選了個難解的謎題,也好舒緩一下你的思鄉之情。”
玄清總是這樣,在無聲無息處無聲無息地給我以感動,並不是驚濤駭浪一般澎湃的幸福的衝擊,而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地一點一滴地浸潤,叫我並不會不自覺地去抵抗。
心裡這樣一點點地溫暖着,彷彿茶盞中被水浸泡開了的一朵朵白菊,舒暢地伸展着。
忽地想起浣碧昨夜所說的那句話——“王爺若有了家室,必定沒那麼自在,也再不會像現在這樣偶爾能見一次了。”
想偶爾見一次也不能了,他不能,我也不能。
想到此,心裡也不覺微微黯然,神色也寂寥了下來。
正巧浣碧捧了一大束菊花進來,不過是尋常的銀絲蟹爪菊花,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是姿態自然,潔白如霜,亦十分清雅可觀。
浣碧只遠遠站在南窗下,認真換了花束插瓶。因她在,我一時也不說話,玄清也不便說,於是只沉默着相對坐着喝茶。
片刻,浣碧抱了換下的開到大半殘敗的黃菊下去。她走得匆忙,一點細碎的花瓣從她的懷抱中漏了下來,焦黃到發黑的顏色,微微蜷起,似一點萎靡而焦灼的心。
他的婚事,他若不說,我是半個字也不會向他提起的。只作不知罷了,我能說什麼呢。
良久,茶亦涼透了。他終於道:“昨天,阿晉惹你生氣了?”
我搖頭,淡淡而疏離的微笑一直保持在脣角,“阿晉說話一向爽利,若他說了什麼,我也不會生氣的。”
他的眼瞼微有些疲倦地半合着,輕輕道:“他很多嘴”,想了想又道:“那麼,你知道了?”
我的手指淡漠地劃過桌面,道:“知道了。我只是爲王爺高興。”我慢慢道:“沛國公尤府的小姐,自然是好的,何況太后又喜歡。”我含了一口茶水在口中,茶水亦是冰涼地洇在舌尖喉頭,冷靜道:“沛國公當年與太祖皇帝一同征戰沙場,出生入死,纔有了這份功名,也是一刀一槍打回來的。沛國公家世顯赫,已經榮耀了百年,雖然現在手中早沒有了實權,但家教甚好,教出來的女兒家必定是大家閨秀、風華出衆。靜嫺……”我微微沉吟着笑道:“一聽就知道是溫柔大方的好女兒家的名字,先恭喜王爺了。”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滔滔不絕地說那麼多話,彷彿身不由己一般,說得越多,心裡那種淒涼的感覺越是濃重,像霧氣一般一重一重地襲捲了上來。
玄清的神色隨着我的話語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
他默然良久,忽然兀自泛起一抹優曇花似的微笑,含着淡淡的一縷愁緒,望着我道:“你是真心恭喜我麼?”
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別過頭去,非常想。可是終於按捺住了,笑到最柔和的狀態,“當然是真心恭賀。”
他只是默不作聲。我不敢看他,只是他投射在茶水中的影子那麼清晰,清晰地我不得不看到。
他的手伸過來一點,想要捉住我的手。我一驚,本能地縮了回去,再不敢擡起頭來。
他的笑容愈發冰涼,雖然是笑着的,可是一點愉悅的情緒也無,彷彿一張空洞的面具,讓人看一眼,只覺得心裡驟然被秋風蒼茫地吹過,只餘斜陽脈脈。
他的手,就要這樣保持在離我一寸的距離,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涼意。他的聲音依舊平和,“無論你是否口不應心,我只告訴你,我並不喜歡尤靜嫺。”他緩緩站起身來,負手站在窗前,那束銀絲蟹爪菊潔白地明媚在他身前,窗外的梧桐樹葉寂靜落下。“有句話,正好能拿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思”他的語氣有些淡薄,淡薄中透露出不可更改的堅定,“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①尤靜嫺即便如何好到極處,偏偏不是我所中意的。”
有女如雲,匪我思存。他竟拿這句話來表明他的心跡。
我無話可說,只低低嘆息了一句,道:“可是太后十分中意尤家小姐,王爺也的確是該成婚的年紀了,難道要一直這樣拖下去麼?”
他的目光灼灼如火,明亮如赤焰,“太后不知道,你卻是知道的,縞衣綦巾,纔是聊樂我員。②”
心頭劇烈地一震,縞衣綦巾,我不正是修行的縞衣人麼?他那樣直接地說出來了,不迂迴,也不婉轉。那一瞬間,我忽然不想逃避了,縱然明白他的心意,縱然明白,那又如何呢?於是道:“王爺即便不中意尤家小姐,太后也會爲你挑選其他匹配的婚事,王爺拒絕得了尤小姐,也能拒絕以爲的每一位麼?太后的鳳意,並不是好婉辭的啊。”我清一清有些含糊的嗓子,道:“王爺方纔說‘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可是縞衣綦巾之人對王爺,未必是王爺對她的心思,王爺又是何苦呢?”
有秋葉翩然飛舞如蝶,那樣金黃的顏色,竟是天涼好的秋的季節了。他站在無數落葉之前,緩緩道:“縱使母后一定要指婚,我拼死不肯也就是了。母后再堅持,終究也拗不過我自己的心意。我不是君主,婚姻之事不會關聯國運,母后也是不會太勉強我的。”他望着我,目光中的灼熱沒有一分退卻,卻如漲潮的水,水漲船高,“至於縞衣綦巾之人是否心意與我相同,我只堅持自己的心意等待她就是了。因爲清相信,精誠所至,總有金石爲開的一天。”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坦白地對我說出他的心意。
我倒抽一口涼氣,回過呼吸來竟有一點一點蔓延的暖意。幾乎有一剎那的動搖,終於還是沒有再想下去。索性不願再理他,只說:“精誠所至,或許會有金石爲開的一天。只是妾心若如古井,誓不願意再起波瀾,再多精誠,也未必有用的,何必白白用心呢。”
他卻以坦然的笑迎接我的冷淡,道:“是否金石爲開,清只管傾盡精誠就是。”他看向我,只道:“清只希望,娘子再不要說‘恭喜’二字,清實在害怕之極。”
我哀哀嘆一口氣,淺笑道:“好。我再不隨便說就是。只是真有那一日,你也不讓我真心恭賀一下麼?”他的眉頭蹙了起來,我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
他的笑意終於溫暖起來,道:“你可知道,昨晚阿晉告訴我你恭喜我的事,我真真是要被你氣瘋了,恨不得立刻從家宴上跑出來和你好好理論。”
我啐了一口,淡淡道:“我本是好心,你何必找我理論呢。”我微笑出來,“清河王一向自負從容悠閒,謙謙君子,從不曉得你也會有這樣氣急敗壞的時候。”
“也就你這樣氣我罷了。”他悠然嘆息着苦笑,“也就你能這樣氣到我。”
我低低笑了一聲,再也不言語了。
註釋:
①②出自《詩經·鄭風·出其東門》。全文爲:“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翻譯後意思爲:“漫步城東門,美女多若天上雲。雖然多若雲,非我所思人。唯此素衣綠頭巾,令我愛在漫步城門外,美女多若茅花白。雖若茅花白,亦非我所懷。唯此素衣紅佩巾,可娛可相愛。”此詩是男子表現自己愛有所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