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周倩影在來之前,想了那麼多跟薛芷夏有關的攻擊詞彙,覺得自己能夠徹底跟薛芷夏對抗了,她每天與直來直去的陰謀論與江湖兒女們打交道多年,偶然遇到一個難纏的傅涼旭,慌亂之下丟盔棄甲,匆匆留下一句“你等着”就倉惶離去,不想要再看着自己惹不起的這個人。
顯然薛芷夏看傅涼旭的眼光中帶了一點點的讚歎,要是她來,說不定周倩影現在已經鬧開了。
傅涼旭回到辦公室之後,對她語重心長地說,對於薛芷夏之前的反應覺得不太滿意,“記住,第一課,抓住對方的軟肋,永遠有最好的解決方法,知道了麼,下一次的話。”
對薛芷夏來說,自然是最好的,但對於傅涼旭而言,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結果了。
傅涼旭看着她淡淡地整理着桌上的東西,一點兒也不變化表情的時候,歎爲觀止,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咖啡館小包廂,薛芷夏無可奈何得很透徹,看着在位置上神秘兮兮坐定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很閒的麼?不用上班麼?”
他爲什麼每天都能消耗這麼多時間在自己這裡翹班打渾呢。
對面的人翻着菜單漫不經心:“首先,我今天的工作已經做完了。其次,我這是正常的出行。最後……”
他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我的公司,可是我自己的,我自然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次換薛芷夏有點跟不上了,本來這種情況,傅涼旭就應該謙虛一點兒,沒想到他自己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傅涼旭喝了一口茶:“看起來,景鈺那個小子交給你的任務好像並不輕鬆啊,對於你來說。當然了,如果用上我的力量的話,應該就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怎麼樣,考慮好了麼?”
薛芷夏在下面咬牙切齒。
當然是因爲任務有些棘手,所以她纔不得不跟傅涼旭扯上關係,她點了點頭,思考了一下整個任務環節,然後問繼續喝水的傅涼旭:“吳限是誰?”
傅涼旭決定今天再也不喝水,以此來懲罰不長記性的自己。
他原本以爲薛芷夏是知道的。
吳限是誰?接觸過娛樂圈的人都知道,影視歌三棲明星,人羣裡最耀眼的那個。
傅涼旭之所以確定是他,是因爲某次他看到傅涼沁的錢夾,還曾經狠狠地嘲笑過她一把年紀還追星。
景鈺這一次,要薛芷夏讓吳限佩戴一下他們企業的新款,就讓薛芷夏自己溝通了。
想了一會兒,傅涼旭對薛芷夏說:“別管了,我幫你直接跟吳限的經紀公司溝通就行了。別說是戴一次,就算是戴上一輩子,也讓他小子一定要照做,這樣就行了,放心吧。”
“爲什麼?”
薛芷夏不同意,“我請你幫忙,也只是因爲我自己聯繫不到他的經紀人。”
傅涼旭語氣凝重起來:“吳限他……他生活的圈子很複雜,他可能會看上我的女人的,對麼。”
薛芷夏又不說話了,再看向傅涼旭的時候,眼睛裡多了些什麼奇異的東西,她盯着傅涼旭,一字一頓:“如果你不想幫忙的話,我自己可以處理好的,你就不要有什麼過多幫忙了。”
傅涼旭拿白眼斜她,但是也只能夠妥協:“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要跟我太多聯繫了。”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對薛芷夏說:“行吧,明天早上,我帶你過去了之後,我就離開,然後再也不糾纏了。”
第二天,薛芷夏偷偷摸摸起了個大早,結果碰到了一早跑來樓下的傅涼旭,一直在默默等着她的,他把她拉到一邊,亮着手機屏幕衝她一晃一晃:“吳限!昨晚!已經去了英國了知道麼。”
薛芷夏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看着傅涼旭這樣的笑容,然後問:“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們都已經出來了,那我們就好好去逛逛吧,想去哪兒?想去逛街麼?去麼去麼。”
薛芷夏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到底是誰在裡面搞鬼了,所以她直接調頭就走,不給傅涼旭繼續說任何話的機會。
讓他自己一個人在樓下繼續站着,自己就一個人上樓去工作了。
傅涼旭苦笑了一下,然後就掏出了手機:“行了行了,讓那小子回來,現在就給他訂機票,讓他快回來。”
後來薛芷夏,通過一番溝通下之後,還算是順利完成了景鈺交給她的任務。
但是傅涼旭,還是很喜歡在薛芷夏的樓下,默默地等着她,偶爾在樓下打上一兩個電話。有時候,薛芷夏準備出門的時候,看到樓下一直站着的傅涼旭,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每次的處理方法就是,打電話給景鈺,告訴他自己不去上班了,直接在家裡畫圖之後發給他。
薛芷夏摸着包上的扣想了很久,直到奶茶都涼透。
她站起身,然後走向門外,推開門,有那麼一個瞬間,薛芷夏是想要原諒傅涼旭的,想要回去跟這個男人說,想要跟他,有一個新的開始,但是薛芷夏很快就停住了自己的腳步,然後就這麼看着樓下的傅涼旭,不言不語。
她總有一種感覺,她和傅涼旭,現在還不是開始,不是最初的,總有一天,會勇敢上前。
說什麼讓他更好,不想成爲他的阻礙,說什麼一定要切斷不過是因爲不敢罷了,膽小鬼,但是她還是停頓了一會兒,推開門,走下來的時候,就這樣看見傅涼旭風塵僕僕的臉。
薛芷夏下意識地想上樓,但是那個時候,一直在樓下等着的傅涼旭就這麼拉住她。
他明顯是想要說什麼,可是薛芷夏就這麼提前開口了,她把自己想要說地話,就這麼告訴了這人。
“我害怕愛情,因爲我不知道怎麼處理,也不知道怎麼負起我的責任,不知道怎麼讓愛的人更幸福。因爲我害怕,害怕你看到我,看到不好的我,看到所有,也害怕你看到我害怕。”
她其實還想告訴傅涼旭,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想對他說,謝謝你,我也曾經,愛過你。
想想,其實人們都是最遲鈍的動物,都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彼此都不是能夠理解的,總是用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笨拙地理解“愛”這個定義,但是很多人,都不能夠有答案,很容易地,人們用它來描述男女之間的歡愉,但永遠要耗更長久的歲月與心智,去看看最接近的人,自己身邊的人,如何對她們傾注了這樣的感情,薛芷夏就是這樣的情況了一樣。
妻子,兒女,孫子,每一個角色都是我們,但一開始接到設定的劇本,有的只是不知所措,胡亂對應。直到很久以後,反覆揣摩表現拙劣的自己,才無比惋惜至悔恨。
許多年以前,薛芷夏覺得母親嘮嘮叨叨,事無鉅細,或是嚴厲易怒,不顧及你的內心,有的時候,在你犯錯的時候,自己的愛人,他不苟言笑,無法理解,或是對你不甚注意。
所以薛芷夏那個時候總是排斥疏遠,不主動接近,只被動產生各種負面的情緒,這樣了。後來才發現,每個人對於身邊的人都是初次。
所以一直在嘗試,在摸索,而我們也是第一次。當一個人去開始成爲另一個人的妻子,卻總有不成熟的想法,不經意的話,去做傷害他們這些人的利器。
每個人都不相同,每個人對自己重視的人,都是不一樣的,這是他們表達愛意的方式,
年漸長,薛芷夏卻拒絕了這種親暱。
從擁抱,到簡單問候,最後用覆蓋了整個地球的信號,做了互相的紐帶,久而久之,連一通電話也忘了寄去,這是她後來才發現的這個問題了。
如果突然撥通自己熟悉地那些號碼,她會發現,那頭的語調還是那麼高,掩不住的歡喜,許多年以前,她還是少不經事的年紀,想闖蕩,想飛,想看世界的一切,有自己的世界,所以不理解任何人的介入。
現在的她,不再想飛,卻還是有想去的地方,所以不顧一切。
常常遇到很多陪伴的人,常常遇見奮不顧身的事。
與他們分離,也就淡化了他們的存在。從開始到現在,她都沒給自己對他們悉心留意的時間,這也是她所最愧疚的地方了一樣。對於本該是摯愛的人,她薛芷夏也有愧疚的事情,是淡忘,誤解,拒絕,和直接遺忘。
對於每日重複的事情越來越不耐煩,包括噓寒問暖,聊聊家常;對於一直得到的東西不再珍惜,包括關心天氣,穿衣。
一直順從着她的意願的人,有一天突然提出反對某件事情。
那時的她,用盡了最荒謬的想象力。
而現在,這些卻成了橫亙在她心中的蠻刺,生活就是這樣啊,她無法拔出來,向他們坦明歉意,也無法嚥下去,完全事不關己,就成了這樣的傷疤了。
很多事她都默默想着,帶他們走遍各地,帶他們接觸更新時代的東西,帶他們過上優渥的生活,帶他們去看一場電影。但很多事她都沒完成,因爲各種各樣的,她生活中的原因。
小時候她不懂得如何去感受愛意,表達愛意,回饋愛意,現在卻可笑也無奈,繼續活着,薛芷夏以前,用時間和各式各樣的原因搪塞過去。
當她與他們分離的時候,只要一想到某處會亮着你的燈光,驀然會覺得,真想飛快地回去,不要再在這個世界之上繼續流浪了。
薛芷夏都知道,她很少說過,我愛你,對他們。
所以,她突然想要回去了,從這個世界,她後悔了。
她想回到他們的旁邊,回到那些溫暖的地方。讓她自己能夠知道,這個世界的存在,很好。
她也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改變,她也會想到這件難以啓齒的事情。
在傅涼旭恢復記憶了之後,在一切的事情都重新回來了之後,在所有的東西,都慢慢地回覆了之後,她會說。
她想說,對他們說,謝謝你,我愛你。
這就是讓她不再遲鈍的事情。
但是薛芷夏知道,這些事情,短時間內,她可能無法做到。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時間也可以改變一切,在這樣的時間裡面,她也要慢慢地學着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