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天氣本就沒有多少人出門,白雪皚皚的長安大街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商販懶散的叫賣着。
一匹青蓬馬車打馬長安街過呼嘯而過,帶起地上的雪花跟着飛濺追隨着馬車車尾。
路邊商販被這冷風一呼嚕,連忙把吹得飛起來的帽耳朵攏拉着臉頰貼好,吭哧吭哧地掃開自己攤子上的落雪咒罵着:
大冷的天氣跑甚麼跑,趕着回去奔喪啊……
……
馬車上的兩個少年淡青袍子配黑狐裘,一白衣公子身披白色貂皮。
馬車內氣氛比起外面的寒風還要冷硬,霍錚看了一眼渾身溼噠噠的小桃紅,對小崖傳音吩咐了一句,小崖看了一眼小桃紅一掀簾子躍了出去。
小桃紅整個人傻傻的不知道想些什麼,並沒注意到小崖的動靜。
車伕呼了呼自己凍得通紅的手,默默用內力取着暖,然後揮着馬鞭破空一響啪的一聲打在馬的屁股上。
馬兒奮力一奔,馬車慣性往前一哆,白衣公子身子跟着往前一斜,趕緊抓住車橫槓子才穩住身子,只不過剛纔一直高貴冷豔側臉連眼尾也不甩霍錚一個的動作是保持不住了。
他訕訕的坐好,依舊不正眼看霍錚,重重的哼哼一表自己的不滿。
霍錚纔不管他的傲嬌脾氣,生冷開口,“願賭服輸,而且下棋也沒贏過我,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聽到這話,小桃紅趕快瞪向白衣少年。
青衣少年用眼尾斜了霍錚一眼,哼的一聲,開口:“明明是你耍詐,要不我們再公平比試一場,保準我贏。”
霍錚纔不管他呢,悠悠說道:“你該不會是怕自己驗不出來毒所以纔想着這樣耍賴吧?!”
青衣少年鄙夷地再度斜他一眼:“誰說的!這天下就沒有本公子查不出來的毒素,除非他根本就沒有中毒!”
霍錚重重看他:“你記住自己說的話,等會兒一定要給我查出來。”
他急迫得幾乎帶着命令的語氣。又換來對方的一聲冷哼。
幾個呼吸間之後馬車停下,白衣公子慣性的又往前面一撲,霍錚將他拉住,換來對方冷眼。
霍錚訕訕笑着做舉手投降狀,讓他先下馬車。
青衣少年瞪了眼車伕,車伕有些無辜,少爺趕時間,他當然得聽少爺的。這飛奔中突然令馬兒停下,他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了好不。
大理寺公正廉明牌匾正中坐着方慎,左手邊是傅博,在傅博的兩側下方分別坐着陪同審理的兩個左右檢卿,負責陪審以及記錄事項。再下首就是跟着一起過來旁聽的鳳追以及阮兆麟兩位大人。
在公堂的正中央跪着阮明心,她那麼小小隻的純白與公堂上的黑冷威嚴形成鮮明對比。
大理寺審案不同於小縣衙的衙門,站在兩邊杵着紅底黑棍子的捕快喊着“威武”。
阮明心這件御告經過兩天的發酵,早已在京城吵得沸沸揚揚,在他們一路從蘇府到大理寺的路上就聽到了不少談論,有支持阮明心的,但是更多的還是說小女孩子年少無知,這次可是要吃了大虧,紛紛在嘴頭上表示自己的同情。
歸根結底還是阮兆麟這些年的溫雅君子太過深入人心。阮明心發現阮兆麟除了在對待阮明心母女倆苛待了以外,對待外人一直很好,甚至逢過節日還會扎棚施糧施粥。
越到臨近大理寺,外面的人流越來越多。討論聲紛紛傳入馬車,阮明心充耳不聞。
此刻在大理寺正公堂外面距離一個四方的小院子空地就是大理寺正門。來往的行人早就將門口圍得嚴嚴實實,指指點點。
驚堂木一響,阮明心身影跪的筆直,巋然不動。
霍錚他們站在外圍,根本擠不進去,乾脆他直接拽起那個青衣少年,飛身站到了轎頂之上。
“你有沒有看到後堂那邊的儀仗,似乎有宮裡人來了。”青衣少年對那個讓霍錚上心的女孩雖然好奇,但是看到顯然從大理寺後門來的那些人,也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那些不重要,你知道今天要是你也驗不出毒來,你會死很慘!”霍錚沒好氣的警告道,目光卻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
“只要是有毒肯定能驗出來,但若是無毒,你也總不能讓我去下黑手不是?”青衣少年卻倨傲的說道:“我天醫門可不做虧心事的!”
“什麼天醫門,你加上你師父一共才兩個人,好意思說是一個門派!”霍錚也斜了他一眼,話語涼涼的說道。
“就算是兩個也是一個門派!”青衣少年毫不謙虛的說道,這纔看向那個跪着的小女孩。
“告訴你,今天必須驗出有毒。”霍錚突然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對他說道。
“霍長焰!”青衣少年的神情凝重起來,看着霍錚:“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天醫門規矩,問診與否只問心。
他現在能來,一個是打賭輸了,但最主要的,卻是和霍錚的關係莫逆。
“我知道!”霍錚點了點頭,這次並沒有傳音。
“你瘋了啊!”青衣少年立刻把頭要成了撥浪鼓,好好的貴公子氣質立刻當然無存。
這可是大理寺問案,看樣子那些皇子、后妃、甚至連皇上都派人過來,在這些衆目睽睽下,他居然讓他作假?!
這是想要了他的親命啊!
而此時,堂上的驚堂木再度敲響。
這次卻是方慎示意傅博可以開始了。
傅博立刻正襟一坐,秉正廉明問道:“阮明心,昨日案件已落案,今日你可依舊不改口供?”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堂上。
阮明心背脊矗立:“回大人,小女子依舊是前日裡的話。母親是被人毒害身亡的,請大人明察秉公審理。”
她的最後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阮父不自覺的身子一頓,心頭一跳。他眨了眨眼,依舊保持春風溫潤。只是那突然抓緊的紅木交椅的扶手出賣了他此刻心裡的不安定。
隨着阮明心出口的詢問樑太醫和仵作葉寬是否已經到位,阮兆麟的太陽青筋越來越緊繃。
傅博知她態度堅定,只是還是憐憫這個才六歲多的小女孩,再次開口詢問她是否後悔。
傅博右手握着驚堂木,左手捏拳:“他們都已在,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堂後,擡着釘板的衙役已經就位,長長的鐵釘寒意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