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不僅打着赤腳,褲子也短了一大截,細瘦的腳脖和腳踝都露在外面。
似乎是被沈明珠的目光盯得窘迫,小女孩灰撲撲的腳指無意識蜷起。
沈明珠收回視線,落到小女孩尖瘦的臉上,“多大年紀了?”
“8歲了。”
曾鳳仙搶着答道。
沈明珠有些意外,因爲小女孩看起來很瘦小,她以爲跟大丫差不多的年齡。
“沒去念書嗎?”
曾鳳仙當即哭窮,說家裡沒錢,又要多養一個孩子,家裡能吃上飯都不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羞愧於冒領中秋禮包的事,小女孩至始至終都低着頭,一言不發,雙手攥着破舊的衣襬,顯得很是侷促。
“我跟她單獨說幾句。”
沈德全聽了,忙示意小女孩跟沈明珠去外面。
曾鳳仙瞅着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衝沈德全笑得討好,“德全叔,明珠找我家大妮想幹啥啊?”
沈德全沒好氣的瞥她,“都說了只有讀書的娃才能領東西,你喊大妮過去幹啥?爲那麼點東西,丟不丟人?”
曾鳳仙訕笑,“白給的東西,不拿白不拿,人家當大老闆的,有的是錢,又不差這一點。”
“那是明珠給學生娃的一份心意,跟你有啥關係?你要想拿,就把大妮送去上學!”
曾鳳仙白眼快翻到了天上,“說得輕巧,學費您給出啊?她爹媽都不管她,我白白把她養着,讓她有口飯吃已經夠可以了吧。”
“你白白養她?洗衣燒飯餵雞餵豬,人給你乾的活還少了?你可知足吧!”
曾鳳仙撇撇嘴,“反正我沒錢。”
籬笆門外。
沈明珠微笑的詢問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大妮。”
“想讀書嗎?”
許大妮困惑又茫然的望着她,顯然對讀書這件事缺乏認知。
抑或者,讀書從來沒在她的人生選項中存在過。
“那你會寫字嗎?”
許大妮依舊搖頭。
見此,沈明珠也不再多問,伸手有些憐愛的理理對方頭髮上沾着的草屑。
“以後進了學校要好好唸書,只有書念得多了,纔會有出路,纔能有機會擺脫當下的貧困,將來纔有資格做主自己的人生。”
許大妮並不太理解沈明珠的話,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潛意識中,這位長得漂亮的姨是非常厲害的人物,說的話準沒錯。
……
等沈明珠和沈德全一走,曾鳳仙立刻拉着許大妮詢問,沈明珠說了什麼,有沒有給啥東西。
許大妮搖頭。
曾鳳仙不相信,把許大妮全身搜了遍,果真什麼也沒搜到,大失所望之下,不免又把許大妮狠罵了一通。
從曾鳳仙家出來後,沈明珠跟沈德全瞭解了一下許大妮大舅家的情況,隨即提出想資助許大妮上學。
沈德全十分高興。
他雖然出生舊社會,卻並不是思想迂腐的老古板。
相反,他很支持村裡的娃去讀書,平時也會跟村民宣講讀書的好處。
原主和沈寶蘭能讀完初中,也有他長年勸導的功勞。
商量好許大妮上學的事由村長去辦後,沈明珠轉頭回了孃家。
還沒進門就聽見了果果的哭聲。等進了院子,就看到裴颺裴子珩,還有沈建國沈向南幾個大小爺們都圍着女兒哄。
賈月梅抱着二丫,看戲似的站在一邊。
“怎麼了?”
一看到沈明珠回來,果果哭着更大聲了,眼淚跟豆子似的往下掉。
“媽媽,嗚嗚,兔兔,嗚嗚……”
沈明珠這才注意到地上的竹籠,籠門開着,野兔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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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反應是野兔撞開籠門跑了,正想哄女兒兩句,就聽到賈月梅說:“小妹,你可算回來了,趕緊哄哄你家果果,不就一隻野兔,殺了就殺了唄,哭得要死要活的。”
對於農村人而言,野味等於是老天爺送上門的美味。
在裴颺父子倆陪果果在屋裡玩耍的時候,賈月梅夥同沈向南悄悄把野兔給宰了,想着中午能吃頓好的。
“子珩,帶妹妹去外面玩。”
裴子珩聽話的抱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果果朝外面走。
等兩孩子去了外面,沈明珠擡腳進了廚房,將已經快燜熟的兔肉,連鍋直接掀了。
“哐啷”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被她的脾氣驚到。
裴颺連忙上前,將她拉離滾燙的鐵鍋和滿地熱氣騰騰的兔肉,免得她被燙到。
“小妹,你這是幹啥?好端端的一鍋肉,就這麼浪費了。”
賈月梅盯着一地的肉,頭一個不滿。
沈明珠冷笑嗆聲:“不是饞嗎?肉就在這裡,趴着吃啊!這麼大個人了,缺這一口肉是不是?怎麼沒饞死你!”
當着全家人的面,被罵饞嘴,賈月梅臉色紅了白,白了又紅。
秦金蓮瞅瞅她,又瞅瞅老二媳婦,勸和:“哎呀,行了,不就一隻野兔,讓向南去山上逮一隻不就是了,犯得着大動肝火嗎?”
沈向南和沈建國也出聲勸沈明珠消氣。
裴颺低聲道:“算了,出去吧,孩子們還在外面。”
雖然對賈月梅兩口子不打招呼宰殺野兔,惹哭女兒一事,他心裡也不大痛快,但男性天生理性的思維,讓他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多麼大的事,因此情緒並不如沈明珠那麼激烈。
沈明珠指指賈月梅,“二嫂,我今天把醜話放在這兒,以後我家的東西,哪怕是一根毛線,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也別碰。再有下次,我不會有今天這麼好說話!”
雖然掀了鍋,也罵了人,但沈明珠的火氣並未消除,氣沖沖擡腳就出了院子。
裴颺跟在她身後。
到了門外,果果已經沒再哭了,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酸棗樹下,仰着小腦袋看樹上。
沈明珠尋着女兒的目光往上看。
裴子珩站在酸棗樹最高的一根枝椏上,一隻手抱着不算粗壯的枝杆,另一隻手努力地往頭頂的鳥窩探。
樹椏因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左右搖晃,看得沈明珠心驚膽顫。
“子珩,你快下來,別摔了。”
“媽媽,我沒事。”
裴子珩低頭衝她應了一聲,繼續踮着腳去夠頭頂的鳥窩。
沈明珠回頭瞅着身後的男人。
“你站這兒來。”
裴颺不明:“幹啥?”
“你塊頭大,萬一子珩摔下來,你給他當肉墊。”
“……”
不愛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