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看出凌依心中有心事,不免擔心問她,凌依勉強一笑,搖頭說沒什麼事。
可織羽卻看不過去,搶着道:“老太夫人,大小姐這幾日,夜夜都睡不好,心裡有苦,卻無處可說。”
蘭氏一驚:“怎麼回事?難道還有誰敢欺負浮生?”
凌依略微不悅,呵斥道:“織羽,不要多嘴,我沒事。”
織羽哪兒聽,繼續道:“回老太夫人的話,事情是這樣的,表少爺和婁少爺每日都回來的很晚,大小姐耳尖,對芷微院的嬉笑打鬧聲清晰可聞,每天晚上人都睡下了,還要被吵醒。”
蘭氏震了震,“還有這回事?浮生,你怎麼不早說。”她將凌依拉着坐在自己旁邊,“是不是真的?”
凌依不甚在意,“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表哥與婁少爺畢竟是客人,我忍忍也就過了,反正他們也不是長住。”
蘭氏不贊同的搖頭:“話不能這麼說,就算他們是客人,可也不能吵着你,不過芷微院”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伺候在旁的程氏提醒道:“走路的話芷微院離這兒有段距離,不過芷微院的後院兒,就靠着蘭閣的旁邊,但後院常年都是關上的,應該不會有人去纔對。”
“不可能。”織羽立即反駁:“若是後院兒沒人,小姐怎麼會天天聽到他們說話聲,聲音之大就像是在人耳邊說話似的。”
程氏臉色微微一變,看了看蘭氏。 wωω ◆т tκa n ◆¢ ○
蘭氏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姨太太今日可有出門?”
程氏搖頭。
“去將她叫過來。”
程氏得令,下去吩咐丫鬟通傳。
蘭氏看着凌依微微垂首的乖巧模樣,忍不住嘆息一聲,感慨道:“孩子啊,你先回去,祖母這裡不需你伺候。”
凌依也不推辭,輕聲應是,起身福禮:“那孫兒就先告退了。”
鄒氏得到蘭氏的傳喚。顧不得梳妝,匆匆來到蘭苑。見面就跪下磕頭請安:“老太夫人,您叫妾身過來,可是有事?”
蘭氏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也不忙着叫她起身,淡淡問道:“薛家少爺和婁家少爺的住宿,是你安排的?”
鄒氏不知蘭氏爲何這麼一問,只恭敬的點頭:“是妾身安排的,芷微院現在陰涼。兩個孩子歇息也不會太熱。他們是一刻也在府裡呆不得,芷微院離後門又近,進出門也方便,。”
蘭氏越聽臉越沉,最後拍着桌子喝道:“你倒是考慮的周到,是不是要我說一聲你安排的好?”
鄒氏嚇了一跳,不解:“老太夫人,妾身哪裡做的不對?”
蘭氏氣極,噎一口氣漲紅了臉。
程氏嚇的心顫,一邊給她順氣。一邊與鄒氏道:“芷微院雖是外院,可因爲位置關係,它的後院與蘭閣只有一牆之隔,本來平日後院兒都是關上的,只是兩位小少爺似乎將門打開了。”
鄒氏大驚,一副我並不知情的無辜樣:“妾身並不知道有這回事,老太夫人放心,我這就命人去將後院兒關上。”
蘭氏好不容易順過氣,不滿的皺眉:“你最好是不知情,趕緊將兩位少爺換個地方住。”
“老太夫人。他們也住了好幾天了,現在突然說換地方,恐怕會讓人誤會。”
“哪裡就誤會了?你隨便找個藉口,給他們換個地方不就行了。怎麼,莫非偌大一個凌府就只有芷微院能住人不成?”
鄒氏惶恐道歉:“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馬上就去安排,老太夫人您別動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鄒氏離開後,程氏略有疑慮:“老太夫人。老奴覺得,姨太太將薛家夫人叫過來,恐怕另有深意啊。”
蘭氏冷哼一聲,“不安分的東西,她也不想想爲何這麼多年,仲伯一直未將她扶正,自己行爲不好,還妄圖做凌家女主人,癡人說夢。”
程氏適時的閉嘴。
當日傍晚,果然聽不到奇怪的聲音,織羽忍不住歡喜:“果然還是要老太夫人出馬,姨太太將人安排住在咱們蘭閣旁邊,其用意實在讓人懷疑。”
凌依卻笑起來:“也虧得她這一手對了,墨觀每年夏天就會進一批硯臺回來,其中一半是宮中添進,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織羽點頭:“前幾天婢子已經去見過墨觀的掌事,他是凌府的家奴,常叔的兒子,婢子看着人不錯,應該能爲我們所用。”
凌依滿意的點頭:“八音國笑仁堂和墨觀,也只有墨觀是我凌府的人在管理,從這裡下手,自然最快。”
“不過”織羽回想起自己見過的那位管事,有些擔憂:“墨觀的掌事,似乎也不容易對付。”
“叫什麼名字?”
“凌文。”
凌依陷入沉思,凌常是凌府的大管事,她也知道後者有一個兒子頗得凌善道的欣賞,只是從來沒有正經見過。
“你與他見過,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凌依問道。
織羽想了想:“這個婢子也不好說,只聊過幾句話,不過說話滴水不漏,婢子只是旁敲側擊了這次硯臺是誰負責運輸,他也隱晦不答,很是防備。”
凌依微微頷首,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看來我得親自去會一會這個凌文了。”
墨觀是凌府的第三大產業,凌善道將這麼大一個產業放心交給一個下人打理,可見對凌常父子的信任。
未見凌文之前,凌依已經有些好奇,見到後者之後,才越發感興趣。
凌文不像一般的下人,沒有俯首帖耳的模樣,也不似一般商賈,帶着算計和假笑,他的笑容,就像是一股春風,不深不淺,讓人看着舒服極了。雖只着一襲青衫,卻顯出謙謙君子的模樣,着實讓凌依詫異了一番。
“不知大小姐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客廳內,凌文雙手作揖,躬身行禮。不卑不亢,彬彬有禮。
凌依笑道:“凌掌事不用在意,我也只是路過,進來看看,馬上就是姨娘的生辰了。我想來看看有什麼合適的東西送給姨娘。”
凌文想了想,道:“姨太太平日書寫的時間應該不多,大小姐若是不嫌棄,小的推薦一款硯臺給您,小巧漂亮,不書寫的時候,還可當做飾物。”
凌依點頭:“我對這些也不懂,凌掌事不妨先拿出來看看。”
凌文命人去取了硯臺過來。
不同於一般的硯臺,這塊硯臺,果然如他所說。小巧,樣式也好看,如若不說,恐怕一般人還難以發覺是塊硯臺。
凌依很滿意,讓他將硯臺包起來,臨走的時候,又有些擔憂,“馬上又要新進一批硯臺,不知裡面可有比這更適合的?”
“大小姐放心,小的給您推薦的這一塊。絕對最適合,姨太太會喜歡的。”凌文很篤定。
“你怎麼知道姨娘就一定會喜歡?莫非你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不成?”凌依半真半假的笑問道。
“大小姐說笑了,往年笑仁堂也有送禮,都是來問我要的。”凌文不急不緩。像是沒聽明白凌依的質問。
“原來是鄒家,那今年被我登先,笑仁堂若是再讓人來,凌掌事又要怎麼做?”
“自然是如實相告。”凌文拱手。
凌依讓織羽拿着硯臺,最後笑道:“凌掌事去忙吧,我也不打擾了。”
待離開墨觀之後。織羽才輕聲道:“大小姐,這個凌文,根本沒有要巴結的意思,半點兒沒有下人的謙卑,您說,他到底有沒有替鄒家做事?”
“此人心性高,有才,有主見,自負,他雖然口中叫我大小姐,可並未真正將我當成是主人,我只是好奇,他在父親面前,是不是也是這副德行。”凌依淡淡道。
織羽一時沒聽明白,疑惑的看着凌依。
凌依笑了笑,解釋道:“那樣一個人,看不起因利益被收買的人,他剛纔的話,就是說,笑仁堂若是再派人過來,他就直說我已經準備了硯臺。
他絲毫沒有將鄒家放在眼裡,我估計,鄒家早就起了要拉攏他的意思,恐怕以前沒少找藉口去墨觀串門聯絡感情。
只是這個凌文,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應該並未同意。”
織羽恍然,有些慶幸,至少現在已經能確定,墨觀並未在鄒家的掌控之中,如此一來,要得到墨觀,也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大小姐,您真的覺得,宮家會對墨觀下手?”織羽有些不肯定的問道。
早在幾天前,凌依就讓他打聽此次負責運送硯臺回京的人,只是凌文守口如瓶,她怎麼也探聽不出來。
凌依眼神沉了沉,在她的印象中,前世這個時候,墨觀會有一批硯臺送進皇宮,然而御用硯臺中卻出現了次品,父親也因此被罰了半年俸祿和三千金。
現在細細想來,凌文不像是會出紕漏的人,而父親,對於這種事也是認真不已,御用硯臺中,不可能會出現次品,除非是有人刻意破壞。
但即便是有人破壞,父親在最後例行檢查中,也會發現,可爲何他最後並未發現呢?原因只可能一個,那就是他並未親自檢查,而是派了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檢查。
這個人,凌依曾經懷疑是凌文,其實她並不是懷疑凌文是鄒家的人,而是懷疑凌文已經成爲宮家的走狗。
這也是凌依試探凌文的原因,她要知道這次護送硯臺回來的人是誰,因爲只有他們,纔有機會接觸硯臺,纔有機會下手。
凌文若是說,她就挨着查,可若是不說,她也不會因此就放棄。
其實在前世,自從凌依滿了十三歲之後,凌府就頻頻發生各種各樣的事,只是都是些小事,她又深居簡出,根本不過問家裡的一切,又怎會注意到,凌家已經在那時候,就別人算計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