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2-26 0:13:10 字數:2372
司徒遠步入沈君堂之時,沈君慈正立於案前臨着帖子寫字,香爐裡點燃了檀香,幾束紫煙繚繞着不散。她故
意不去相迎,就是等着那個男人自己走入她的世界。
這廳屋不大,東西耳房與正廳相通,各做了內寢間和書房,往往進了正廳,東西面的情景皆能入眼。此刻
司徒遠立於正廳之中,他想找個能招呼自己的人,卻連一聲念好都聽不到。輕咳了聲,自己尋了張凳子坐下去
,手邊沒有書,轉而琢磨着正廳裡高懸的題字書畫,掃了一眼暗道熟悉,再看第二眼神色已變。
沈君慈亦觀察到司徒遠的變化,她淺笑着擱了筆,立於案前,輕道:“我學的有幾分像?”
司徒遠起了身子繞到西耳房的書案前,垂目掃過沈君慈紙箋上的字跡,只道:“過了。”
“嗯?”沈君慈忍不住擡目,只目光相碰,依然按耐不住心中的歡欣。
“仿的痕跡重了。”過猶不及即是此般道理。
“君慈不在乎。”沈君慈輕笑着呼了口氣,“不在乎外人說三道四,不在乎模仿還是怎般,更不在乎你認
爲是我在極力討歡心。只在乎……自己是否能留在你身邊。”
司徒遠依然面無表情,其實他的人生中不乏此般真情實意的女子,只她沈君慈說的格外瀟灑直白罷了。沈
君慈擡了目,淡定迎向司徒的注視,她在等一個迴應,哪怕只是一記眼神的了晤。可司徒接下來的三個字還是
讓一向自詡鎮定的自己不禁出了身冷汗,不是駭人驚恐,卻真的算得上難以捉摸。
“侍寢吧。”
沈君慈手中的墨化了開,這三個字緩緩地通過耳朵鑽入腦中,脹着生疼,重重吸了口氣,方覺得輕鬆了許
多,可還是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讀懂那雙冰冷的眸子。
樓明傲牽着司徒一入了東屋,平日裡這時候滿院落間就是寂靜無聲,只是今日壓抑到氣氛詭秘。第一個反
應是不是又死人了?!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同樣摸不清楚狀況的司徒一,戲謔道:“林微蕊又彈琴了?!”
四五個丫頭紋絲不動的立在膳廳間,等着樓明傲步入了,也沒一個人先出聲。樓明傲看了一眼滿桌子未掀
碟子的菜膳,一併看到了司徒留下的碗筷,倉促之間,幾個丫頭只顧着唉聲嘆氣並沒有一個人意識到要毀屍滅
跡,就好像主上從未來過般。
樓明傲看了看滿屋子的人反應,倒也不在意,落了座,只嚷嚷了:“看飯看飯,餓着呢。”
璃兒終於走過去,遞上了溼巾帕給主母淨手,她靜靜等着樓明傲問出那句“相公呢”,卻沒有聽到她言及
司徒遠半句,除了從頭至尾嚷嚷着累了餓了,她竟再不提任何。
這一頓,那女人竟連用了三碗飯,吐出半塊雞骨頭忙道:“彥府的廚子不錯,只是當着舊情人的面不敢多
加飯。”這話她說的玩笑,卻也半是事實,一整日於彥府,她忙着做真正的賢妻慈母,收起往日無法無天的秉
性,也配上一個淑良二字。
用過了膳,樓明傲倚在窗根下看羣英列傳,不時爽朗的笑出聲,只這笑聲聽在幾個丫頭耳中只覺得寒了又
寒。果然這笑聲過後,方聽樓明傲冷下聲音問及:“姓司徒的呢?”
幾個丫頭依然不作聲,樓明傲乾笑了三聲,翻了下一頁,正是峨嵋與武當爭鋒的段落。
“去了沈君堂?!”這一聲問得利落乾淨,卻着實聽不出喜怒。
“是。”還是璃兒沉穩,這時候挺身而出,“用了晚膳,就直接去了。”
樓明傲狠狠擲了書本於腳下,惡狠狠的踩了幾腳,怒不可遏道:“姑奶奶我輸了四百文銀。”
沈君慈這個尚爲黃花大閨女的新媳婦,如今是山莊內部地下賭莊最炙手可熱的話題。樓明傲當日是押了年
後司徒纔會去沈女,連着好幾位夫人跟着她,一同押了年後。只是沒想司徒玩一回出其不意,害她四百兩文銀
打水漂了。
已是四更,東院的瓜子花生幾乎要被消滅殆盡,吳惠惠最後以一個完美的弧度吐出半個杏脯核,拍了拍滿
手的渣滓末子,用茶水漱了口,出口就道:“輸錢是小,丟臉面是大。”
一旁塗脂抹粉的尤如繡沒那麼多感想,只點了胭脂於脣際接上話:“沈君慈的眼睛倒是生的極好。她要是
上了花旦的妝一定傳神。”
岑歸綰從頭到尾都盯着樓明傲,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麼反應,才能勸對了地方。樓明傲此時也喝下好幾碗糖
水,自己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個情緒,些微亂亂的,有悶有躁,更多的是早已習慣的麻木。司徒遠真的惱不動自
己,沈君慈更沒那個能耐。前一世,爲這些女人,她也算鬧累了,這一輩子,自然知道要給自己尋個清靜,安
安穩穩餘了此生便是老天對她不薄了。既是這般想了,還是掏出那半隻毛線襪,復又勾起針來,只織了不到一
排,忽想起司徒遠之前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忍不住倒抽了兩針出來恨恨言道:“姑奶奶我的春天還沒過夠
呢。”
沈君堂守外間的丫頭看着來勢洶洶的樓明傲,忍不住退了幾步頂着門邊,雙腿已軟。來不及樓明傲問上一
個字,一個丫頭指了東間,另一個指了西間,樓明傲一見這架勢也來了火氣,瞪眼就問:“到底在哪間。”
好在中間的丫頭反應快,出言迅速:“主上在東間沐浴,夫人於西間已入寢。”
樓明傲當然也知道,行了夫妻之事後司徒大多不會直接睡下,他習慣先淨身。而小丫頭這話說得再明白不
過了,聰明的人都聽得出來該乾的都幹完了,她這個時候在來“鬧洞房”儼然不合時宜了。
樓明傲頓了頓,二話不說朝着東邊走,落於門前,只聽到裡間“嘩嘩”的水聲。她連門也不敲,推門直入
,轉過一座屏風,迎入視線的是將近半人來高的大澡盆。
司徒遠裸着上身坐在澡盆裡,靜靜望着來人,眼神裡沒有過多的情緒,就好像早料到這種情況,她樓明傲
若是不是出現於此反倒不正常了。
樓明傲還是不能適應瞬間的寂靜,繚繞在周身的冷靜簡直要把先前煽動起的火氣壓下去。她突然不知道自
己做什麼來這裡,其實擅闖西院對於這個東院主母來說也是下不來臺階的事。更何況,現在,她站在這裡,竟
連一個理由也沒有。
討厭沈君慈?!還是討厭這個男人碰她。她至少要說個理由出來。
“相公,我來就是告訴你……我回來了。”
“……”
“你愛碰誰就碰,何必趁着我不在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我這麼大度一人,還能不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