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2-27 2:00:53 字數:2310
“老爺,喝茶。”東稍間,遞茶的小奴年歲不大,說話輕聲細語,生怕驚醒了案前閉目養神的主人。
案前的人微微張目,出神的盯着熱茶的氤氳,聲音不重:“有消息了嗎?”
“京郊傳來的消息,司徒遠收了信的當夜就去了沈君慈的堂屋,一早纔回正院的。”
輕輕點了頭,話語中頓顯疲憊:“甚好。把這消息傳了江陵侯,在府中擺出筵席,請他一聚。”
“老爺,您這身子……”
“順道說句恭喜。”說話人完全不在乎小奴的勸誡,只握拳輕咳了咳,伏了身至案前,翻開另一份卷宗。
小奴微嘆了口氣,轉身而出。
倦意一層層地涌上來,案前的人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卷宗上的字全然不入目半分,只僵直了身子暗自發愣
。怔怔聽着小奴的腳步越來越遠,靜了一會兒。復又擡起筆,落於另一張白紙間幾個字,想了想,又順手揉了
扔到腳下。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多不情願,司徒遠還是做了。外間起了戾風,在院落中呼嘯着迴盪盤旋。定定的
聽了風聲,忽覺得什麼都能放下了,人也跟着呼了口氣,倚回了椅背上。此刻回想起來,自己竟是真的走了一
招險棋,好在是有驚無險。
東廂間,一聲聲接連的咳嗽聲又起,再見那個蒼老的背影伏於案前,筆墨落於案卷之中沒有絲毫懈怠。
京郊明佑山莊
自過了晌午就起了大風,好在東院的窗戶紙都是糊得嚴絲合縫,透不出一絲冷意。樓明傲上身披着件狐狸
皮襖子,倚着榻上不出聲打着毛線襪,她本不會做這些個女紅,只是聽說從前樓明傲唯一的嗜好就是做些小女
子的玩藝,索性同岑歸綰學了起針,無聊的時候就以此虛度光陰。恰恰這種沉寂到死氣的時候,手邊能有個事
做也是再好不過了。她今日也格外沉的住氣,平日裡不到一刻必然會去騷擾一下沉靜中的司徒遠,只今日,她
幹她的,全當十米之外沒有那個人。
內室中光線很暗,尤其是東間,過了晌午的日頭陽光完全打不進來。而能在這種陰暗環境下讀下去書的也
就只他司徒遠了。樓明傲手下的襪子成了型,終於擡頭看了一眼仍然坐在陰影中的司徒遠,突然攤牌道:“說
個話,咱倆倒是誰休了誰?!”
司徒遠喝了口茶,徑自翻了下一頁,絲毫不緊張道:“我差人從西八街盤下三家酒樓,五間茶館,小七鋪
綢緞莊。就交給你閒悶的時候打理打理。你這樣閒下去早晚要悶出病來。”
見樓明傲不作反應,索性一口氣說了下去:“我在京都以你的名義買了套宅院,離着酒仙橋的帥府不過三
四道街巷。日後你照顧那一家大小的,也可就近先落個腳。我年後自是要去應職的,那處院子離着兵部也近,
省去了日裡奔波的麻煩。”
樓明傲終於出聲問:“那處院子……都哪些房要跟着搬進去。”
司徒遠從書中擡了頭,想了想:“這事你定,你歡喜帶着誰就是誰。”
樓明傲只道是某些人做賊心虛了,這回又送店又送庭院的討好自己。不過火氣也的確因此降下不少,起了
身走上去,推了盞茶至司徒面前:“你不渴嗎?一口氣說這麼多?!十天半個月攢下的話都沒有你這一次說的
多。”
司徒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接了茶,遞到嘴邊,愣了半刻,還是喝了下去。
樓明傲反是笑了出來,臨着他坐下,戲謔道:“就不怕再給你摻個什麼東西。”
司徒從茶碗裡露出半張臉,完全看不到表情,只是聲音悶悶的:“還不解氣?!”
樓明傲遞了一個眼神,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故作大度道:“哪裡敢氣,你是相公,你是天。”
司徒搖頭一嘆,放下茶碗,只道:“不準惱壞了身子。”
樓明傲琢磨了這意思,這才甩了個好臉色上去:“無非就是多了四個字,今怎麼覺着這麼好聽。這身子好
與壞了還不都是你的,你倒真會算記呢。”
司徒全然不懂樓明傲的邏輯,任憑她把沒理的說成有理。只是關於昨天的事,他也許不需要辯解,或者這
輩子還從未同女人辯解過什麼,更不知道第一句該如何起。好在,有樓明傲在,完全就不需要擔心第一句話該
說什麼,她絕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爲什麼偏偏是昨天?!”樓明傲想起昨天的憋悶,忍不住又拉下了臉,“趁着我不在,你就爬小房的牀
。堂堂大莊之主,好歹有些志氣不是?!相公,你說是我小氣嗎?我能扒着門不讓你走嗎?我何時做了那種犯
妒吃酸的女人。”
“昨日她在信期。”司徒簡單的一語帶過,對付這種女人的語言戰術,一定要切中要點才能抵制。
樓明傲一頓,空眨着眼睛,還是忍不住較真道:“三更的時候你在沐浴!”
司徒無意識的皺了眉,似乎想到了昨夜的糗態,眼神寒了幾分:“昨夜我確實沒有碰她。沐浴是因爲
……”說着忍不住擡頭看着樓明傲,“有人在我的膳食中下了藥。”
樓明傲霎時也明白了那是什麼效用的藥,卻見司徒猛盯着自己,一推桌子站了起來:“我再閒,也不會在
自己出門時給你下藥,明顯是作繭自縛。”
這一點司徒又怎麼不明白,他只奇怪飯是在東院用的,能趁機下藥也只有自己人。這種歪門邪道幹出的勾
當,他腦子裡除了樓明傲也確實再想不到別人。但是從昨夜到現在,見這女人明顯拈着醋意,念着丟的臉面輸
得銀子,也不大認爲是出自她之手。她若有那方面需求,憑着厚臉面直接說出來就可以,何以用如此手段?!
也確不是她的一貫風格。東院那時候,也沒有下人知道自己夜裡的去處,懷疑下人也實在沒有根據。這麼一來
,懷疑人物只能鎖定在楊家兄弟上。
就在司徒愣神思慮的時候,樓明傲也在暗自揣測那個敢給司徒下藥的人是個什麼背景。她雖不清楚司徒突
然去沈君堂的目的何在,但也多多少少嗅到了其中糾雜利益勢力權衡的氣息。而這個時候,她打算絕不涉入這
局亂棋,她眼下只想做個富庶的當家夫人,把相公孩子治的服服帖帖。
索性不再深想下去,回身從箱子裡掏出瓶藥酒,遞了過去:“癢吧?!用上這個能祛一些痛癢。”
司徒一抿脣,渾身的確癢痛難忍,憋了內力還是鎮定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