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公並不知道,除了他暗中觀察楊玉珊外,金惕明已經提前到了牛津別墅5號。
當天晚上,他並沒有發現異常,只是在附近找了家旅館。
第二天早晨,天剛剛亮,金惕明就去了牛津別墅5號附近。
此時,陳樹公和楊玉珊,還沒有出門。
金惕明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傭人出來拿牛奶。
住在這裡的人,習慣每天早上喝新鮮牛奶,這是很正常的。
金惕明也在旁邊,買了兩個包子,準備等着他們出門。
金惕明希望,能儘快找到楊玉珊的破綻。
他其實也知道,在牛津別墅5號,不太可能找到楊玉珊的破綻。
路承周也說了,陳樹公會暗中調查楊玉珊。
然而,正當金惕明準備離開後,他突然發現,一名男子走向牛津別墅5號。
金惕明將手裡的包子,全部塞進嘴裡,走到附近仔細觀察。
驀然,他心頭狂跳,因爲他看清了那名男子,正是球組聯絡員:袁慶元。
金惕明很懊惱,沒有帶相機出來。
如果拍到袁慶元,出現在牛津別墅5號的畫面,那就是板上釘釘的鐵證啊。
金惕明沒有驚動袁慶元,這種情況,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驚動較好。
袁慶元跟往常一樣,拿着兩個普通的牛奶瓶子,換回了牛津別墅5號的牛奶瓶。
換回牛奶瓶後,袁慶元迅速離開,他現在的任務,是將牛奶瓶送到愛丁堡道,情報組的死信箱。
金惕明跟了袁慶元一段時間,只是袁慶元很警惕,走出新華路後,很快推出一輛自行車。
金惕明原本要去法租界,打探史紅霞被殺案的情況。
可見到袁慶元后,他已經顧不上去法租界,迅速去了二十四號路的大紅橋碼頭。
金惕明趕到大興日雜店的時候,正好看到路承周從裡面走出來。
路承周的習慣,每天早上來拿包煙。
他正準備推着自行車離開的時候,看到金惕明慌忙跳下了人力車,隨後扔給車伕一張鈔票後,朝着自己跑來。
“路……警官,上班啦。”金惕明走到路承周面前,看到路承周嗔惱的目光,他纔想起,自己太過顯形了。
“有事?”路承周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異常後,才輕聲問。
“我看到袁慶元了。”金惕明已經儘量壓抑着內心的亢奮,但他的聲音,還是顯得很激動。
“到裡面說吧。”路承周看了看四周,又擡腕看了一眼手錶,轉身走回了大興日雜店。
在大興日雜店的後院,路承周聽金惕明詳細說起了早上的發現。
“你沒帶相機?”路承周撕開新拿的煙,遞了根給金惕明,問。
“我只想觀察一下情況,沒想到就有發現。”金惕明遺憾地說。
接到路承周的煙,他顯得受寵若驚。
昨天晚上,路承周突然對他的訓斥,讓他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早就不是路承周的教官,而是他的副手和下屬。
如果不能意識到這這一點,以後他在憲兵分隊還會栽跟頭。
“袁慶元呢?”路承周又問。
“他騎了自行車,沒跟上。”金惕明嘆了口氣,並非他跟不上,而是不想驚動袁慶元。
“如果袁慶元真是去交接情報,一定還會去的。”路承周沉吟着說。
只要金惕明去監視楊玉珊,就一定會有這樣的結果。
袁慶元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爲,不就是爲了今天麼?
“此事,先不要驚動任何人,誰知道袁慶元到底聯絡的是誰呢?”路承周吸了口煙,沉吟着說。
“不錯,也有可能是陳樹公。”金惕明眼睛一亮,如果陳樹公纔是真正的球組一號,那纔好看呢。
“上午,你還是先去趟法租界。”路承周緩緩地說。
“我等會就去。”金惕明說。
路承周正準備出去的時候,張廣林這個大興日雜店的掌櫃,終於來了。
看到路承周,張廣林馬上恭敬的說:“路先生,昌隆盛那邊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路承周沉聲說。
“昨天晚上,施錫純死了。”張廣林看了金惕明一眼,輕聲說。
施錫純一直是金惕明審訊,他死在地窖,跟金惕明脫不了干係。
“昨天晚上就死了?老金,這是怎麼回事?”路承週轉頭問金惕明。
“我不知道啊,下午他還好好的。”金惕明佯裝不知。
“這樣,你先去辦事,我等會過去一趟。張廣林,你給金副主任支筆錢,到法租界打探消息,沒錢寸步難行。”路承周緩緩地說。
“多謝主任,等會我還是回這裡彙報吧。”金惕明說。
路承周到警務處轉一圈,馬上去了憲兵分隊。
施錫純死在地窖,袁慶元出現在牛津別墅5號,他都得向中山良一和野崎彙報才行。
路承周先去了情報一室,李繼平是內勤,這個時候應該到了。
路承周走到情報一室,看到滿地狼藉,好像被人洗劫過似的。
“李繼平,這是怎麼回事?”路承周看到,辦公桌都被掀翻在地,地上到處都是文件。
還有瓶墨水,被砸碎在地,墨水散落一地。
“剛纔三室的人來了……”李繼平尷尬地說。
“說說看。”路承週一聽,反而平靜下來了,三室的人竟然來鬧事,膽子也太大了。
“陶階帶着三室的人,突然衝了進來,要找金副班主任算賬。”李繼平說,其實他已經說得很平淡了。
事實上,陶階帶着人來興師問罪,差點沒把他活剝了。
“你跟我去趟地窖。”路承周沉吟着說。
“路承周,金惕明呢?他不應該出來,給個說法麼?”路承周趕到地窖的時候,三室的陶階一臉憤恨不平地說。
陶階是情報三室的第一小隊長,陳樹公和楊玉珊還沒來上班,胡然蔚身上有傷,暫時還不能行動,只能他來主持工作。
施錫純不管是不是軍統臥底,只要上面沒定性,就還是情報三室的人。
金惕明和情報一室,實在太欺騙人了。
在陶階看來,不管施錫純死因如何,他都是死在金惕明手中。
“啪!”
路承周走到陶階身前,突然出手,一巴掌甩在陶階臉上。
陶階是華北區行動處長不假,可路承周的身手也不錯。
況且,路承周是突然出手,陶階根本沒有防範。
“你算什麼東西?‘路承周’、‘金惕明’,也是你能喊的?”路承周冷聲說。
不管情報一室有多少人,他這個主任的級別,跟楊玉珊相當。
就算是金惕明,也比陶階高半級,他直屬名諱,確實可以教訓。
“你……”陶階擡手就要反擊,然而,他剛舉起手,就看到路承周凌厲的目光。
“不尊重升官,你是不是不想幹了?”路承周冷冷地說。
“不敢。”陶階擡起的手,輕輕揉了揉迅速腫起的臉頰。
“施錫純是軍統臥底,你們這麼義憤填膺幹什麼?難道說,你們都是他的同黨?”路承周看着三室的人,一副憤恨不平的樣子,沉聲說道。
“路主任也不要隨便扣帽子,施錫純突然死在裡面,總得給個說法吧。”陶階縮了縮脖子,揚聲說。
他年齡比路承周大,被當衆打了一巴掌,心裡氣憤不已。
可是,路承周級別比高他,剛纔他態度惡劣,被路承周打一巴掌,還真的沒地方說理。
“此事當然要調查,我跟你們說,施錫純已經確定是軍統臥底。如果你們要給他討說法,我很支持。李繼平,你去拿本子,將所有給施錫純討說法的人,全部記下來,等會讓金副主任一個一個審查。”路承週轉頭對李繼平說。
“是。”李繼平原本還擔心,因爲三室的人,已經有人到一室鬧過了。
昨天晚上,胡然蔚的慘狀,就讓三室的人義憤填膺,今天得知,施錫純又死了,他們自然按捺不住。
然而,剛纔路承周的那一巴掌,讓李繼平的驚慌,一下子平靜下來了。
路承周沒理會陶階,揹着手走進了地窖。
而李繼平則回去拿紙,等他再回到地窖的時候,三室的人全部走光了。
誰也不想跟軍統臥底扯上關係,他們本來就是軍統過來的,如果再扣上一頂軍統臥底的帽子,他們恐怕會成爲施錫純第二。
施錫純的屍首,已經被擡到了刑訊室。
憲兵分隊也沒有專門的法醫,此時海田新一郎正在觀察。
“海田君,施錫純是怎麼死的?”路承周走過去,恭敬地說。
“他應該是受傷過重,內臟破裂而死。”海田新一郎篤定地說。
“可惜了。”路承周並不想追究施錫純的死因,不管他是傷勢過得死了也好,還是金惕明暗中出手也罷,施錫純死了,對他是件好事就行了。
施錫純不僅僅是軍統叛徒,他叛變後,繼續潛伏在海沽站,導致周逢春的殉國。
曾紫蓮和袁慶元,也差點落入憲兵分隊手中。
路承周早就決定,要除掉施錫純。
雖然不是他親手除掉的,但這件事,應該是他在背後,暗中推動的。
看到施錫純的屍體,路承周覺得特別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