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被辜政委嚴厲的呵斥問得身子一抖,但很快便鎮靜下來,不慌不忙地說:“辜政委,您應該很清楚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我也知道這個手機是關鍵證據,足以證明冷笑天無罪,而楊明華是真正的兇手。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楊明華是專案組副組長,而組長徐光遠局長跟他又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我這個手機一交,只怕不僅起不到作用,還會爲自己帶來不可預測的麻煩和風險。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副隊長,雖然很想維護正義、維護法律尊嚴,但我也是有私心的。在沒有絕對把握的前提下,我不會貿然交出這個重要的證據。因爲我很清楚:這個手機就像一個捏在我手裡的炸彈,如果不加防範地輕易將它引爆,固然可能將楊明華等人炸得粉碎,但也有可能炸傷我自己。”
辜政委聽完他這一段鞭辟入裡的自我辯解後,沉思片刻,嘆口氣說:“你這麼一說,也有點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這種情況,確實是誰也不可相信。這樣吧,這個手機還是你保管。將來我可以給你作證,證明你保管手機的目的是爲了防止與案件相關的人將證據毀滅。現在,你再陪我去做一件事。”
薛濤見他說的鄭重,知道他是去幹一件很重要的事,便爽快地點頭答應。
二人來到公安局家屬大院三棟四樓401室門口。這是原副局長邱光榮的住宅,自他被捕後,他愛人得了精神分裂症,已經送到精神病院治療,十三歲的兒子暫時寄住在他的岳父家,這間房子已經許久沒人進去過了。
辜政委朝門口努努嘴,低聲說:“想辦法把鎖弄開,不要搞壞了。”
這個對薛濤來說當然是小菜一碟。他掏出鑰匙環,用上面掛着的一個金屬小物件捅進鎖眼,只用了十幾秒鐘,就聽鎖眼裡“咔嚓”一聲,再用手一推門,就打開了。
兩個人輕手輕腳走進去。由於很久沒人居住,房間裡的傢俱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很多抽屜和櫃子門都是大打開的,看得出翻箱倒櫃的痕跡——很顯然,這是檢察院抄家時造成的。
辜政委一進門,就直奔客廳角落裡的冰箱。打開冰箱門,裡面還亮着燈,說明冰箱一直沒有斷電,裡面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一些菜葉子都已經枯黃了,橫七豎八地擺在裡面。
辜政委拉開冰箱下面一層的冷凍櫃,從中間那一格里面費力地扳下一塊凍得像一塊石頭的豬肉,然後把它搬到廚房,打開液化氣竈,將這塊肉放進一個炒菜的鐵鍋裡,加上一鍋水開始給肉解凍。
薛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忙忙碌碌,不解地問:“政委,你這是幹什麼?你該不會是特意帶我來邱局長家吃一頓肉吧!這肉雖然凍着,但這麼久了,我可咽不下去!”
辜政委橫他一眼,說:“我是這麼無聊的人嗎?你不懂就別問,一邊好好呆着去!”
說話間,鍋子裡的水就開始沸騰,那塊像蒙了一層霜一樣的硬邦邦的豬肉也開始變軟,露出了淡淡的紅色。
辜政委感覺肉已經完全解凍,便把它撈出來,仔細看了看上面,果然在這一整塊肉的中間,有一道細細的裂縫,如果凍上了,誰也看不出這塊肉曾經被人從中間切開過。
辜政委找來一把菜刀,沿着這條細細的裂縫把肉切開,切到中間時,露出了一個用防潮油布包裹的長方形的東西,取出來打開油布一看,正是邱局長所說的那個鍍金的小筆記本。
辜政委翻開筆記本,稍稍瀏覽了一下上面的人名和數字,臉上就露出了無比驚詫、無比憤怒的表情,嘴角也開始微微抽搐起來。
薛濤察言觀色,立即明白這個本子肯定和邱光榮局長被捕有關。他一直非常敬佩邱局長,怎麼也不相信他這麼一個正氣凜然的人會去收受陳小兵那個小癟三的賄賂。現在一看辜政委的神色,他就幾乎已經確定:邱局長是因爲手裡握有某些人的把柄,所以遭人陷害了。
果然,辜政委看過筆記本以後,把他揣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嚴肅地對他說:“薛濤,我一直對你比較欣賞,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負,人品也好。今天這事幹系重大,我剛剛得到的這個東西,就是邱局長入獄的原因和導火線。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這個本子裡記着的是什麼內容。此事你要嚴格保密,在我想出辦法如何向上級組織報告之前,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明白了嗎?”
薛濤臉色凝重地點點頭,說:“辜政委,您就放心吧!我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絕不會亂說的。”
在辜政委和薛濤到邱局長家去的同時,還是在鳳凰大酒店的那個隱秘的包廂內,劉學文、徐光遠和陳小兵三個人正在商量如何除掉邱光榮。
“劉書記,徐局長,按照雷書記的指示,我已經派兩個兄弟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了楊明華,現場連一點血跡都沒有留下,他的屍體也被剁碎後用高壓鍋燉爛,從下水道沖走了,比送到火化爐還要乾淨徹底。”
陳小兵首先向劉學文和徐光遠表功勞。
徐光遠點點頭,說:“這事小兵乾的好。楊明華的家屬已經到局裡來找了好幾次,我現在還壓制着不許立案,暫時做失蹤處理。至於邱光榮那裡,你派兩個人進去就行了,到時我給你安排。還有——”
說到這裡,他把牙一咬,目露兇光:“那個冷笑天一定要除去!這小子對我們構成的威脅太大。雷書記不許我們動他,怕他的後臺窮追猛打。但我考慮,我們可以採取比較隱蔽的手段,讓他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他的後臺想查也無從下手。劉書記,您的意見呢?”
劉學文眯着眼思考了一下,說:“光遠的這個意見是對的。雷書記說怕他的後臺窮追猛打,這個想法有點片面。我認爲:就是因爲怕他的後臺,纔有必要把他除掉。俗話說:打蛇不死蛇上棍,打虎不死終成患!我們已經關押了冷笑天,他也很清楚他是被冤枉的。如果不將他除去,日後他出去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他動用他的後臺來徹查此事,我們都會徹底翻船。相反,如果趁他現在在看守所,想一個穩妥的法子把他除去,只要不被人抓住證據,他的後臺也毫無辦法。”
徐光遠和陳小兵都贊同地點點頭。
接下來,三個人又低聲密謀了許久,將謀害冷笑天的人選、方法以及善後事宜仔仔細細商量了一番,直到三個人都認爲已經萬無一失之後,才各自散場回家。
第二天,看守所五號監舍忽然接到縣局通知:今天有兩個涉嫌故意傷害罪的嫌疑人要收審進入看守所,並且局裡指定這兩個人要關押在5號監舍,要求卿所長從5號監舍調整兩個人犯到另外的監捨去。
卿所長對這個奇怪的通知大惑不解,卻也不敢不執行,便把那個老會計和刀疤臉調到了7號監舍,空出兩個鋪位來安排新進人員。
下午五點左右,兩個新進囚犯在老李的帶領下,陰沉着臉走進了5號監舍。
冷笑天起先對這兩個結實彪悍、渾身肌肉鼓凸的漢子並沒有在意。但是,當他們擦身走過他的身邊時,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裡一陣氣血翻滾,一種與當初在810醫院遇到那兩個殺手一樣的緊張感和壓迫感使他驟然間覺得渾身的肌肉一緊,不由回頭看了那兩個人一眼,心裡納悶不已:這兩個嫌犯身上的殺氣和戾氣怎麼這麼重?難道他們剛剛做下了驚天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