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專門裝裱、買賣字畫以及相關產品的商店，金盃麪包車停在門前，一個身體胖碩的店員將一摞摞宣紙往店裡搬運。
由於商店名號宣德齋，爲了襯托擁有豐厚的文化底蘊，店員都穿着青色長袍。
老卞穿着整齊的警服，連警察的大檐帽都帶上了，懷裡從車裡抱出幾幅字畫，滿臉微笑往店裡走去，店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跟在卞國仁身邊，滿臉的不好意思。
“卞警長，怎麼好意思讓你動手幫忙呢，我這裡有幾塊新疆的茶磚，您拿去喝喝吧。”店老闆心裡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店裡有什麼招警察眼球的了，卞國仁平常來都是趾高氣揚，滿臉的倨傲，今天這麼謙卑，任誰都覺得事有蹊蹺。
“徐老闆，客氣了。爲人民服務一直是我心裡最崇高的職業理想，幫人民做點事實爲我的榮幸，怎麼可能拿你的茶磚呢。”卞國仁滿臉的誠懇，一席話說的店老闆滿頭的霧水。
在古玩街這片地方，卞國仁的小氣、貪婪是出了名的，去哪家店裡，總的有所斬獲，不然就不走。
人家開店，你一個警察老在這裡轉悠，那些顧客看見了，也不怎麼敢來光顧，同行也會懷疑你是不是犯了什麼事。
徐老闆一咬牙，從兜裡掏出一疊百元鈔票：“卞警長，小店今天才開門，您別嫌棄少，改天我一定帶上好的茶磚登門拜訪。”
老卞老臉一整：“徐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侮辱我？我卞國仁好歹從警二十年，雖然以前也經常犯下小錯誤，但是自問還是個公平、公正的人，我幫你做點事還要你錢嗎？簡直是看不起我。”
徐老闆滿臉的悲苦，就是搞不懂卞國仁到底什麼意思，這傢伙是嫌棄少，還是有什麼意圖，如果說他專門來幫忙，打死老闆也不相信。
按照以前的老話，倒騰古玩的算是下三流的販子，他一個警察可是六扇門的官人，這傢伙天天來，這兩天都沒人敢來買東西了。
現在國家的一些政策對古玩市場還有很多的漏洞，每一家古玩商店都有那麼幾件不錯的老物件，有些“行戶”領着買主會去店裡看，看上了，就可能進行轉讓。
行戶是一種新型的職業，舉個例子，就想一些中介，他們知道誰家有好東西，又認識夠多的買家，便領着人去購買，一旦雙方達成協議，從中間收取買家的一些好處費。
古玩轉讓的時候，一般不寫古玩，只寫藝術品，這可以說是古玩市場內部的一些潛規則，爲的就是買家買走後，鑑定萬一發現是現代仿品也好有說辭。
這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且交易雙方在進行轉讓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稅，這實則是一種逃稅的法子。
所以，那些行戶一看見警察在徐老闆店裡，都害怕這樣那樣的事，自然不會帶買家過去。這可是大大妨礙徐老闆的生意。
眼看一車的宣紙、字畫、硯臺等物件都搬完了，徐老闆付錢後，將卞國仁請到一個獨立會談的房間，開誠佈公的道：“卞警長，您老在這晃悠，我生意沒人敢光顧呀，您看是不是我哪裡有不到的地方，該說就說，我全家老小還就靠這小店活着呢……”
卞國仁擦擦汗，笑了笑道：“不用擔心，我這就走。老徐啊……呵呵，幫忙是相互的，這樣纔是和諧社會嘛，到時候該你挺我老卞的時候，你可不能吝嗇。”
“那是當然，咱們什麼關係，這茶磚您拿着……”徐老闆連忙將茶磚塞給卞國仁，卞國仁說什麼也不要，擦着汗離開了。
出了宣德齋，徐老闆還納悶呢，這老條子發什麼病啊，給東西都不要……正想着，扭頭看見另外一邊李錘和楊採兒朝他這裡走來。
“哎喲，我的天，這兩天吹什麼風，李警長和楊警官都來了，快裡面坐。”徐老闆儘管心裡不情願，但還是很客氣的將李錘和楊採兒請了進來。心裡決定，等兩個人走後，一定找街頭算卦的瞎子看看，到底自己店裡招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徐老闆客氣了，我們只是隨便看看，不要緊張，只是你徐老闆事挺大呀，竟然讓堂堂的卞警長給你當苦力。”李錘說。
徐老闆一拍大腿，道：“我哪敢指揮卞警長，是他老人家主動乾的，我攔不住呀，從昨天就開始了，在我這裡忙了半天，我就納悶了，是不是我這小店那裡做的不過好？攝像頭、防盜窗戶也都安裝了呀。”
聽店老闆這麼一說，李錘心裡也好奇起來，老卞這傢伙平常懶的像蛆蟲，沒有利益的事，斷然不會去做，無緣無故的真是稀奇。
“你肯定是給老卞什麼好處了吧？”李錘瞪他一眼。
徐老闆差點沒哭了，道：“不可能，剛纔我給卞警長他都不要，這就是我害怕的地方，給東西都不要，難道我這店在這裡將開不成了？”人就是這樣，送禮的時候往往唾罵收禮的人太黑，一旦收禮的不要了，這人又胡思亂想害怕起來了。
“他就沒說什麼嗎？”李錘打量起一副懸掛起來的王正符大師的翠竹圖。
“沒說什麼呀，走的時候說……幫忙相互的，這纔是什麼和諧社會，還說等他老卞需要幫忙的時候，不然我吝嗇，我一個小小買古玩的，能有什麼幫他的呀。”徐老闆一時間有些擔憂，生意人最怕的就是沒有一個安穩的環境。
幫忙？
李錘忍不住尋思，老卞難道有了什麼難處了？只要這老傢伙不幹什麼出格的事，就無所謂，勤快一點也好。
李錘懶得去想，將注意力集中的那副翠竹圖上，王正符大師功力渾厚，常年練習少林大洪拳，底盤紮實，筆鋒老道毒辣，一副圖簡簡單單幾筆便將竹子的挺拔、冷峻勾勒出來，主要是給人一種君子坦蕩蕩的意境。
在那次慈善拍賣會上，馮子翰拍下那副青山翠鳥圖後，轉頭找了個機會讓經紀人給了張眉珊，張眉珊又轉手給了李錘。
那幅圖此刻已經被李錘包好放進了牀底下的大箱子中，雖然對古玩不是很熱愛，但是在大的社會背景下，跟隨潮流也屬於人之常情。
在李錘看來，那副圖最多價值幾萬塊，這也是因爲又它豐富的歷史價值，五六百萬，完全是炒作。
“徐老闆，你這副翠竹圖，多少錢？”
徐老闆笑呵呵道：“這字畫沒有嚴格的價格，尤其是王正符大師的，這段時間他的字畫特別火爆，每平方尺漲到了兩萬多，像這幅畫大約有六平方尺，市場價格就是十二萬，我收上來的價格是六萬塊，如果李警長有意思，我不賺錢讓給您。”
李錘吐了下舌頭，這麼一副字畫竟然要十二萬，這徐老闆也挺黑。
其實李錘對古玩這個市場不是很瞭解，像徐老闆這樣，如果六萬塊收的，必定要求一半以上利潤，討價還價中，價格會有很大的縮水，不是說定價多少就一定賣多少，定價十二萬，有可能八萬塊就出手了。
“徐老闆，您這幅畫從那裡收來的？”李錘問道。
徐老闆微微一笑，道：“李警官，咱們也常打交道，我不瞞你，這賣家的身份一向是保密的，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能說，但是您就不同了。實話告訴你，我這副翠竹圖是‘行戶’唐帶着一個鄉巴佬賣的，古玩市場無真話，看似鄉巴佬沒準一脫衣服，就是大款，我只認字畫，好在我對王正符還不算陌生，這幅不是假的，便低價收了。這段時間，行戶唐經常帶人來買賣，而且有一多半都是王正符的字畫。”
“行戶唐？”李錘沒聽過這個名字。
徐老闆小聲道：“行戶就是經紀人，從中間收取好處費，誰找他做事，收誰的。這傢伙八面玲瓏，關係網很深，這兩天可能是卞警長一出現，這傢伙不敢露面了。”
“哦。”李錘點點頭，其實古玩市場的炒作跟李錘沒有關係，也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但是想到是王正符大師的字畫，腦海中怎麼都揮之不去的是那個號稱和王正符是本家的傢伙，陰陽怪氣的，在天台上又對張眉珊做出那種動作……
而且李錘總有種不好的感覺，這傢伙和壁虎強在一起，肯定不是好鳥。
“徐老闆，這個行戶唐，你看能不能幫我約他一下？”
“喲，這個不好說，我只能試試，凡是得有個理由，行戶唐爲人謹慎的很，如果沒事那傢伙可是深居淺出。”
李錘點點頭，道：“你就說我有副王正符大師的字畫想委託他找個人轉讓。”得到徐老闆的同意後，李錘和楊採兒在古玩街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倒是偶爾在哪家店鋪看見老卞，跟人家很熟一般套着近乎。
準備從古玩街去奧林苑看看的時候，老曹打來電話，通知他們回派出所開會，說有重要的好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