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流雲聊到天色漸亮,墨池才又昏昏睡過去。一覺睡醒,已經過了巳時。
流雲和蝶舞爲墨池端來清水,又擺上早膳,坐在梳妝檯前,看着身後爲自己挽發的流雲,墨池問道:
“你們主子幾點起身的?這會兒是出去了嗎?”
流雲回道:“老爺剛過卯時便和小八出去了。說是親自和小八到坊間再找找韓家郎君。”
“剛過卯時便出去了?”
他們昨晚回來已近五更,這樣安亦池豈不是睡了還不到一個時辰!
墨池抿脣,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有些發呆。
墨池正在食早膳,城南別莊那邊派人來報信,說墨若璧早上已經醒了過來。墨池放下木著便吩咐一直守候在外面的木鬆準備馬車,帶着蝶舞直奔城南別莊。
在別莊門口,他們遇到了剛剛趕過來的安亦池和木橡。
東籬院正屋內,剛剛甦醒過來的墨若璧,靠着軟枕正在發呆,看見進來的墨池,他呆愣一下,墨池忙伸手撕下臉上的面具,他這才嘴角抽動,叫了一聲:“池兒!”
墨池幾步奔過去,拉着父親的袖口哽咽道:“爹爹....您.....還好吧!”
墨若璧雙目赤紅,微微點點頭。
安亦池上前行了禮,墨若璧閉眼吸氣,好一會兒才道出一聲:“敬淵,多謝你一路照顧池兒!”
安亦池看着眼前面容枯槁的男子,短短十幾日,他已經被失去親人的巨大打擊折磨的沒有了一絲往日的俊秀溫潤。
“伯父,您不要如此客氣,照顧池兒本就是敬淵份內之事,伯父安心養好身子,敬淵必定會將此事調查的水落石出,給府裡冤屈的親人一個交代。”
“交代?”墨若璧的臉色有些迷茫,半天才喃喃道:“有交代,父親和大哥也不能再回來了!”
“爹爹.......”墨池咬脣,她抓着父親的小手微微顫抖,強忍着將要落下的眼淚,想要安慰父親,啓脣卻發現,任何話語,在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那麼無力!
一直站在牀頭的柳順娘卻捂着袖口壓抑的哭了起來。
安亦池低頭,靜靜退出去,轉身關上了房門。
屋內,母女倆壓抑的哭聲很快變成了嚎啕大哭。
安亦池站在門外的迴廊上看着天邊,久久不動,進正屋時他便脫下了面具,此時,如玉石雕刻般的俊臉上滿是凌厲狠絕,那幽深的雙眸在此時昏暗的天色中,顯得越發深邃。
天邊,烏雲幾乎完全覆蓋了冬日本就在雲層中遮遮掩掩的太陽,太陽將今日最後一縷光與熱留在了大地,然後不情願的被烏雲拽下了天空。
烏雲覆蓋大地,狂風咆哮吶喊,一場暴風雨眼看就要傾注而下。
良久,屋內的哭聲漸止,墨池打開門,看着門外修長挺拔的身影,聲音囔囔的說道:
“爹爹讓你進去。”
安亦池進門,墨若璧指着牀前的錦櫈,示意他坐下。
看着面前的一對璧人,墨若璧微微嘆息一聲道:
“池兒,從前父親總是擔心,將你嫁進安府那樣的高門大院,與你的性子而言是否合適。如今看到敬淵將你照顧的很好,未來的路有敬淵護着你,爲父也很放心。”
“爹爹,您....”墨池的聲音有些激動,父親這口氣聽起來不詳,她不喜歡。
“爲父不是說什麼喪氣話,只是你祖父和伯父他們離開,爲父才明白,很多話想說的時候應當及時說,否則,不知道何時便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敬淵,伯父知道你是有大能耐的人,伯父不會問你到底在做什麼,但要你保證,這一生,必定對池兒一心一意,多多包容她、愛護她,你可能做到?”
安亦池點頭,鄭重的回答道:“伯父放心,敬淵此生必定護她一世、愛她一世!”
墨若璧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又說道:“伯父知道你們想聽聽那日的事情,我便講一講,順娘,”
他看了看身邊的妻子:“我的腦子似乎有些混沌,有遺漏之處,你便補充。”
墨池拉住父親的袖子道:“爹爹,您先休息好再說,此事也不急於一時。”
墨若璧搖頭:“早說一時,溪兒他們便有可能早找到一時。
那日,我和你伯母正在伺候父親用湯藥,突然聽到外面傳來陣陣吵鬧聲,緊跟着祖父的老僕韓光跑進來,說院子裡到處都在走水,而且有蒙面人闖進來殺人。
情急之下,你伯母想起溪兒和五娘還在院中玩耍,我二人便不顧父親阻攔想出去看看,卻不想剛擡腳,我便被人敲暈了過去。”
“是父親讓韓光動的手,我想撲過去攔住韓光,也被他一棍敲暈過去。”柳順娘補充了一句。
墨若璧接着道:
“等我和你伯母醒來時,便已經在密室。這個密室的機關,若是從外面關上,裡面無法自行打開。我們心知不好,卻無奈密室封閉嚴密,莫說聲音,連火燒的煙霧也透不進來一絲一毫。”
“爹爹,您說,溪兒當時和五妹在院中玩耍?”墨池問道。
柳順娘點點頭:“五娘這孩子,自從她母親去世便一直鬱鬱寡歡,你去了大庸後,她便喜歡來渺然居找娘,後來也常常和溪兒玩兒在一處。
當日,溪兒說去園子裡轉轉,她便一起去了。”
安亦池問道:“伯父伯母,韓光有沒有提起蒙面人的特徵?”
墨若璧聲音有些哽咽:“當時事態緊急,我也沒有多問,若是多問一句,或者當時多防備一些,哪怕父親能與我們一起進密室,或許....”
安亦池輕輕嘆息一聲:
“恐怕當時的情況,韓太醫根本不可能躲進密室,甚至,他若是躲進了密室,兇手恐怕會將韓府掘地三尺,將他找出來。”
墨若璧瞪大雙眼:“你是說,那些殺手是專爲了父親而來?”
安亦池沉聲道:
“還不能下定論,但從目前的跡象看來,殺手在找某一樣東西,韓太醫和韓醫正臨死前都受過傷,如果單純殺人,並不需要殺人前先傷人,尤其是在時間並不充分的情況下。”
墨若璧不解,墨池解釋:“他的意思是,祖父和大伯父曾被人拷打過,應該是逼問他們交出什麼東西!”
墨若璧有瞬間的愣怔,但接着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外人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