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毛不浮,鯤鵬難越,三千弱水潺潺而滾滾卻是寂靜無聲。靜夜深深處,弱水冰封千丈裡,瓊宮瑤闕,瑤闕困獸,弱水未央,未央沉浮——瓊宮瑤闕是詛咒之獄,是寒冰之柩,他沉眠而安睡其間,千年一夢,恍如隔世!
夜盡闌珊, 寰宇星辰,蒼蒼黯然,他夢境中泛起的縷縷星光,飄渺如似孤鴻掠影;無垠蒼穹如染墨,淹沒了他盈盈雙眸間的最後一絲冷漠,也淹沒了他背後墨染殷黑十二的羽翼……
那雙明澈的眸子看着從指縫間緩緩流逝的光陰,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笑容,宛若栩栩如生的冰雕,定格在他起身的一瞬間。
千年,十世命運的輪迴。
無所不能的天帝,他仿若仁慈的父,守護着他善良、虔誠的子民。
命運輪轉,天帝也感到一陣悵惘。他站在天帝面前,明澈的雙眸倒映出天帝的影子。
已經沒有枷鎖能困住這頭沉默的野獸——縱然是冰封千年的弱水。
看不出天帝的表情,似乎是和藹的笑。天帝道:“墨,決定了嗎?”
墨、墨……原來自己的名字是墨!
天堂同地獄只隔一扇門——墮落。
墨笑了,當他擡腳邁進墮落之門的那一刻,他笑了——縱然他沒有了回頭路;縱然無盡的黑暗裡,他也不知道何處纔是彼岸。他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天帝,落寂的雙眸中燃起幾丈深的狂熱。
他縱身一躍,置身於瀑布般傾瀉而下的滾滾黑暗之中。黑色十二羽翼護在他胸前,綻放着墨色光芒——墮落之翼·守護!
天帝爲誰嘆息?千年前墨曾告訴他,縱然淪落爲魔,也要改變命運輪迴。
天帝是公平的,他給誰的都不會太多,由此,他無法滿足墨的乞求——起死回生,改變命運輪迴之道。
天帝閉上了眼睛,時間靜止了,亦或是消失了,墨在三千弱水中被冰封了千年之久。
她是誰……縱然忘了自己是誰,但墨卻始終念着她的名字。
很美的名字,畫。
染墨成畫,在時間的流沙中等待墮落之翼的守護——顛沛流離的愛,千年後的他,淪落爲魔。
這是墨對畫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守護之愛!
畫,你在哪裡?
畫,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沒有人回答他,墮落的深淵中只有他獨自一人的沉默。他閉上眼睛,漆黑一片;他睜開眼睛,還是漆黑一片。哦……原來自己還在黑暗的墮落洪流之中,原來自己就要淪落爲魔。
畫,你在哪裡?
黃泉路,忘川河,奈何橋,孟婆湯。
凡界的亡靈走在黃泉路上,前面就是忘川河。待踏過奈何橋後他們就要喝下孟婆湯,準備下一世的輪迴。
前世、今生、來世。
三生石上映出他們蒼白的面孔,在衆多大鬼小鬼的喧囂聲中,那僅有的記憶一點一點被剝離。
墮落的盡頭,墨來了,護在胸前的黑色十二羽翼緩緩收斂,腳尖輕輕點地,繼而雙腳平落。墨看着遊蕩在地獄的孤魂野鬼,看着不停地叫囂的大鬼小鬼,看着忘川河中的彼岸花以及那皺紋橫生,不停地彎腰舀着孟婆湯的孟婆。
畫,你在嗎?
一聲落水的噗通聲讓這片世界靜了下來。他們看着背後綻放黑色十二羽翼的墨,一名厲鬼不慎跌入忘川河中,頓時河水洶涌,腥風撲面。
花妖蔓珠,葉妖沙華!
承受着天界詛咒,永世不能相見的彼岸花,卻像火焰一樣在忘川河中盛開。
孤魂野鬼紛紛退到一旁,花妖蔓珠、葉妖沙華節節拔高,那一簇簇火焰般的莖葉刺穿了亡靈透明的身軀,並將衆亡靈拖進忘川河中。看着拼命掙扎着,哀嚎着的亡靈,直到河面再次恢復平靜,墨才心神相契。他看着神態依舊的孟婆,道:“畫來過這裡嗎?”
“畫,她是誰?”孟婆看着像謎一樣妖邪的男子,自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的站在忘川河邊緣,花妖蔓珠,葉妖沙華的莖葉竟不曾碰到他的衣角。
忽然,在墨的眉心悄然綻放開來一株曼陀羅, 黑色曼陀羅。
原來他就是那個孩子啊,那段時光,真是令人懷念。
鴛鴛鴦鴦陰陽隔,黃泉路上魂魄怨,奈何橋頭翹首盼,孟婆湯中緣分散。
孟婆微微低首,目光渾濁並在忘川河中稍稍停頓,彼岸花,花開彼岸。
一道身影優雅的落地,他站在墨的面前卻朦朧的讓墨看不清他的臉龐,那人身披的黑色披風彷彿遮蓋了整個地獄——魔帝來了,萬千厲鬼匍匐在地上,瑟瑟顫抖。
徘徊在奈何橋上,墨感到一陣茫然。
魔帝道:“歡迎回來,魘魂,現在我該叫你大光明,還是叫你墨?”
墨看着他,道:“你知道畫在哪嗎?”
魔帝沒有說話,他優雅的向上託了託手,然後墨緩緩地飄在空中,那背後的十二羽翼映在地獄幽冥的綠芒中,詭異萬分。
魔帝笑了,墨並沒有他想象中的詫異或是慌張。他站在墨的身旁露出本該屬於天帝的笑容,道:“歡迎回家,被弱水冰封千年的孩子,墨。”
凡界輪迴的孤魂野鬼同那些牛頭馬面、萬千厲鬼驚驚慌慌,惶惶顫顫,魔帝的目光彷彿是一柄利刃穿透了它們的魂魄,比那花妖蔓珠,葉妖沙華的莖葉還要恐怖萬分!
魔帝知道墨的一些事,千年前天真而善良的墨成爲了十二翼大光明,千年後的今天,他選擇
了淪落爲魔,因爲天帝有太多的忌諱。
墨道:“魔帝,你知道畫在哪嗎?”
魔帝走了,他將墨帶去了不知名的地方,或許那裡纔是墨最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