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心中的困惑傾訴給自己最好的知己
高空中,鵝毛般的飛雪不斷地墜落。
金塵不經意地回過頭來,便看見了因內心的愧疚而久久低着頭的金通。他的眼珠輕輕轉了轉,細細一想,便明白了金通方纔言語中的意思。雖然那些言語他並沒有聽清楚。
“是不是犧牲了很多的生命?”
他輕輕蹙起眉頭,漫不經心的言語中隱約透出幾份沉重。如果只是任務沒有完成,金通也不至於會愧疚成這個樣子。
“殺天死了。”金通的頭顱垂得更低了,“另外,還死了一些精靈們。可是那些犧牲了的精靈們,都是大金國的。”
在他的心中,彷彿大金國的精靈們的生命更比火族和雪族的精靈們高貴一些。
“犧牲了就是犧牲了。”金塵重新轉過頭去,望着高空中的飛雪,淡淡地說,“都曾是鮮活的生命,沒有什麼族類區分。金通,我希望你記住一句話。天下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說完之後,他深深地望了金通一眼,才又接着說,“不過,你也不必太自責了。追擊櫻空釋這件事情,先放一放。這些日子,你也夠辛苦了。你先休息幾天吧。”
“是,王。”
金通行禮後,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忽然,金塵又叫住了他,“櫻空釋那邊,暫留一些人在暗中監視着。等我們的力量儲贊夠,要再次緝拿他。活的捉不回來,”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頓,強壓下心中莫名的不忍,閉上眼睛,凝聲說,“那就殺了他。”
“是!”微怔後,金通凝聲回答,語氣決然,“王,我一定會完成任務!”
這次,一定!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成功殺掉櫻空釋!!否則,他就再也沒有顏面回到刃雪城,站在王的身後了。
——王對他的器重,是一種壓力,卻也是一種動力。
幻雪神山。
“刃雪城”。
夜色四合,薄霧瀰漫。雪花輕盈飄落,天地之間,彷彿洋溢活躍着無數的生命。但是,又彷彿這些生命是卑微的,它們都只在萬物俱靜人類皆睡的時候纔剛稍微放肆地活躍一下,之後便會再次歸於一片平靜。
城堡的一角。
最高的宮殿菱角。
雪花放肆地飛舞着。高空中,一片迷惘色的蒼白,沒有邊際。天空中,無星無月。只有陣陣凜冽的寒風,不時地劃過天幕。
冷箭獨自站在這裡,站在大霧瀰漫的深處,站在夜色中的迷城裡,站在羣雪飛揚的中央,黯然失神。不時地,會有幾聲沉沉的嘆息在這個靜謐的世界裡遙遙地傳出。略顯淡藍色的短髮,堅毅的額頭,深鎖的瞳孔,薄如樹葉的藍白色嘴脣緊緊地抿合在一起,嘴角的弧度時而柔軟,時而倔犟。
腦海深處,卻有短暫的空白。
空白之後,所有的記憶就會翻滾而起。就彷彿遙遠的歲月再次復回。他和她,面對而笑,牽手契立在大海邊緣。
他是雪族最獨特的精靈,幻術絕高卻獨特成型。
她是火族劍法最獨特的女子,劍法辛辣常常能殺人於無形之中。
他喜歡她。
她深愛着他。
可是——
那個時候的雪火兩族——
卻是勢不兩立的仇敵!
“置然”
他輕聲低喚。聲音很低,恍若耳語般。
周邊,飛雪恍惚變得疏離了一下。然後,他猝然轉過身軀,便看見了安然淡笑的櫻空釋。
“釋是你這麼晚了,你怎麼也出來了?”
原以爲是置然神秘出現,卻不想是櫻空釋無聲掠來。他微怔,聲音斷斷續續並隱約透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失落。
“和你一樣。”櫻空釋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嘆口氣,輕聲說,“心事太多,睡不着。”
“你有什麼心事?”
冷箭不明所以地問。然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冒失,於是轉過頭去,尷尬地不去看櫻空釋的臉色。
“你看我的幻術怎麼樣?”
櫻空釋卻彷彿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一般,他輕輕地問。然後,他的手指微微彎曲。緊接着,他們周邊的飛雪便忽然頓在了高空中,彷彿被凝結住了一般,不再墜落。
冷箭微驚。
櫻空釋的這種絕高的幻術,實是他平生僅見。
半響,他才低聲說。
“絕高無比。釋,你的幻術是不是已經完全恢復了?”
隱隱中,他覺得櫻空釋的幻術非但已經完全恢復,而且竟似還要更勝出以往。
“嗯。”凝視了黑幕中的飛雪半響,櫻空釋收回了自己了所有的幻術。然後,周邊被凝結半響的飛雪簌簌低落,砸在地面上有啪啪的聲響。夜色下,陣陣寒風中,他微微側轉過頭,靜靜地凝視着面部平靜的冷箭,眼珠澄淨清澈。他淡聲說,嘴角閃過一絲如風般的輕笑,“冷箭,不瞞你說。我的幻術的確已經全部恢復了。而且,不但如此,隱約中我總覺得我的幻術還似要更勝以往。”
這一刻,他在冷箭面前,毫無保留。如同飛雪中最安靜的寶石,閃着亮閃閃的光芒。這種光芒,比雪花更爲乾淨,也更爲聖潔。
冷箭怔住。
儘管他的預感得到了證實,然後他的神智還是在不經意間微驚了一下。
“釋,”很快,彷彿爲了掩飾自己的驚怔,他輕笑着說,眼珠在雪夜裡閃着平緩的光芒,“恭喜你。”
“可是,”櫻空釋的話鋒卻又一轉,嘴角的輕笑也變成了苦笑,“我總是覺得有些奇怪。”然後,不待冷箭再問什麼,他便迎向冷箭疑惑的目光,緩聲解釋說,“在一些特殊的時候,我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卻偏偏會失敗。”
比如,昨夜感覺的蔓延。
再比如,他與金通的互擊,結局卻是平手。
冷箭沒有多問什麼。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再問一味地盤根究底。
——因爲所有相同的事情,都有一個共同的原因。
“釋,”沉思半響,冷箭纔想到了一點,“這裡畢竟是幻雪神山,不是普通的神界。而且,那個神秘的淵祭,很可能一直都在暗中壓制與你。有些事情,他不會讓你經歷得太順利。他就是想讓這些事情的過程多點周折,多點災難。”這點,無疑就是最好的解釋。頓了頓,他又接着說,“釋,這一切正像你說的那般。咱們所有人的命運,都只是淵祭早就安排好的遊戲。有誰不希望,自己精心安排好的遊戲是曲折的,是多變的,是複雜的?”
櫻空釋深深嘆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冷箭,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他重新擡起頭,望着頭頂蒼白色的高空,聲音顯得異常得無奈,“我也是這般認爲。”
氣氛再次沉默了下來。
靜謐的夜色無聲地蔓延在這個世界,如天使般飄舞的雪花久久地震顫在高空之中,隨風而落。
“冷箭,”櫻空釋再次輕嘆氣後,轉過頭來,望着緘默不語的冷箭,輕然一笑,然後說,“說說你的心事吧。也許,我能夠幫你做點什麼。”
就算他幫不了他,至少,他還可以做他最忠實的傾訴者。
“說來話長。”
冷箭搖頭苦笑。然後,他仰起頭,臉上滿是落寞而憂傷的表情。
時空飛快卻又無聲地退回
原本深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再次變得清晰
一切猶如發生在昨夜
明媚的陽光,和煦的清風。夢幻般絢麗的大海,波濤起伏,發出轟隆隆的洶涌聲。大海兩端,分別是火族和雪族。這是兩個完全敵對的種族,每三百年內必定會爆發一場殘酷的戰爭。血流成河,屍骨堆山,是戰爭最真實的寫照。此時,身材修長的冷箭和高挑美豔的置然對持而立,彼此間蔓延着一種凝重的疏遠感。
“爲什麼要這麼做!?”
面對着大海,冷箭的臉上覆蓋着一層濃濃的恨意。粼粼的水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反射出一股單一的藍色。藍色深沉而凝重,一如他眼底決然的憤怒。
一旁,置然久久地怔立着。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面對他,怎樣答覆他。在這件事情上,她有愧於他。
“我曾經很明確地告訴過你,這場戰爭,我絕對不會參加。”冷箭的聲音越來越冷,他的人也越來越僵,語言中的恨意無限地蔓延在天地之間,融化在周圍的清風中,“這是雪族王者的命令,是被完全秘密性的。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是因爲我完全地相信你。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做的!?啊。現在你跑來告訴我說,你們火族已經要準備反擊我們了!什麼意思!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他猛地轉過身軀,緊緊地盯視着置然的眼睛,眼神異常得銳寒,“一直以來,你都把我當什麼人了!?”
無窮的恨意,在他的胸膛裡劇烈地翻涌着!是的,他喜歡她,他愛她。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將王最近秘密下達的命令偷偷告訴給她。他只是想讓她在暗中將她的親人從火族宮殿中調開,確保她親人的安全。
王者的密令格外得堅決,趁着深夜的掩護,突襲火族,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火族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