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笙和取了兩株香杉草,和着曼陀羅,開始調製她最看重的兩種藥。
曼陀羅能致幻,全身都是毒。而香杉草並沒有任何毒,但是這種看起來跟野草一樣的東西,根據處理方式的不同,能無限放大毒性,也能把本來不是毒物的東西轉變爲毒物。
這是蘇氏藥妝的一個科學家發現的,因爲香杉草的獨特性,所以他並沒有選擇公之於衆。關於香杉草的事情,也僅僅只有那個科學家以及蘇笙和父女才知道。 不過這香杉草也只有轉綠之後才能用,一旦枯黃就不成了。蘇笙和找到的香杉草並不多,所以也必須要省着點用。
而最緊要的藥丸,就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安全的。蘇笙和可不想自己仇還沒報,就先被人給害死了。
蘇笙和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竟然也有香杉草,而且就長在相爺府的花園裡。 只是方纔捏了兩丸迷幻丸,蘇笙和才發現曼陀羅不夠了。前幾天她去找劉大夫要過曼陀羅,但是劉大夫知道了張之廣中毒的事情之後,死活都不願意再給她曼陀羅,不管蘇笙和怎麼威逼利誘,他就是不給。
“忘記讓草兒買曼陀羅了,”蘇笙和有些鬱悶,“算了,我自己出去買。”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蘇笙和深深的吸了口氣。
已經是春天了 ,天氣也暖和了一些,眼下正是春耕的時節,京城的百姓們一如既往的行色匆匆。
蘇笙和在幾家藥店分別買了曼陀羅、碧血根等藥材,遠遠瞅見前面賣酥餅的,她正要過去,卻見陳玉珏匆匆忙忙的走進了旁邊一家酒樓。
“陳珩?”蘇笙和眉一挑。她把藥包藏進袖袋裡,也跟着去了那家酒樓。
陳珩一個人自然是不可能到酒樓來玩的,他定然是來見什麼人。蘇笙和倒是不在意他的人際交往,所以也只是在樓下酒樓叫了一壺花茶,兩個小菜,意圖製造一種意外遇見的局面。
陳珩是去樓上包間了,沒一會,上面匆匆的跑下來兩個夥計,跟掌櫃的說了什麼,掌櫃的又帶着幾個夥計上樓去了。
蘇笙和還在猜測樓上發生了什麼事,一擡頭,看到陳珩下來了,她裝作不小心,把一個茶杯碰倒在了地上,裡面的茶水濺了旁邊的人一腳。
“哎呀!”蘇笙和驚呼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你幹什麼!沒長眼睛啊!”隔壁桌的是一個粗莽的大漢。看了一眼自己被打溼的鞋面,他顯然很生氣,但是一擡頭看着驚惶無措的蘇笙和,他又是一愣,隨即眼裡流露出了幾分色慾,“小姑娘,你一個人來吃飯?”
“我,我逛街口渴了,所以進來喝茶的……”蘇笙和怯生生的看着他,“不小心弄髒了你的鞋子,對不起……”
“沒關係,”大漢笑眯眯的看着她,“你一個人喝茶多沒有一絲啊!不如到大哥這裡來,讓大哥陪你喝茶?”
大漢一桌的兩個男人轟然大笑,目光中的惡意無比的赤裸。
蘇笙和有些膽怯的往後面退了一步:“不,不用了……”
“別這麼小氣嘛!”大漢伸出手,準備去拉蘇笙和的手。
“她不是拒絕了嗎?”一個溫潤卻又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陳玉珏走了過來,一臉冷然的捏住了大漢的手腕,“天子腳下,你竟然做這種行徑?”
“哪裡來的臭小子!”大漢掙了一下,沒有掙開,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放手!”
陳玉珏一甩手,大漢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他正要發火,同桌的一個人卻認出了陳玉珏,立刻拽住了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大漢聽完,面色陰晴不定,最後怨毒的看了陳玉珏一眼,憤憤的坐下了。
蘇笙和卻是一臉詫異的看着陳玉珏:“你……是你?”
“洛姑娘,又見面了,”沒有了面對大漢的時候的凜然正氣,陳玉珏此刻卻有些害羞了,“你,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
“我口渴了,所以來喝茶的,”蘇笙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但是不小心碰掉了茶杯……”
陳玉珏看了她身後那三個大漢一眼,猶豫了一下:“洛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他叫來夥計,強迫性的幫着蘇笙和買了單,送她出了酒樓。
“洛姑娘,”他的表情有些抱歉,“因爲我還有朋友在酒樓裡,沒有辦法送你回家了,你現在先回家吧!注意安全。”
“嗯?”蘇笙和眨巴着純潔的大眼睛,“在京城裡面,難道會有什麼危險嗎?陳小將軍,如果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謝謝你請我喝茶了。”
陳玉珏忍不住笑了,臉又有些微紅:“我不是將軍。我尚未建功立業呢!”
“那你以後會成爲將軍的!”蘇笙和又是甜甜一笑,“我走了!再見!”
見她跑走,陳玉珏回味着她的話:“再見?是……想要與我再見嗎?”
他的臉又是微微一紅。
回到酒樓,他又掃了一眼那三個大漢,去櫃檯跟另一位掌櫃說了什麼,又轉身上了樓。
樓上的包間裡,墨夷昭伏在桌子上,地面上到處都是杯盞碗筷,已經是狼藉一片了。
陳玉珏走了進來,嘆了口氣:“日曦,讓夥計來收拾,你又把他們趕出去了……我已經與陳管事說了,待會他會安排馬車,我送你回宮。”
“我不想回宮,”墨夷昭擡起頭,有些煩躁的開口,“回到宮裡又能怎麼樣?就算我是太子,那又如何!父皇什麼事情都不讓我管,反而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九千歲!我纔是他親兒子!我纔是這大夏國的太子殿下!”
“小心隔牆有耳!”陳玉珏皺了皺眉,“日曦,九千歲是你的親叔叔,也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所以……”
“最信任的人?可是他把父皇的信任當成了什麼!”墨夷昭冷笑了一聲,“結黨營私!陷害忠良!貪贓枉法!提起九千歲,大夏國誰不會在心裡暗罵奸臣?
佞臣?”
他猛地直起身:“若不是知道他是個閹人,我還真擔心他哪天會篡權奪位!”
陳玉珏坐在了他身邊:“日曦,你也說了,他是閹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可是他現在跟皇帝有什麼區別?九千歲!九千歲!”墨夷昭磨着牙,“這大夏國,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遑論父皇根本就是聽他擺佈!我這太子,着實可悲!可悲!”
陳玉珏嘆了口氣:“日曦,不要再說了……你偷偷出宮,若是被皇上發現了,定然要責罰你的。”
“責罰便是!”墨夷昭滿身的酒氣,眼睛卻已經紅了,“在父皇心裡,他的弟弟比兒子要重要得多!他心裡想的、唸的,都是他的弟弟!”
陳玉珏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他其實很理解墨夷昭,畢竟身爲大夏國的太子殿下,他是半點實權都無,大夏國百姓,在皇帝之下,第一個想到的是九千歲,之後纔是他這個太子殿下——換成誰,都無法接受。
然而其實墨夷真只比墨夷昭大四歲,今年也不過才虛歲二十七而已。陳玉珏與墨夷昭自小一起長大,小的時候也時常見到墨夷真。從他記事起,墨夷真就是一個溫暖的大哥哥的樣子,也還算是疼愛墨夷昭。可是十三年前,墨夷真忽的就性情大變,整個人都不陰不陽了起來,對墨夷昭也逐漸冷淡。
陳玉珏後來才知道,那個時候,墨夷真已經做了宦人,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溫暖的墨夷真完全消失了,變成了奸猾的九千歲。
誰都不知道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情,陳玉珏更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爲什麼墨夷真會選擇做一個宦人。
外面傳來了叩門的聲音,陳管事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太子殿下,少將軍,馬車來了。”
“我知道了。”陳玉珏應下了,纔去扶墨夷昭,“日曦,我送你回宮。回去之後好生休息一下吧!”
墨夷昭被他扶着站起來,頭卻依然低垂着。
陳玉珏一動,卻聽到啪嗒一聲。
他扭頭一看,卻又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低落在了桌子上。
陳玉珏深深的嘆了口氣:“日曦,你這是何必呢?”
“我不甘心……”墨夷昭的聲音裡滿是恥辱,“我真的好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那就去改變,”陳玉珏沉聲開口,“日曦,你可不是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男人。你有雄心壯志,有能力權利。如果不想繼續這麼下去,就去改變這一切——我可不想看到大夏國未來的皇帝這麼窩囊。”
墨夷昭擡起頭,怔怔的看着陳玉珏。他眼睛有些紅,眼淚卻沒有再流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他站直了身體,聲音也沉穩了起來:“我知道了……玉珏,謝謝你。”
“他日你爲君,我便是臣,”陳玉珏淡淡一笑,“爲君乃爲臣本分。”
墨夷昭重重的握了握他的手:“回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