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生涯雖然無聊,唐青宏也慢慢習慣了,但他還是不愛跟那羣小孩兒一起玩。
越是這樣,那些小孩就越來招惹他,還給他取了個“白雪公主”的外號,因爲他是全班甚至全校最白的,長得也跟童話書裡那個公主一樣漂亮。
他可煩這些粘着他的小鬼了,一般情況下愛理不理,被惹急了才下手陰整,而且整完了那些孩子,他們去跟老師告狀還不被採信——幾乎所有的老師都認爲,唐青宏小朋友是全校最乖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幹出熊孩子們嘴裡所說的壞事。
久而久之,被他整過的孩子反倒變成了他的跟屁蟲,以錢小天爲首,不管比他大比他小的男生,統統都叫他“宏宏哥”。因爲每個大人都喜歡唐青宏,這在小孩子心裡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可唐青宏就是能做到。哪怕真的被他整了,自家父母和老師全都不信,只會罵他們撒謊,有的孩子還被家長倒打一頓,這神奇的能力就像魔術,把他們牢牢聚在唐青宏周圍。
他自己一點也不喜歡變成孩子王,對他們還是懶於理睬,這樣一來就更被崇拜,到大班時莫名其妙變成了班長。
老師們也喜歡他來當這個班長,就算他不情願,做了班長後還是非常懂事,把班上所有的小皮猴都管得服服帖帖,只要板着臉一看向誰,那個被看的就即刻不敢講小話亂動彈了。
這就是威信啊!老師們感動得熱淚盈眶,深覺這個五歲的小娃娃天生就具有領袖才能,家長會時也公開誇獎,讓坐在席下的唐民益跟着沾光。
除了乖巧懂事、在孩子羣裡有威信,唐青宏的聰明也有目共睹。
三歲吟詩就不說了,五歲寫的字就很漂亮,跟大人似的,拼音算數教啥會啥,過目不忘,很多東西不用教,看一遍書就會了……最神的是對人物的記憶力,不管什麼時候只見過一面的人,他都能準確無誤的連姓帶稱呼叫出來。
他聰明得都讓唐民益有點擔憂了,所謂慧極必傷,對他的身體調養也就格外注意,家裡換着法的給兩個孩子做營養餐,還控制了他看電視和看童話書的數量。
正好他對那些東西興趣本來也不大,跟家人多相處纔是他的樂趣所在。在唐民益的眼裡,他是個非常粘人的孩子,每天接他放學晚了一點點,他都會板着小臉不高興。而且不論唐民益看書看到多晚,上牀時他都還沒睡着,非要抱着爸爸才能睡踏實了,到第二天早上往往整個人縮在爸爸懷裡,就算腦袋在另一邊,腿也肯定放在爸爸的肚子上。
爲了遷就兒子,唐民益晚上入睡的時間越來越早,這樣堅持很久之後,唐青宏做惡夢的頻率越來越少,幾乎只要爸爸在身邊,他的夢境就是安穩和甜美的,但如果爸爸半夜起身去上個廁所,他手往枕邊一摸是空的,不出三秒鐘他一定會醒過來。
到他五歲半的時候,唐欣雁也去了他那家幼兒園,妹妹上小班,而他已經在學前班。每天上學有了伴,幼兒園裡的生活也變得開心了,他在校內對妹妹百般呵護,全校沒有一個孩子敢去欺負唐欣雁。放學時他也都是先把妹妹帶上,牽着妹妹的手在教室門口等待爸爸來接,對其他先到的家長都能嘴甜的打招呼,但人再多也不會放開妹妹的手,儼然就是個小大人。
又過了半年,賈青涵也來這所幼兒園上學了。不滿三歲的賈青涵個子跟其他五歲的孩子差不多,完全繼承了他媽的人高馬大,入園的第一天就鬧出風波。
那天課間的玩樂時間,唐青宏正看着妹妹跟其他孩子一起滑溜溜板,聽到身後響起兩個孩子吵鬧的聲音,其中有一個聽起來耳熟,回頭就發現賈青涵仗着那副身板堵在一個矮小的孩子前面,嘴裡還在發兇,“給我!”
那孩子死死緊攢着小手,揣兜裡不肯拿出來,賈青涵急了,把手伸進對方兜裡一陣亂搜,可算搶出幾顆糖來。
那孩子手被掰得生疼,也沒能保住兜裡的糖,頓時“嗚”的一聲大哭起來。
賈青涵一邊把糖放進口袋,一邊惡狠狠地繼續兇人,“不許哭!打你!”
被搶的孩子嚇得哭聲都止住了,抽抽噎噎地拔腿就跑。
唐青宏看得歎爲觀止,纔剛入園就知道搶東西了?平常賈思源夫婦到底對賈青涵有多嚴啊?連糖都不給吃?估計是怕這傢伙吃出蟲牙,這倒好,無師自通學會搶了。
誰知道這還沒算完,賈青涵剛把搶到的糖剝開一顆往嘴裡放,一個學前班的孩子就站到他跟前伸手,“拿來!”
賈青涵小眼一翻,嘴裡含着那顆糖扭頭就走。那個大孩子一把揪住他的後領,把手也伸進了他的口袋。
與此同時,被搶了糖的孩子已經告訴老師,老師帶着那孩子正往這邊走呢。賈青涵面對着老師走來的方向,當即就變了臉,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這分貝大的,附近的孩子全都捂耳朵,連唐青宏也不例外。
那個大孩子被尖叫聲刺激得鬆了手,賈青涵就勢往地上一滾,拼命似地邊尖叫邊磨蹭,揚起一片灰,順便把嘴裡的糖一骨碌吞下去了。
等老師走到他們面前,賈青涵身上的衣服髒得不能看了,還磨出了洞,哭嚎着指向那個大孩子,“他打我!他推我!他搶糖!”
唐青宏這下被驚到了,還真是個大壞種……這麼小就知道隨機應變、栽贓嫁禍?看到大人來馬上變臉,這功夫估計也是賈思源夫妻和爺爺管得太嚴才練出來的?
老師看到這麼一副情景,揪住大孩子的耳朵就訓,“江一帆!你太過分了!請家長!”
江一帆本來整個人都被驚呆了,被老師揪得踮起腳才吃痛地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哭着指向賈青涵,“是他!是他!我沒推他!”
老師氣得鼻孔都在噴火,“你還狡辯!馬上請家長!”
個矮的孩子還在抽噎,指着賈青涵對老師辯解,“他、他……”
賈青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擋住老師的視線,對那孩子使勁一瞪,對方就消音了。
雖然只是小孩子的把戲,方式也挺簡單粗暴,但這個心真是夠狠的,爲了栽贓脫罪不惜自己滿地打滾,還把臉都擦傷了一點。唐青宏不得不心生感概,這算是又壞又蠢嗎?得到幾顆糖果,毀掉一件衣服,自己也受傷……還附贈兩個敵人。
當然了,那個江一帆將來不會是賈青涵的敵人,還玩到一起,成爲那個精英俱樂部的成員。弄了半天,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前世的賈青宏因爲身體太差,根本沒有上過幼兒園,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些娃娃社交的開端。
甚至被搶糖的那個孩子,將來也是賈青涵的小跟班——他前世去俱樂部找賈青涵的那天,出言嘲弄他的兩個狗腿之一。
所以對於這些熊孩子們的恩怨情仇,他做個旁觀者看戲就好,世界如此之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不至於現在就出大招對付一個三歲多的熊孩子。
妹妹玩得累了,邁着小短腿跑向他,小臉上滿是瘋樂出來的汗。他微笑着一把抱住她,拿出兜裡的手絹給她細細擦汗,這纔是他要親近和保護的人。
對賈青涵的仇恨再大,那也是前世的事,在這個時空而言,所有的一切尚未發生。他忍住了第一次殺掉對方的衝動,就不會再把前世的賬算在賈青涵頭上,只是對那一家子都要小心防備,不讓他們有機會害到爺爺。距離爺爺退休的日子還遠,他有許多時間來成長和佈局,在此之前,他不會去動那一家子的任何人,因爲那也會是對爺爺的傷害。
這一年的五月,就是爸爸那個黑歷史的來源。他在那一整個月裡,都十分警覺,隨時注意着爸爸的動向和家裡的電話。
他就這樣守着、等着,五月中旬的一個晚上,那個害人的電話終於打到唐家。奶奶那時已經睡了,唐民益接完電話就皺起眉頭,在房間裡慢慢地走來走去,還時不時看向躺在牀上的他。
他看出了爸爸的猶豫,當機立斷地咳嗽起來,還掙扎着往牀下爬,用嘶啞的聲音說:“爸爸,我不舒服……我想吐!”
唐民益看他前一刻還是好好的,突然就病了,一時緊張得忘了那個讓自己爲難的事情,抱起他就往廁所跑。
他乾嘔半天,還真的吐了出來,極高的精神壓力讓他渾身顫抖,吐完後揪住爸爸的衣袖不放,“我難受……”
唐民益輕輕拍打他的背脊,摸他額頭好像沒發燒,爲放心還是拿了溫度計給他測量體溫。
他盡情地撒着嬌,在爸爸想要叫醫生的時候還發起脾氣來,“不要醫生……只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