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我手下有兩個兵……那個……”
唐青宏不由笑了,“他們幹什麼壞事了?你這麼尷尬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夏承啓咳了咳嗓子,努力保持嚴肅,“就那個……他們是一對,私下幹那事被我堵住了。”
唐青宏立刻反應過來,張大嘴又輕輕合上,“那你怎麼罰他們?”
“我……”夏承啓彆扭又憋屈的說:“當時我愣了半天,後來沒罰他們,還幫他們遮掩過去了。”
“哈?”唐青宏這才嚇了一跳,夏承啓這種嚴厲的長官,竟然幹出放水的事情,十分反常呀。
夏承啓還是尷尬地苦笑着,眼睛直直看向唐青宏,“我也搞不清楚,那算是談戀愛呢,還是不正當關係?不好罰啊。他們在我面前倒是彼此維護得很,都說要罰就罰自己,求我把另一個放過,我看他們那樣子,好像感情還挺深,我就更糊塗了。都是男人……能愛成那樣?”
唐青宏心頭一跳,覺得這傢伙眼神很不單純,該不是看出什麼來刺探他了吧?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又沒接觸過這種事……”他故意眨眨眼睛,擺出一臉好奇,“兩個男人也能談戀愛?你想多了吧!”
夏承啓突然湊近他一點兒,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的,就差撞上了,“我沒想多……都親眼看到一對了,還能是假的?”
他趕緊往後一退,轉身就去端盤子,“這種話題我不感興趣,你讓讓,要吃飯了。”
夏承啓幫着他端了兩個,飯桌上就再不提這事了,可吃飯途中老是看着他若有所思的,還時不時黯然嘆一口氣,飯菜也沒吃幾口。後來說了會閒話,告別時就讓他送自己出門,他只得送到樓下,在樓梯口就被夏承啓拉住手臂,“青宏……”
他只得裝傻充愣,粗着聲音“嗯”了一聲,聽到夏承啓迷茫中夾雜苦惱的語氣,“以前我老喜歡欺負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他笑呵呵地否認了,“沒啊!你就是逗我而已。再說後來你也成熟了,我還討厭你幹嘛?”
“那時候我真是……不懂事啊。”夏承啓的聲音帶着懷念,也帶着遺憾,“要是我早點兒想明白……算了,青宏,你上去吧。反正以前的事對不起了,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只會對你好。”
他丈二摸不着頭腦,這貨又來一次良心發現?專門跑到龍城一趟,就爲了說這個?不過總比專程跑來跟他說一定要欺負他強……
“那……謝謝你了,承啓哥。”這種時候只管坦蕩的笑着說話就行了。
“謝什麼,你可是我……”夏承啓聲音頓了頓,有點不自然地接下去,“我的兄弟,就跟我親弟弟承瑞一樣。以後誰敢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絕不放過他。”
喲,這表白很值,難得眼高於頂的夏承啓當面說出這麼好聽的話呢。唐青宏莫名其妙地賺到了一個承諾,對於夏承啓這樣的軍人來說就是重於千斤的,他相信夏承啓的認真,只是有點受寵若驚。
人生真奇妙,上輩子是這個人把他逼得無路可走,現在這個人卻對他做出了保護的承諾。
想到這裡,他不禁也有點茫然了,鬼使神差地問出一句,“爲什麼呢?承瑞的朋友挺多,你怎麼就看上我了?就因爲以前老愛欺負我?良心發現了?”
夏承啓沉默了一會,他以爲對方生氣了呢,正無聲的尷尬着就聽到又輕又低的笑聲,“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喜歡你唄。就當我上輩子得罪你了,這輩子要還債吧。”
這還真說中了……唐青宏有點嚇到,不敢再回什麼話,夏承啓拍了拍他肩膀,好像還不過癮的感覺,又伸出臂膀緊緊地把他抱住了。
那兩隻手臂可真是粗壯,把他勒得氣都透不過來,忍了好一會還不放開,這到底是表現親密還是食言又欺負他呢?他終於受不了的出聲了,“承啓哥,夠了吧?我要上去了。”
夏承啓這傢伙置若罔聞,起碼又抱了他幾分鐘才把他慢慢放開,他齜牙咧嘴地摸了摸手臂,說聲“再見”就轉過身逃跑,夏承啓今晚的表現很有些不對勁,不可久留啊。
聽着他有點匆忙的腳步聲,夏承啓還站在樓梯口沒動,對着他的背影笑出聲來,“還這麼怕我呢?你跑慢點。”
回到家他纔對爸爸抱怨夏承啓,“他今天真不知道來幹嘛,剛纔在廚房,他跟我說了件事……”
一五一十說完以後,他有點擔心地看向爸爸,“你說,他該不是看出什麼了吧?”
唐民益表情也有點怪,對他似笑非笑地搖搖頭,“肯定不是,你想多了。”
他稍稍放下心來,以爸爸的觀察力,說不是就不是吧,“那你幹嘛這麼笑?他到底什麼意思?”
“你別管了,他反正對你沒壞心。”唐民益當機立斷結束這個話題,“說說別的吧,今天又有幾個人來找過你?你最近社交是不是太多了?你都答應別人什麼了?”
他的心思也就這麼被爸爸拉遠了,“放心吧,我有分寸,大多都是正當的公事!”
這年春節他們沒回鑫城,賈青涵卻帶着自己的小跟班江一帆過來找“哥哥”,上門沒有提前預約不說,還一開口就讓唐青宏給零花,說是要跟江一帆和其他幾個朋友去南城玩,因爲賈思源今年也不回鑫城過年。
找完哥哥再找爸爸,賈青涵把這個春節安排得很不錯嘛,唐青宏問了幾句學業上的事情,賈青涵還挺不耐煩,出言頂撞起來,這讓唐青宏的耐心也變得有限,直接丟給賈青涵幾千塊錢打發走了。
他甚至並不生氣,只爲爺爺感到寒心。親爺爺纔去了八個月,賈青涵就裝不下去懂事聽話了,來找哥哥要錢連句好聽的都不講,也沒有在他面前提到爺爺一句。
他現在對於賈家的大部分人來說,就是個活動的提款機,要錢的、找事的絡繹不絕,受了他幫助知道感恩的少之很少。當然他也不是什麼聖父,捨得一點票子把這些人理清楚很有必要,當了八個月家長,他已經理得差不多,性格人品還行的那幾個早就記在他心中的小賬本上。
時光匆匆又是一年,唐青宏已經習慣於坐在幕後忙碌,檯面上卻沒有什麼具體的工作職務。媽媽很想讓他快點接過樂氏的重擔,他一不願受束縛,二不想太高調,覺得就像現在這樣做事挺好。
虛名或者虛銜他不需要,而且還容易樹大招風,對他自己和爸爸都不合適。當然,他對媽媽的解釋沒有提及爸爸,只說站在暗處更好幫媽媽統管監督,真站在臺前了許多事情就看不真切,等到他該接過擔子的時候自然會接。
本來也是,媽媽的年紀還遠不到退休那一步,加上丁宇那羣人才把集團公司管理得非常好,他橫□□一槓子還會引起那些人的某些想法,何必不自在偷懶,給媽媽適當地出出主意,把握個大方向也就行了。
就連他自己和朋友們合作的生意,他也只是略作指點,具體經營插手很少,這方面他們這種出身的年輕人都差不多,懂事以後多選擇低調作風,時時刻刻拋頭露面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即使汝鵬飛那種紈絝走各種擦邊球生意也不是以自身名義出面打理的。
朋友親戚裡最不省心的還是賈家孫家的一些小輩,尤以賈青涵和幾個小跟班爲甚。賈青涵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心思活絡得管都管不住,在哥哥這裡碰壁了又去央求自家老爸賈思源,把他弄到南城去謀了一個肥差。
那個部門雖小,油水卻是非常足的,主管建築資質審覈。作爲一個剛從學校裡走出去沒幾天的年輕人,放在這種位置實在不合適,唐青宏一聽到消息就忍不住冷笑起來,賈思源這是急着爲親兒子謀出路,完全不考慮兒子受不受得了誘惑。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也許賈思源從來不覺得撈油水是犯錯誤,而是天經地義的吧。不管嘴上說得多麼道貌岸然,賈思源在經濟方面就沒有乾淨過,上輩子對他的教育也是“小心謹慎”、“賬面做得漂亮些”,還弄了一大羣親戚下屬在他那個皮包公司裡走賬洗錢。到了這輩子,賈思源可沒有一個大兒子甘做馬前卒,估計也顧不得小兒子完美無瑕的名聲了,說到底這種人心裡最愛的只有自己,當初犧牲大兒子和自身仕途把小兒子捧上位的選擇根本不是出於親情,而是指望着以後還能從賈青涵身上收取巨大的回報。
如果賈思源這時對賈青涵能夠保持以前的嚴厲,贊同唐青宏先要讓賈青涵吃幾年苦的安排,那麼唐青宏還勉強可以相信一下這位生父對小兒子的疼愛,可現在的結果完全相反,那兩父子竟然揹着他私下搞定了賈青涵的工作問題,陽奉陰違、先斬後奏。
賈青涵上了幾個月的班纔來找他,說是假期專程來龍城看望哥哥,主動請客把他和爸爸拉到龍城最貴的中餐廳吃了一頓,衣服鞋子穿的都是名牌,席間各種炫耀自己的新工作幹得如何出色,上司同事怎麼欣賞喜歡他。
那是當然的,賈思源在南城也是最高管理者,親兒子不管安排在哪個小部門,底下的人肯定都會給足面子,把賈少爺捧上天去。
唐青宏看着賈青涵滿臉的自得,聽着那副驕矜跋扈的口吻,還有那隱藏着敵意的眼神,很明白這個弟弟名爲請客,實則是炫耀和泄憤來了,在他面前可憐又可嘆的拼命自誇,只是爲了給他點顏色瞧瞧——你不肯幫我的忙,還管着我壓着我,幸虧爸爸能力大得很,不靠着你我也混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