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蘇心轉身的時候,看到書房窗戶那似乎有個身影靜窺,只是待她目光所及,只一閃而過,如流雲輕風般消匿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慕淇君叫住她,做這樣一番事,大抵是要做給公冶燁胤看的。他並不是真的關心她,只是希望公冶燁胤不要爲難她。這明明就是她想要的,卻叫她有痛不欲生的錯覺。
可倔強如她,溫蘇心直直挺着背,整個人緊繃得如同拉滿的箭弦。她沒有回頭,帶着完美的微笑走了,一步步走得堅決。
只是當溫蘇心走過拐角,確定慕淇君看不見她以後,原本緊繃的身子一下子鬆懈了下來,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晃頹然傾倒向一側。她手及時扶着了牆壁,才勉強支撐住了身子。
公子,她心裡的神祇,可終究她卻走到了利用他的地步。
她在心裡將她對公子的愛慕供奉上神壇,神聖不可侵犯,如今她自己卻玷污了這份愛。那樣美好的公子,那樣潔白無瑕的愛,卻淪爲她陰謀的手段,多麼叫人心痛,多麼叫人悲傷!
只是她扶着牆走了幾步,一個擡頭,溫蘇心卻看到了公冶翊哲。
他執着扇風流倜儻地站在那,目光悠閒地落在遠處開得絢爛的菊花叢裡。深秋的菊花徑自富麗堂皇,一點也不管寒冬即將來臨。只他那個位置,大抵也是將她和慕淇君看得清楚的。
聽得她的腳步聲,公冶翊哲緩緩轉頭,一個回眸,震驚一個世界的美好。這人,總是在一個不經意間就叫人驚豔,彷彿,他自無心絢麗,卻叫人沉淪迷戀的苦海。
而公冶翊哲回眸看到溫蘇心,只見那個絕美的少女扶着牆壁,行止間步伐搖晃纖纖弱質,羸弱得不堪輕風迎身。而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卻一步一倔強,叫人心疼得厲害。
她本就生得極美,七分豔色絕世,三分梨花帶雨,骨子裡又有清冷的靈氣,令人望而失魂。
公冶翊哲微微一怔,美人國色天香如斯,楚楚可憐如斯,令人心疼,親眼見到了,才明白
爲什麼會有人爲了美人負了天下。見了這樣絕色佳人含淚的模樣,對烽火戲諸侯,博美人一笑,便也就能理解一些了。
他拿着扇子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掌心,然後脣角翹起帶笑,眸光流光閃爍。
“美人就是美人,真是叫本王好心疼。”他信步走來,廣袖籠紗迎風飄逸,每一步都很輕,浮光掠影般走到了她面前。
溫蘇心勉強扯動嘴角笑了笑,“王爺,這又是來看我笑話的。”
公冶翊哲笑着搖頭,上揚的嘴角怎麼看怎麼帶了三分壞意,“本王向來愛慕美人,看美人有難,這麼大好獻殷勤的機會,本王又怎麼能錯過呢?”
說着,公冶翊哲向着溫蘇心伸手,五指併攏平攤在她面前,
“不要你管!”溫蘇心愴然後退一步,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嘴脣。
公冶翊哲輕輕嘆息了一聲,拿扇子頂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狀,十足紈絝無賴的樣子。他笑了一聲,頗有些嫌棄地道:“你怎麼跟個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呢?”
溫蘇心無語,老孃本來就是姑娘好嗎?
哦,調戲的時候就喊美人,調戲不成就不是姑娘了啊!?人渣!
溫蘇心忍了又忍,她在心裡一連幾遍念着他老子是皇帝老子他老子是皇帝老子,纔沒有拿起鞋拔子扔在他臉上,好生內傷。
公冶翊哲卻已經一把抱起了她,不給她半點反駁的機會,便邁着大步走了,然後說了一句足以讓溫蘇心當場吐血的話,“昨日,本王就跟父皇要你,你猜父皇有沒有同意?”
溫蘇心一怔,也忘了掙扎了,一時驚愕有些語塞,“可是,可是……”
半天,都不知道該可是什麼。
“任何東西有人爭有人搶,才顯得可貴,美人亦是如此,”公冶翊哲那笑依舊跟個痞子一樣,但言語卻十分認真,“若本王不出手,又怎麼知道還有誰也想要你呢?”
溫蘇心會意過來,他這般大抵也是做給別人看的,這宮裡到處都
是他人的耳目,便也配合地做出一副受辱卻不得不忍受的表情來,“可王爺不怕皇上會把我給你嗎?皇上可是一向都很寵愛你的。”
公冶翊哲眸子亮起一絲寒芒,嘴角卻彎起聚出溫潤的笑來,“你錯了,對父皇來說,兒子只有一個,旁的,但凡與他那心愛的兒子有衝突的,都是該死的。”
溫蘇心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眼裡的寒冷,那寒冷,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不是她倚在他懷裡,離得這樣近,便絕然不會發現。
他掩藏得這樣好,在皇后和太子身邊十二年,卻都沒讓他們發現。忽然間有些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有着怎樣的經歷呢?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東宮同天樞殿很近,很快就到了。
公冶翊哲讓人給溫蘇心上了藥,伺候她換了衣裳。整理好了之後,她躺在軟榻上,他坐在一側。大抵是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兩人打鬧慣了,所以,這樣相處,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溫蘇心看着公冶翊哲,他目光落在窗外,似乎有些出神。
兩個人繼續剛纔的話題,溫蘇心輕聲問道:“所以,皇上沒同意是嗎?”
“當然是沒有,否則,你又怎麼還在搖光宮呢?”公冶翊哲一邊回頭一邊笑道,笑容璀璨若陽光。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但見他沒心沒肺的笑,卻看得人黯然神傷。原來,誰都不是堅不可摧。
溫蘇心看着他那完美的笑,笑吟吟地問道:“王爺跟皇上要我,不過是想造成你沉迷美色不務正業的假象吧?但太子想聽我彈琴,而在太子和你之間,皇上還是選擇太子,所以,王爺你這是傷心呢,還是不甘心呢?”
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奪人心魂的誘惑力。
公冶翊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目光若落了月色,光華熠熠,卻又如隔了一層霜,叫人看不懂。
他就那樣看着溫蘇心,叫溫蘇心神色一僵,有些囁嚅地道:“這麼看着我,是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