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鳳七尋又夢到了前世的場景,那一場她並不曾親眼所見,卻依舊能讓她痛徹心扉直至昏厥的場面——熊熊的火焰燃燒着,火舌舔舐着孩童年幼而稚嫩的身軀,孩童淒厲的慘叫彷彿把她的整顆心生生撕裂開來。
“敏安,敏安……”鳳七尋在睡夢中呢喃着。她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救出被捆綁在木製十字架上的男孩,卻發現根本只是徒勞,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鮮活的生命在頃刻間化爲灰燼,最終灰飛煙滅。
“敏安——”她大叫了一聲,騰的睜開了雙眼。
入目的是花紋繁複的帳頂,稀疏的日光透過雕花的窗櫺,一束束的打在屋裡的擺設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她緊抓着身下質地柔滑的錦被,彷彿迫切的想要確認——剛纔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個夢,一個糾纏了她兩世的噩夢。
房門突然被推開了,臻兒一臉急切的衝了進來,“小姐!”待發現一切都安然無恙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牀邊坐了下來,“怎麼了這是?怎麼出了一頭的汗?”她關切的問。
鳳七尋緩緩搖了搖頭。
臻兒暗歎了一聲,拿起絹帕輕輕擦拭着鳳七尋的額頭和鬢角的冷汗,卻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她的面頰,竟是前所未有的冰涼。
“呀!”她低聲驚呼了一聲,皺眉問道:“小姐你哪裡不舒服嗎?怎麼身子這麼冷?”說着,她便扯過一旁的錦被,想要替鳳七尋裹在身上。
鳳七尋又是搖頭,繼而下了牀緩步走到窗邊。
腦海中浮現出夢境中的畫面,火焰和鮮血,燃燒的嗶啵聲和孩童淒厲的慘叫聲……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織成了一個巨大的網,而她困在網中,無路可逃!
她垂下眸,從喉嚨深處溢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然後轉身看向一臉莫名所以的臻兒,輕聲問道:“九夜近幾日怎麼樣了?”
“回小姐,要說這習慣,那可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二小姐向來是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的,就算知道手上銀錢不多了,依舊不知道收斂,這纔沒幾天,當初賣掉卿兒賺來的錢,已經被她花的所剩無幾了!日子如今是前幾天更加拮据了!”
似是早已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鳳七尋勾脣冷笑了一下,淡淡的吩咐:“繼續監視着,要不了幾天定然會有所收穫!”
“是,小姐!”
臻兒退出了房間以後,鳳七尋又在窗邊立了片刻,腦子裡所有的信息都在飛速的旋轉。以鳳九夜的個性,絕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窮盡一切辦法自救。而鳳七尋計劃的第一步,便是斷了她所有的路,然後逼迫藏在暗處的那個男子現身。
鳳九夜走在人生喧鬧的街市上,目光所及處來往行人的歡笑和和樂,彷彿都變成了一個個嘲笑的面孔,在冷眼嘲笑着她的狼狽。她攥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手,貝齒在下脣是上咬下一排明顯的血痕。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麼長的距離,鳳九夜只知道她擡起頭時,雍王府朱漆鎏金的牌匾已經近在眼前。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走上前去。
守門的護院瞧見她走過來,免不了彼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鬱悶和氣惱。他們無奈的伸出手,攔住了正要走進雍王府的鳳九夜。
鳳九夜驀地擡起頭,凌厲的眼神一一掃過兩名護院,厲聲叱道:“你們眼睛瞎了嗎?沒認出來我是誰嗎?還不快讓開!”
兩名護院在她凌厲的眸光下,紛紛垂下了頭,如今聽到她毫不客氣的話語,其中一個護院擡起頭來,上下掃視了一眼狼狽至極的鳳九夜,語帶嘲諷的道:“二小姐,小的就是認出來您是誰了,所以纔不能讓您進去!”
“你——”
“二小姐,您也別說小的爲難您,這皇上可是下了嚴令,老爺也交代了很多次——您吶,是被逐出雍王府的,從此後一切事情,生或者死都與雍王府無關,府裡的任何人不準對您施以援手,更不能私自放您進府,不然小命難保呀!”
鳳七尋閉了閉眼,彷彿在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怒氣。過了片刻,她才收回指着護院的手,恨恨的道:“好,好,你們有種!你們有種!不讓我進去是吧?等我有朝一日回到雍王府,一定先收拾你們兩個!”
那兩名護院又何嘗沒想過這種秋後算賬的事情,可是眼下是如果他們放了鳳九夜進去,他們壓根不用等到秋後,因爲很快羅管家就會來找他們算賬了。
護院向着雍王府門前的大馬路一伸手,“二小姐,您還是請回吧!”
“哼!”鳳九夜冷哼了一聲,轉身快步下了臺階,腳步不停地向前方走去了。
鳳九夜剛離開沒多久,一個身着水粉色撒花煙羅羣的女子就從大門後走了出來,精巧細緻的五官上略施脂粉,一顰一笑皆美豔的不可方物。
“大小姐!”兩名護院齊聲躬身問候。
鳳七尋輕點了一下頭,淡然的眸光隔着來往的行人,停駐在了疾步遠去的鳳九夜身上,脣角掀起了一絲極冷的笑意。
她對着臻兒略施了一個眼色,臻兒便會意的上前掏出了一袋銀兩,塞到了守門的護院手中,笑着說:“兩位大哥辛苦了,這些銀兩就當是給二位的茶錢了!”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小的怎麼能要大小姐的錢呢?”護院急忙推辭。
“今天的事情做的不錯,這是你們應得的,要知道如果讓某些閒雜人等混進了雍王府,那咱們王府裡怕是要沒有安寧日子了!”鳳七尋輕瞟了他們兩眼,淡淡的道。
“是,大小姐!”
護衛這才手下臻兒遞來的錢袋,習慣性的在手裡掂了掂,面上露出了喜色。
“走吧,回菱湘小築。”說罷,鳳七尋便轉身向府裡走去,臻兒緊隨着她走了進去。
鳳九夜在雍王府沒討到好處,反而被攔在了門外以後,又不甘心的去了韓太師府。她平日裡同韓熙、韓悅的關係最爲交好,韓老太君更對她疼愛有加,如今她遇到了難處,相信她們一定會對她伸出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