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蕙心聞言心下一凜,臉上的表情也冷下來的許多,“那麼久遠的事情了,誰還能記得?”
鳳七尋輕笑着把韓蕙心引到了梳妝檯前,並且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來。她拿起桌案上的象牙梳子,動作輕柔的替韓蕙心梳着長髮,幽幽地道:“母親或許貴人多忘事,可是女兒卻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女兒替母親挑選的是一件繡着金棠牡丹的錦服,那裙角袖口的牡丹繡的栩栩如生,裙尾的金棠也繡的煞是好看……”
還不等鳳七尋把話說完,韓蕙心就冷聲打斷了她,並且奪去了她手裡的象牙梳子,重重的丟在了桌子上,厲聲道:“你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母親難道看不出來嗎?我極力的在和母親溝通母女感情啊!”
“母女感情?呵,如果你真拿我當你的母親,你就不應該處處和九夜作對,處心積慮的爲難她,陷害她,還害得她被逐出了雍王府!”
鳳七尋望着銅鏡中韓蕙心的面容,未施脂粉的臉色早已沒有了少女的細膩緊緻,而愈發顯得乾燥而憔悴。她不由得牽起一抹冷笑,潛藏在眸底的嘲諷像是漲潮的海水,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在母親細數我對鳳九夜的所作所爲之前,難道就沒有想過鳳九夜對我做過什麼?而你又對我做過什麼?你說我不拿你當做母親,可是試問母親又何時拿我當做過女兒看待?你不如就承認吧!在你眼裡,你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鳳九夜!”
鳳七尋手上動作未停,繼續幫韓蕙心綰着髮髻。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母親,是不是生我養我疼我愛我的親生母親!”
韓蕙心身子一顫,霍的站了起來,雙眼瞪視着鳳七尋,厲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是你的母親,我還能是誰?”
鳳七尋溫婉的笑着,說話的語氣柔婉的能夠滴出水來,“我只是懷疑而已,母親不必這麼激動!”她扳過韓蕙心的身體,重新把她按回了凳子上,將她剩餘的頭髮全部綰了起來,蔥白的指尖劃過她的後頸,不無惋惜的道:“女兒當真是好久都不曾和母親一起交流了,久到女兒都不知道,母親後頸的蓮花紋刻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臘梅花……”
韓蕙心猛地一震,眼神四下游離了一番,冷哼道:“什麼都不可能一成不變,你和九夜不也是都長大了嗎?”
鳳七尋略一頷首,“母親說的是!”她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麼,擡眸道:“對了,來的路上遇到了羅管家,他讓我幫忙問一下母親,蓮姨娘的葬禮要不要通知九夜回來參加?”
“身爲鳳家的女兒,她自然是要回來的。”
“正好我今日有事需要出門,不如這通知九夜回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你?”韓蕙心皺起了眉頭。
“母親不是覺得我和九夜近來有些不合嗎?這也算是一個冰釋前嫌的好機會,不是嗎?”鳳七尋微笑着反問。
韓蕙心眸中映出了她溫婉無害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裡有幾分真情,幾分虛僞,倒着實教她看不分明,不過她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駁鳳七尋的話。想着如今鳳九夜都已經被逐出了雍王府,鳳七尋應該也想不出什麼陷害她的方法了吧。
於是她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鳳柒翰似乎沒了蹤影,但是父親希望他能來送蓮姨娘最後一程。”
一聽到鳳柒翰的名字,韓蕙心就怒從心起,這個庶出的賤種,沒什麼大的出息也便罷了,竟然還敢膽大妄爲的染指鳳九夜,別說是不見了人影,就算是死了都不足惜!
“哼,想來他是自知罪孽深重,沒有臉再踏進雍王府了吧!以後不許在我的面前再提起他的名字,一聽到他的名字我就噁心!”韓蕙心冷哼道。
鳳七尋亦是輕哼了一聲道:“女兒知道了,那女兒這就告退了!”說罷,她便略施了一禮,緩步退了出去。
她剛一離開,徐嬤嬤急忙就跑了進來,一臉疑惑的問道:“今兒個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大小姐這是?”
韓蕙心輕瞥了她一眼,冷聲道:“誰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幾天都給我仔細着點,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是,老奴遵命!”
鳳七尋走出了暖蕙閣以後,回頭望了一眼這個雕樑畫棟、檐牙高啄的樓宇,眸底漸次席捲起了漫天的寒意。“就算什麼都不可能一成不變,一個人也不會喜歡上她始終討厭的東西!”
“小姐……”瞧着鳳七尋沉鬱的臉色,臻兒擔憂的輕喚了一聲。
鳳七尋收回瞭望向暖蕙閣的目光,淡淡的道:“走吧,備車出發去綺霞居。”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她心裡很明白——她的母親韓蕙心最是討厭極寒的隆冬,而喜歡豔陽高照的夏日,所以她討厭一切和寒冬有關的東西,包括臘梅花。
鳳七尋眸底陡然一寒,冷哼了一聲,轉過身沿着青石小徑緩步離開了。
緩緩行駛的馬車上,鳳七尋端坐着閉目養神,臻兒則扒着車窗,一臉歡快的看着來往的人羣以及街上的攤販,眼神中是在雍王府裡不曾看到的輕鬆。
大抵爭鬥的久了,每個人都會累,都會厭倦的吧……
“九夜最近有什麼動靜?”鳳七尋緩緩睜開眼,啓脣問道。
臻兒放下車窗簾,恭敬的回答:“回小姐,二小姐最近和表少爺走的很近……韓家的人對此似乎有些不滿,但也沒有說什麼。”
鳳七尋輕笑,“只是有些不滿嗎?怕是大大的不滿吧!這要換做以前鳳九夜還是郡主的時候,韓碩能搭上她,韓家的人高興還來不及呢!如今……呵,估計是避之都唯恐不及了!”
“小姐說的沒錯,尤其是韓夫人,聽說還因此被氣病了,只不過表少爺的性格大家都知道,那真要忤逆起來,誰都拿他沒辦法!”
“他還能多忤逆?難不成還想把九夜娶回家去?這件事別說鳳家和韓家不會同意,恐怕鳳九夜也不會答應吧!”她可是比任何人都瞭解這個妹妹,鳳九夜的野心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大得多,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會輕易把自己嫁出去,更不會嫁給一個朝臣之子。
“小姐,還有一個人,最近也在綺霞居周圍徘徊。”臻兒猶豫了片刻,稟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