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一眼道:“你驚訝什麼?貴妃的娘不就是那麼一個女人嗎?”
“她剋扣你的俸銀難道就沒人管嗎?”我天真的道,說完便意識到自己的愚蠢,敲了敲頭道:“看我,她是太后,誰管她去。”
雲湖倒顯得不太介意,“不過好在,宮裡人的俸銀她倒沒有剋扣,所以我那裡的下人們對我還是恭敬的。”
她說話時一直低着頭,漫不經心的揪着上面的流蘇,看上去十分落漠,我有些不忍,轉身道:“去把之前準備的東相拿過來。”
“是娘娘。”蘇蘇轉身退出去,不一會便領着幾個宮人將之前我給雲湖準備的禮物帶了過來。
雲湖看着那東西,笑着道:“怎麼?是施捨給我的?”
我一時怔住,尷尬的道:“是爲了月瑤公主回來,早早準備下的,想着你在那裡穿慣了齊朝,回來後也該有幾件南秦的裝扮。”
我親自站起身,將首飾端到她面前。
雲湖用兩根手指撥弄着裡面做工精緻的釵環,再看看那邊被宮人捧着的華麗宮裝,笑着道:“挺漂亮的,就收下罷。”
我鬆了一口氣,笑着道:“你不多心就好了,把這些送到公主處住,你們先下去罷。”
宮人收了宮裝與首飾轉身退下。
月瑤吟吟笑着,用一種高深漠測的眼神看着我,幾年過去她確實跟從前那個小姑娘大不相同了,眉目間有着她父親的精明與睿智。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低下頭去。
月瑤哈哈一笑道:“你怕什麼,我又不是男人。”
“公主的目光太犀利了。”
“你不是說過嗎?你又沒做虧心事,還怕人看嗎?”她笑着道,起身在我房間裡四下翻看着。
我起身跟過去,她走到我的妝鏡前,拿起桌子上我剛剛摘下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紫日雁左右看着,“這件東西看起來不錯。”
“送給你。”
她擡頭看着我,不屑的冷笑道:“怎麼?又施捨我嗎?”
“不是,這個是護身符,可以保佑你的。”冷珏曾經送的紫晶雁,並不是什麼護身符,但是它確實求了我兩次,現在我轉送給她,也是希望她可以過得更好些。
月瑤冷冷的將它重新丟回到桌子上,拍拍手,似乎剛纔摸了一件骯髒的東西一樣,笑着道:“不需要,哀家現在活得很好。”
聽她自稱哀家,我不禁笑了,因爲她確實太年輕了。
她轉身看着我,“你笑什麼。”
我搖搖頭,“沒什麼,月瑤,你現在變得讓人不敢認了,就像是受了傷的小鳥,時刻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別人,把心放得高高的,讓人猜不透,也碰不着,你這樣……怎麼能讓自己快樂呢?”
她諷刺的笑一聲,走到一旁架子前,“快樂是個什麼東西?你覺得哀家現在還有說快樂的資格嗎?”
“爲什麼沒有?”
她轉身看着我,“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太后娘娘,以後我的生活也不過就是生死病死,還能有什麼驚喜呢?”
我看着她,突然說不出話來,是啊!她身爲太后又不做主,還要被玉淑妃處處刁難,日子也確實不好過,不過歷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她過得不幸福,可是因爲她的身份,就連皇上也不能幫她。
看到我臉上憐憫的表情,月瑤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道:“算了,天也不早了,哀家就是過來看看你,你早點睡罷。”
“等等月瑤。”我急忙攔住她。
她擡頭看着我,“幹什麼?”
我轉身取了紫晶雁交到她手上,“拿着罷,真的可以保佑你的。”
她有些不屑,但好歹沒有拒絕,我欣尉的笑着道:“你在這裡多住些日子,我跟你父皇再想想辦法。”
她嘴角時刻掛着諷刺的笑意,沒有說話,冷冷的轉過身道:“那就謝啦,你與我父皇商量一下看怎麼才能讓時光倒流,看能不能把我太后娘娘的身份給抹了去!”
我語噎,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冷哼一聲,飛快的轉身離去,身後宮人小跑着跟過去,薇靜無聲的走過來,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惋惜的道:“月瑤也挺苦的,看來她在那裡沒少受玉淑妃的折磨,看她小臉瘦成那個樣子,真是讓人心疼。”
我無耐的嘆息一聲,回身在椅上坐下。
自從回到南秦後,這裡的事情彷彿都已經與我無關了,什麼地位,寵與不寵的全然不在乎,但是我忘記了,既使你停止不前了,也永遠都有人在前赴後繼的往上衝,不停歇。
就像雲湖說的那樣,皇后娘娘之所以能做上這位子不過是一時運氣,因沒有子嗣,皇上也不大寵愛,她在宮裡的地位日漸下跌,自從雲湖帶着孩子回來被封爲貴妃後,她的境遇就越來越不堪了,這件事,本來我沒有多大的印象。
那天,我帶着幾樣可口的小點心去雲湖宮中,路上碰到一個宮女,她見到我忙低下身子行禮,“奴婢見過娘娘。”
聽聲音,我不禁轉頭看向她,“你是……”
“奴婢是中宮殿的宮人香杏兒。”
“怪不得眼熟。”我輕笑着,上下打量着她,她穿一身宮女的青衣,手裡端着一盅補品,低並沒有站在那裡。
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也不失爲一個心思細密的丫頭,長得靈秀白淨,十分檢點,我點點頭,滿意的道:“是給皇后娘娘送補品嗎?快過去罷!”
她對我行了個禮,轉身退下。
我繼續往前走着,蘇蘇仍不時回頭看着她。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蘇蘇的反應,“你怎麼了?一直看她?”
“沒有,只是覺得這個宮女有點面熟。”她疑惑的道,低頭想了半天想不出來,索性搖搖頭,不想了。
我輕笑道:“剛纔她不是說了嗎?她是中宮殿的宮人,你當然覺得眼熟了。”
“可能罷,反正奴婢覺得眼熟。”她笑着,端着東西跟上來。
月瑤回宮暫時住在顥陽殿。
月瑤看似剛剛睡醒,有些庸怠的依在榻上,漫不經心吃着宮人遞過去的水果,見到我來,她有些驚訝,欠起身道:“你怎麼來了?”
“想着你應該還沒用早膳,我讓他們燉了些燕窩粥,給你送點過來。”
“哦,多謝了,擱着罷。”
我示意蘇蘇將粥放到桌子上,回身在椅上坐下道:“你怎麼了?看上去很沒精神。”
她無所謂的笑着道:“可能是昨天沒有睡好,今天早起沒有精神。”
“睡不慣罷?人剛換新地方是不能適應,過幾天就好了。”我笑着道。
她轉眸看我一眼,冷笑,“是啊,過幾天適應了,也該走了。”
我臉上有些訕訕的,只好轉開話題,“粥要趁熱喝。”
“放着罷,我已經沒有早上吃飯的的習慣了。”她有些淡淡的道,隨手又拈了一塊蘋果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着。
我驚怔的看着她,“你怎麼……”
“就是不愛吃飯,怎麼,連這個你也要管我嗎?連皇后娘娘都不敢管我,你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有什麼立場教我聽話。”
她言語不善的道,有些不屑。
我冷笑着,一時也沒有話說,看着她領口處露出的一點錦黃絲線,笑着道:“你以爲你把自己高高架起來就沒人再傷害你了嗎?像個刺猥似的見人就扎,別人也會因此而疏遠你。”
“我巴不得,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謝謝你的粥,沒事請回罷!”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有些不耐煩的翻了個身,背對着我。
我臉上有上訕訕的,冷聲道:“那你就歇着罷。”
說完我便轉身走了,她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出來後,蘇蘇有些不解的道:“從前到底是有什麼恩怨呀,月瑤公主看起來對娘娘成見不小,娘娘好心去看她,她竟然不領情。”
我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薇靜笑着道:“從前月瑤公主與我們家公主是無話不說的朋友,因爲一點誤會纔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過……我想總有一天月瑤公主會想明白的。”
“她現在應該已經明白了,只是還沒辦法接納我而已。”我笑着道,看着前面一片熱鬧的地方問,“那是誰的宮中,那麼熱鬧。”
薇靜擡頭看了看,笑着道:“公主離開這麼久,竟然連鳳鳴宮都不認識了。”
我恍然想起來,有些自嘲的道:“對哦,原來是鳳鳴宮。”
我轉身往回走去,蘇蘇不解的道:“娘娘,不是要回宮嗎?你這個去哪呀?”
“從這裡走穿過御花園也可以回宮。”我沒有過多的解釋。
蘇蘇還想說什麼,薇靜攔住她,悄聲說了些什麼蘇蘇便不再問了,低着頭跟在身後。
“怎麼,路過了也不進來坐坐,急着走什麼?”一道熟悉的語聲從身後響起,我無耐的停下腳步,極不情願的轉過身,看着趾高氣昂站在那裡的雲湖。
“看你那裡挺忙的,沒有好意思打擾。”
“一點都不打擾,今天皇后娘娘興致好,要與本宮聯合演奏一曲,你不來聽聽嗎?”
“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要好了?”
我有些詫異,遠遠望望去,果然看到門外頭有皇后娘娘的轎子在。
雲湖冷笑着道:“你整天待在自己宮裡,看病吃藥的時間比平常睜開眼的時間都多,你當然不知道啦!”
我冷笑,“別是有什麼陰謀罷?”
我想她她說過的要幫我鏟鋤皇后娘娘的事。
她冷哼一聲,無所謂的道:“反正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壞人,既然你不來我就不強留你了,回頭再聊罷。”
她昂着頭轉身離去,我對着她離去的方向福了福身,“恭送貴妃娘娘。”
我整日吃江神醫給我開的補藥,用他的話說,因爲沒有藥可以救我的命,只能補養好身子,將來找到合適的的方法治療,身子也不吃虧。精神好些的時候,我就命人將月兒帶過來自己抱着,看他長得白白胖胖的,我也覺得欣慰些,只是他太小了,太可憐了。
蘇蘇從外面走進來,見我盯着孩子發呆,她怯懦的道:“娘娘,您……是不是想起夜王了。”
到了南秦以後,她便不再叫南宮月爲皇上了,只稱夜王。
我緩緩笑着道:“你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她低着頭,頓了頓道:“大胤現在局勢不穩定,娘娘雖然從沒提過,但看得出來娘娘還是在爲夜王擔心的,夫妻一場娘娘心裡惦着夜王也是應該的。”
“蘇蘇,你沒有覺得我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嗎?我跟了皇上,後來因爲一點……一點情況,又跟夜王生了孩子,然後帶着孩子跑了。”我喃喃的道,慢慢擡頭看着她。
蘇蘇搖着頭道:“不……娘娘不是這樣的人。”
我苦笑着低下頭,沒有接話,寵溺的親了親月兒胖乎乎的小拳頭。
她有些遲疑的道:“其實……我們做宮女的,一輩子也不可能碰見一個男人,不懂得愛情這回事,但是我也明白有些事情很難說,在大胤的時候看見夜王對娘娘跟別的嬪妃都不同,雖然剛開始時夜王對娘娘有些刻薄,但是還是能看出來,那刻薄裡帶着一絲探究,那時我我以爲夜王對娘娘的感情可能就是愛罷!後來跟着娘娘回到南秦,看着皇上爲了娘娘的病一天天消瘦下去,奴婢才知道,大概這纔是愛罷?到現在連我都分不清楚哪個男人才是真的愛娘娘?”
我苦笑着搖搖頭,“他們兩個都是好人,只是……人的心不能分成兩個,一半愛他,一半愛另一個。”
“那娘娘愛過夜王嗎?”她脫口而出道。
這一問讓我怔住,半晌說不出話來,尷尬的低下頭。
蘇蘇也知道自己的話唐突了,低下頭道:“奴婢暨越了。”
我搖搖頭,“沒有,我不回答是因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愛沒愛過?”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她有些着急的問,期待的看着我的臉,我在她的注視下默默低下頭,看着月兒那張長得與南宮月一模一樣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心裡突然有些發酸。
蘇蘇怯懦的看着我,“娘娘……”
“我愛過,懷着月兒的時候是愛着他的。”
月兒在我懷裡動了動,眨着眼睛微微笑了……我愧疚的看着他,“你笑什麼呀?生下來就沒見過爹的苦命孩子,說不定以後也見不到了。”
“娘娘……”
不知道爲什麼,我最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是能看到南宮月滿臉上血的看着我的畫面。
我長嘆了一口氣,“皇上呢?這麼晚了還沒忙完嗎?”
“哦,剛纔奴婢去看了,皇上好像有些要緊的政事要處理,讓奴婢回來告訴娘娘要晚些回來,讓娘娘不要等他先睡。”
“你去跟皇上說,他許久都不曾去過中宮殿了,你說今晚我想讓月兒跟我睡,讓他別過來了,對了,再去把奶孃叫過來,在殿外榻上加一牀鋪蓋,孩子餓了好叫她。”
“這個世界上哪還有像娘娘這樣的人哪,上趕着把皇上往別人懷裡推。”她嗔怪的道,見我漠然不說放,嘆口氣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吩咐。”
她走過來摻扶我起身,看到我懷裡的孩子睜開眼,不禁笑着道:“娘娘,孩子醒了。”
我臉上浮起一絲甜密的笑容,“剛纔就醒了。”
“可能是聽到說起爹了,自然就醒了。”她脫口而出道,說完便低下頭去,“娘娘,奴婢又說錯話了。”
我微笑着,轉頭看向她,“蘇蘇,你跟了我這麼久我怎麼會不瞭解你呢?你向來是該說的話說,不該永遠不會說,我知道你的心思,雖然你現在留在南秦,可是你的心一天也沒有背叛過那個人,你的心裡還是惦念着他的。”
蘇蘇惶恐的看我一眼,深深低下頭,“娘娘,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過兩天如果有機會,我會送你回去的。”
“娘娘……奴婢擔心皇上不假,可是也捨不得娘娘。”
我無耐的嘆口氣,頓了頓道:“他現在在外面風餐露宿,行軍打仗,身邊沒個人照顧一定挺不容易的,你回去,就當是替我去照顧他罷。”
蘇蘇睜大眼睛看着我,難以置信,“娘娘……你真的願意我回去照顧夜王?”
我微笑的道:“當然願意。”
“娘娘您放心罷,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的照顧夜王。”她屈身跪下道,深深對我拜倒。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她,沒有說任何話,轉身進了寢宮,她何需謝我?我又哪來臉受?
月瑤回宮三日,江神醫每日都來問安請脈,不知道爲什麼,好像我的身子越來越好轉了,從前的一日三次發病到現在三日,十日也不見發病,有時候我也懷疑是不是快要好了,可是每次見到江神醫時,他的臉色卻越來越暗沉,就連南諾天也一樣,鮮少有笑容。
送走了江神醫,長姬也送去舞娘那裡習舞,月兒剛剛吃了奶睡下,被奶孃抱走了,我獨自在殿裡百無聊賴的翻着書,宮女不知從哪裡折來了一株紅杜娟,放在紫檀木的架子上,配白瓶,看上去嬌豔無比。
我起身走過去看着那樣別緻的紅,發着呆。
明藍色復明紗
的繁複裙裾拂過地面,一雙紋珠繡履踏進殿,我聽到響動,轉身看過去,見到皇后娘娘站在陽光裡,整個人如沐春風,連笑容都比平時要深上三分,款款走過來道:“妹妹忙着呢?”
聽到這聲稱呼我便笑了,論年齡,我還要虛長她幾歲。
我微微笑着,對她行了個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妹妹這幾天氣色越發好了,跟正常人也沒差別,怎麼不見你出宮去走走?一個人總在待在宮裡也怪悶的。”她親密的拉着我的手道,彷彿我們已是多年生死之交的老友。
我不動聲色的看着她,“娘娘來找我有事嗎?”
“沒什麼事, 來看看你。”
我低頭笑了笑,雖然她不說,可是看今天笑得異常,也能猜得出一二分來,前幾天我推說不舒服,讓皇上去了皇后宮中,想必她是爲這個來的。
她拉着我在榻上坐下,一邊道:“這些天月瑤回宮,沒有能夠更多的關心你,本宮總覺得對你有愧,你這裡缺什麼,少什麼儘管跟本宮開口。”
她環視我的房間,看了看也沒缺什麼,不覺訕訕的。
我笑着道:“月瑤公主難得回來一次,皇后娘娘多關心她是應該的,臣妾這裡什麼都不缺,若真要用時會去找娘娘要的。”
“對,本來就是一家人嘛,何必見外。”
我微微皺了眉,實在不想跟她多敷衍下去,“謝皇后娘娘關心。”
說完,我便低下頭不再說話,一個青裝宮女走進來,將一盅不知什麼東西奉到我面前,“娘娘……”
我擡頭看她一眼,想起來是前幾天園子裡見過的香杏兒。
看來她果真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宮人。
“這是什麼?”我疑惑的看着那碗濃黑的東西,有些犯嘔。
皇后娘娘笑着道:“妹妹可別小瞧了這東西,這個是養顏美容的聖品,我現在每天都用,白膚不光比從前白了,也更加細滑了,不用脂粉都很好。”
她親自接過來用勺子幫我吹涼,“來,快喝罷。”
“這是什麼做的,怎麼這個樣子?”我微微蹙了眉,別過臉去,實在不願意喝。
皇后笑着道:“這是用烏雞血加梅花花瓣研成的粉,再加上白芷,白芙蓉……反正十多種藥材熬成的,反正好的很。”
薇靜見我爲難,在旁幫我解圍道:“皇后娘娘,這藥可不是亂吃的,我家公主現在吃補藥,怕犯衝。”
皇后娘娘原本笑關上,聞言沉了臉,冷哼一聲,將碗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放,“怎麼?怕我下毒害死你家公主。”
“不是不是,奴婢怎麼敢有這種想法,是真的怕藥相抵,不是藥反而成毒了。”薇靜連忙解釋道,我也在旁幫着解釋道:“是呀……皇后娘娘不要多想,薇靜的爲人你瞭解,她是不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少來了,本宮好心好意把這養顏聖品端過來給你,可是你不光不領情,還懷疑本宮在裡面下毒,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她氣哼哼的站起來,端起那碗藥仰頭喝盡,“如果有毒,本宮今天就當場死在這裡。”
“皇后娘娘說話太嚴重了。”我連忙跟着站起身,一面喝斥薇靜,“你還不過來給皇后娘娘賠不是?”
薇靜走過來,對皇后跪下,“是啊,皇后娘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奴婢剛纔真的無意衝撞娘娘,只是無心的說了一句,娘娘別這樣,如果要罰就罰奴婢好了。”
皇后低頭看着她,冷冷發笑的同時我卻從她眸子裡看到了一絲苦澀,轉過臉道:“你雖然是傾城身邊的帖身丫頭,但是說不定在皇上眼裡比本宮的地位都要高上許多,本宮怎麼敢罰你呢?”
“皇后娘娘……”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看着她落漠的背景,有些替她可憐。
皇后低下頭,苦笑一聲道:“算了,你起來罷,本宮不是傻子,來之前就去請教過江神醫,宮裡向來忌諱送吃的,當着太后娘娘的面,就怕你們懷疑有毒,所以自己喝了一碗,沒想到在這裡還要受這樣有侮辱?算了……本宮走了。”
她落漠的轉身向門口走去,背影看上去十分可憐。
香杏兒怯懦的看我一眼,敢怒不敢言,匆忙過去扶着自己的主子。
“皇后娘娘……”我上前追了兩步,她已轉身出了門,我只好無耐的站在那裡,看着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的薇靜和皇后娘娘喝盡的藥碗,碗底還殘留着一些黑色**,看上去就像是中毒後留下的血液一樣。
“起來罷!”我無力的道,回身在榻上坐下。
薇靜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對不起公主,奴婢給您添麻煩了。”
“別說這樣的話,她無事獻殷勤,被人懷疑也是應該的,只是……”我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有些感慨的嘆息一聲,“皇后娘娘也是個可憐人呀!”
薇靜低頭輕笑。
我挑眉看她,“你笑什麼?”
“奴婢只是覺得公主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若是換作從前,公主一定會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低頭笑了。
我也不禁怔住,有些恍惚的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罷。”
薇靜自知失言,忙上前打斷道:“蘇蘇去端了桂花茶來,怎麼半天不見人影?娘娘,這次的桂花茶還是月瑤公主從北齊帶來的,特地留了三包給我們送來。”
我淡淡應着,門口,蘇蘇端着一壺茶進來,一邊向後看着,“怎麼皇后娘娘氣呼呼的走了?又跟娘娘吵架了嗎?”
薇靜上前接過茶,笑着道:“皇后娘娘跟我們宮中向來是勢不兩立的,吵架也沒什麼稀奇,奇的是過來送碗補藥,我沒讓公主喝,她就氣走了。”
蘇蘇明白過來,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空碗,“就是那個嗎?”
她走過來,我笑着道:“你來的正好,取根銀針來,有毒沒毒一試便知。”
蘇蘇搖着頭笑道:“娘娘錯了,有些毒用銀針是試不出來的,天生萬物,相生相剋,有些毒必須有東西刺激纔會露出毒性,比如蛇青配花茶,只用蛇青,不用花茶就沒事,再比如娘娘上次用的午夜魔竽,能救人,卻也是味毒藥,我聽爺爺說還有種藥更神奇呢?只對女人有效,男人無效,平時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毒,也沒事,可是隻要那個女子一懷孕就必死無疑。”
“哦?還有這樣的奇怪東西?那你見過嗎?”我不禁有些詫異。
蘇蘇搖着頭道:“只可惜我很小就離開了爺爺,到頭來也沒見過那些毒物,只是知道而已。
“哦,是這樣啊!”我點點頭,看着她,“那你看看這碗到底是有毒還是沒毒。”
“娘娘已經喝了嗎?”她看着空碗,皺眉。
薇靜道:“沒有,是皇后娘娘自己喝了,要不怎麼氣哼哼的走呢?”
蘇蘇隨即放下心來,端起碗仔細看了看,聞了聞,皺着眉道:“看似沒什麼毒?況且如果有毒的話她也不會自己喝了。”
“說的也是,反正只要公主沒事就好。”薇靜也肆然了,轉身下去倒茶,室裡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彌散開來。
我看着那隻碗,若有所思。
蘇蘇將碗放回到自己的托盤上,看我沉下臉,不禁擔憂的問道:“娘娘怎麼了?還在擔心這藥裡有毒嗎?”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蘇蘇沒再問什麼,拿了空碗退下去,薇靜將新倒的茶奉過來,小心吹涼了,“桂花茶美容養顏,不比皇后娘娘剛纔那味看起來就讓人沒有胃口的補藥差。”
我輕笑,接過來喝了一口,讚道:“還是故鄉的桂花茶好喝。”
“那是當然,桂茶本來就開在北齊,移植到別的地方的桂花樹,就算再怎麼長,也香不過北齊的去。”她得意的輕笑。
我喝了幾口,將茶杯放到一旁。
薇靜站在那裡,欲言又止的道:“公主……奴婢聽說……冷大人又要回來了。”
我側身要躺,聞言直起身子道:“你說冷大人要回來了?”
“是啊,就這幾天的事。”
我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喜悅,“這下好了,月瑤有機會可以見到冷大人,一定很開心,或許這就是她們之間的機緣呀。”
可是我見薇靜卻沒有笑,她低下頭,有些猶豫的道:“可是公主,冷大人三天兩頭回來並不是什麼好事呀!這就說明那邊局勢十分不穩定,或者說是……十分危急。”
我臉上笑意漸漸消散,認真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了?”
薇靜惶恐退了一步,將頭低得更低些,“奴婢並不知道詳細情況,只是這幾天見皇上每天愁容不展,另外,冷大人也像是有什麼事隱瞞着,難道公主沒發現上次他回來匆匆就走了嗎?既便說話也不會提到大胤的事。”
“這個……難道不正常嗎?”我有些不解,上次冷珏回來,我因爲生病一些事情都沒太在意,事隔這麼久,聽她提起也覺得有些怪異。
“可能……是他不想讓我們擔心罷?”
薇靜嘆了口氣,“希望如此罷,不過說起來也有些難辦,如果夜王真有什麼事的話?那偌大的大胤江山要怎麼辦?”
我沉着臉不說話。
薇靜轉身覷一眼我的臉色,忙低下頭,“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也希望夜王可以平安。”
“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我嘆息的道,起身往內殿走去。
“公主……”靜惶惶叫了我一聲。
大胤的江山是他一手打下的績業,雖然起初時手段有些卑鄙,可是誰又能說這不是他的高明之處呢?
爲求安心,我去找了雲湖。
踏進鳳鳴宮,一種濃郁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她的院子裡遍植花卉,薔薇,杜娟,芙蓉各種各樣……
我詫異的看着眼前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起雲湖變得這麼愛花了呢?
“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罷!”雲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過身,看到她穿着打扮又是一驚,雲湖穿着白色圍裙,正一邊往下脫手套,身後宮女幫她解了圍裙,她又恢復到貴妃的模樣,輕笑道:“閒着沒事,侍弄一下花草也挺不錯的。”
“怎麼沒見瑞兒?”
“去書房了,你來找我有事嗎?”她將我帶到一片花架下,兩隻藤椅輕搖,她在上面坐下,隨手招呼我,“坐罷。”
我在旁邊坐下,很快就有宮人奉上茶來,“娘娘請喝茶。”
雲湖在旁道:“是用今早剛剛採集的露水泡的,味道挺好的,你償償。”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十分愜意的嘆了口氣。
我把茶杯推到一旁,笑着道:“我找你來不是爲了喝茶。”
“怎麼?怕我下毒呀?”她笑着道,臉上帶着三分玩笑的意思,我睜大眼睛,“怎麼?皇后娘娘到我那裡的事你已經聽說了嗎?”
她笑一聲,仰身躺到椅上輕輕搖着,“這宮裡只要本宮想要知道的,有什麼困難的?”
“是啊,現在這宮裡也只有貴妃娘娘有這份尊貴與口氣了,聽說你在各宮嬪妃心中的地位比皇后娘娘還要高上幾分。”
“怎麼?你替她不平呀?”她笑着道,閉着眸晃着椅子,十分舒適。
我輕笑,也學着她的樣子躺下來,藤椅輕輕搖着,果然十分舒服,我嘆一聲道:“你上次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我說過很多話,你指哪一句?”她漫不經心笑着,似乎全然不在意,睜開眼睛對宮人道:“你們都下去罷。”
“你說關於皇后娘娘的話……”我將話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了。
雲湖想了想,笑着道:“哦,不過是玩笑的話你也當真呢?”她自己給自己的杯子裡續滿茶,端起來慢慢喝着。
我坐起身道:“雲湖,皇后娘娘她就算坐在皇后的位置也鬥不過你的,也絲毫不影響你的地位,我請你不要傷害她。”
“呦,什麼時候成了救世主了?這麼善良?”她諷刺的笑着,擡眸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疑惑,眸子裡現出一絲探究,“傾城,你現在似乎變得沒有一點追求了?跟從前的你比起來真是讓人失望。”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啊!”
“你現在善良無害得讓人心驚。”她冷笑,低頭喝了一口茶,接着道:“皇后娘娘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壞,不會輕而易舉就殺人,不過……我很想知道,傾城,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一個可以隨時殺人的魔鬼?”
她湊過來,紅脣牽起一抹妖冶的笑容。
這分明是一朵有毒的花,我向後靠了靠,冷笑的道:“是與不是你心裡最清楚,用不着我說。”
她一口一個傾城讓我很不舒服。
我端起茶喝了一小口,掩飾臉上的尷尬,雲湖抽身坐回去,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你不會這麼傻的,我已經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何必動手?”說完,我突然怔愣了,擡頭看着她,雲湖臉上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看着我道:“是啊,我們大家都知道你是將死之人,皇后娘娘就是再傻她也知道,你當面傷害了她,背地裡卻過來求我不要傷害她?你以爲……你真的是善良的好人嗎?”
她聲聲置問到我臉上,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只得低下頭。
雲湖冷笑一聲,站起身摘了架子上一朵薔薇聞了聞,“聽說冷大人要回來了?怎麼,你是不是又開開始多管閒事了?那一對有緣無份的苦命人……”
我冷眼看着她,“這恐怕與你無關罷。”
“對,與我無關,也與你無關,你別總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什麼閒事都要管,有功夫我勸你多看看醫書,看看世上除了南宮月體內的那枚靈珠還有什麼可以救你自己的,還有……”她轉身看着我,“就算經過你的撮合他們之間真的有了那麼一丁點意思,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你知道月瑤現在的身份,她是不可能回來嫁給冷大人的,她可是北齊的太后。”
“當年一念之差,現在由你母親輔政,月瑤在那裡其實是有名無份,有名無實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又怎樣?朝綱就是這樣!倫理就是這樣……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我沒有辦法幫你,我勸你也不要管。”她冷冷的後退兩步,轉過身去,有些氣憤的把架子上的花一個個摘下來扔到地上。
“雲湖。”我走過去,“你母親現在恐怕只聽你的話了,月瑤在北齊可有可無,如果你肯跟你母親說句話的話,一定可以成全他們的好事的。”
她冷笑,將手上一隻薔薇花狠狠的扔到地上,“姒傾城,你剛纔還說我是隨時都可以殺人的魔頭,現在又來求我成全他們的好事?你以爲我是你嗎?”
“雲湖,我知道你本意並不壞。”
她揚手打斷我,有些不耐煩的道:“就算我去跟母后說,那又能怎樣呢?歷來的規矩還沒說過太后娘娘改嫁的?除非是她死了,難道我還能讓她像你一樣死而復生嗎?。”
她脣角現出一抹冷笑,諷刺的看着我。
我怔愣在站在那裡,無言以對,她冷笑着道:“所以,別白費心思了,與其讓他們愛上卻不能在一起,倒不如就這樣錯過,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要活,何必去自找麻煩呢?”
她眸子裡現出一絲憐憫,對我伸出手,“過來罷,我帶你去逛逛我的園子,喜歡什麼花,我讓人採些給你送過去插瓶。”
清晨涼爽的風中夾着雲湖身上的脂粉香味和園子裡清新的花香味撲面而來,蘇蘇擔憂的看着我,我對她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跟着雲湖進了後院。
身後不時飄來花香,我轉過頭,看着宮人抱着的大束鮮花輕笑出聲。
蘇蘇嗔怪的道:“娘娘還笑……”
“這些都是雲湖的好意,收下也好,省得他們再從園子裡摘了。”我笑着道,擡頭看前頭空無一人的道路,不禁有些疑惑,“怎麼這幾天宮中人這麼少?”
“可能是爲了宗祠那邊的祭祀活動罷!”
“祭祀?是祭天求雨嗎?”
蘇蘇搖着頭,“前幾天不是還下雨了嗎?不是,可能是皇上爲了娘娘的病設的祈福活動,娘娘不用管了,你一大早就出來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罷!”
“好罷!”
我無耐的嘆了口氣,默默往碧落居走着,傻瓜,如果求神真的有用的話,怎麼還會有這些廝殺與死亡呢?
我的情緒突然失落起來,只管低頭走着,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氣氛變得寂靜了起來。
直到一雙繡鞋出現在眼前。
“你低着頭看什麼呢?東西掉了?”一個帶着笑意的女聲道,我擡起頭,恍然一笑,“原來是皇后娘娘,沒有,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我笑着道,一邊對她行了個禮,皇后娘娘臉上帶着笑,對昨天的事似乎沒有太過記仇,臉上看不出喜惡,只是笑着道:“跟你開玩笑的,本宮剛從祭祀大典回來,過來看看貴妃娘娘,你呢?要不要一塊去。”
“不了,我剛剛去過,這就走了。”我低着頭道。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饒有深意的哦了一聲,冷笑道:“你們是姐妹罷,想必你也經常來看她的。”
“不常來,她這次回宮這還是第一次來看她。”
“哦,這樣啊。”她淡淡笑着道。
敷衍了半句,我也沒有什麼話說了,於是對她行了個禮道:“那就不耽擱娘娘了,馬上太陽出來就熱了,你快去罷。”
“好好,回見。”她對我笑了笑,側身走過去。
我突然聞到一種熟悉的香味,很香很香。
“好香啊!”我忍不住閉起眼睛,享受這十分怡人的香味,皇后娘娘臉上露出笑容,後頭香杏兒對我福了福身,掩口笑着道:“娘娘自打換了香料後,連皇上都說娘娘身上的味道很香呢!”
我臉色不自覺得沉下來,皇后娘娘在前頭叫一聲,“香杏兒,多嘴。”
香杏兒忙對我福了福身,小跑着跟過去。
我站了一會,不覺輕笑,有什麼可難過的,不是我推他過去的嗎?
蘇蘇小心翼翼看着我臉上表情,“娘娘……”
“走罷……”我長長舒了口氣,打起精神道。
蘇蘇不敢再說什麼,默默跟在我身後走着。
回到碧落居,看到門前的轎子,我疑惑的道:“是誰來了?”
薇靜迎出門來,小聲對我道:“是月瑤公主。”
“她來幹什麼?”
“帶了幾身新衣服過來,沒說幹什麼,聽你公主不在就獨自坐在那裡等着,也不讓人進去,臉上帶着笑,可是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挺嚇人的,公主,你小心點。”她一邊交待着,一邊扶着我進去。
月瑤獨自一人坐在殿裡,低着頭似乎在想些什麼,擡眸看到我,脣邊扯出一抹笑意,站起身道:“你回來了?”
“不知道你來,久等了罷?”我歉意的道,看着她一身華麗的妝扮,高高捥起的頭髮,怪不得今天她看起來哪裡不一樣了?原來是點了花鈿,從前只是用額珠妝飾,換成花鈿整個人顯年輕多了。
我笑着道:“你今天很漂亮。”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仍舊那副淡漠的口吻,“不過是隨便收拾了一下,太后娘娘常說我看着像個老太婆,所以……”
她對我攤了攤手,“這些都是太后娘娘送的,和你一樣,你們都看着我穿得寒酸了些,確實是給南秦丟人了。”
“月瑤……”我不禁皺了眉。
她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說了,我這兒有幾件衣服,讓你幫我看看,穿哪件好?”她揚手召來自己帶來的宮人,幾個人手裡捧着宮裝與相配的首飾彎腰站在我面前。
“有什麼宴會嗎?這些也要這麼小心?”我有些意外,認真檢點着那些華麗的衣飾,這些都是南秦的樣式,想必是剛做的,或者是太后娘娘賞的,我那些,她沒有帶來。
月瑤笑着道:“沒有啊,就是想讓你幫我看看。”
我不禁疑惑起來,轉身看着她,月瑤目光流連在衣服上,嘴角露出喜悅的笑意,她並沒注意到我的目光。
“這些衣服你穿哪件都好看。”我笑着道。
聞言,月瑤擡眸看我一眼,轉身走到鸞榻旁坐下,笑着道:“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我是想讓你幫我看看,冷珏他會喜歡我穿哪一件?”
我一時愕然,她輕笑着,端過一旁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怎麼?你不是想讓我們在一起嗎?現在又不捨得了?”
“怎麼會呢?”我連忙道,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麼主動而已,前幾天還冷嘲熱諷着自己的身份。
“冷大人他……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的。”我小聲道。
月瑤垂眸笑了,擱了茶盞站起身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好罷,我相信你。”
她的目光緊緊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麼,我低下頭,“謝謝你的信任。”
月瑤笑一聲,“那我就走了,別送了。”
她一陣風似得仰着頭走出去,幾個宮女捧着衣服隨後,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我站在那裡,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薇靜走過來,小聲的道:“月瑤公主這是怎麼了?”
“可能是突然想明白了罷?”
“但是她……分明是來跟公主挑釁的嘛!”薇靜一邊說,一邊覷着我的臉色,我轉身看着她,嘆了口氣:“她這塊心病恐怕是很難去掉了。”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現在公主跟皇上都也有了孩子,冷大人……對了公主,”薇靜突然想到了什麼,拉着我的衣袖道:“月瑤公主之所以還這麼在意,可能是因爲冷大人至今還沒有結婚罷?”
我低頭想了想,“或許罷。”
“那我們現在只要能給冷大人找個合適的女子成了家,那月瑤公主的心病不就結了嗎?”她顯得高興起來。
我笑着搖了搖頭,“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算了,別想這些了,你去看看皇上忙完了沒有,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請他過來用午膳。”
“是的,奴婢這就過去,娘娘終於想通了,皇上已經好幾天不過來了,一直在皇后娘娘那裡。”薇靜顯得十分高興,轉身跑出去。
我挑挑眉,看着她的輕快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岑寂。
我想要的愛情是兩個人的愛情,可是他的身份是皇上,註定了不能長廂廝守,有時候面對他,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還能這麼大肚的跟人分享他多久?三年?十年?再不然一輩子?
我搖搖頭,下意識的排斥這種感覺。
菜式都是我精心挑選過的,皇上過來的時候已有人過來通稟,菜剛剛擺上桌,外頭就傳來皇上駕到的聲音。
我走出去,福了福身道:“臣妾見過皇上。”
“免禮。”南諾天還穿着沒來得及換下的朝服,站在門口看着我,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也有些訕訕的,笑着道:“難得皇上有空,先吃飯罷。”
“你找朕過來有事嗎?”他沒有動,而是站在那裡問,這份疏遠讓我心寒。
我轉過身,尷尬的笑着道:“是有些事,不過……皇上累了一上午也該先用膳,然後再說別的事。”
可能是看到我期待的目光,他這才暫且放下姿態,長嘆一聲,過來摟着我的肩往膳廳去,“你瘦了。”
他走在路上,突然說道。
我笑着摸摸自己的臉,“沒有啊。”
“下巴都尖了,分明就是瘦了,這幾天朕沒有過來,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薇靜照顧得很好,我胃口也挺好。”
“那就好……明天冷珏回來。”他像是隨口說道,但是我卻明顯的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嘆息。
我擡頭看着他,有些不解,“我早就知道了,這次請皇上過來也是爲了冷珏的事。”
他有些詫異,停下來用一種認真的表情看着我道:“他有什麼事?”
我在他目光下漸漸低下頭,“其實,主要是月瑤,月瑤現在在北齊的日子不好過,臣妾想把她接回來。”
南諾天長長鬆了一口氣,似乎放下了某種負擔,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與先前的態度也變得不同了,彎腰將我抱起來,“這些小事回頭再說,先吃飯罷,朕也餓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皇上,你怎麼……”
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輕輕將我放到椅上,自己也坐下,心情很好的吩咐宮人道:“你們都退下罷,朕與娘娘想吃個清靜飯。”
他一邊說,還一邊親自將菜夾到我碗裡,“多吃點,有什麼事飯後再說。”
這樣前後的差別不免讓我詫異,只能低頭吃着飯,整個用膳的過程,他都顯得十分開心,胃口也大開。
用了膳,接過宮人遞過來的茶漱了口,他才道:“什麼事,說罷。”
我擦了手,將毛巾遞給宮人,轉身看着他道:“就是月瑤的事,她還那麼年輕,現在在北齊被齊太后左右壓制,臣妾想……或許想想辦法可以把她接回來,從前月瑤公主就對冷大人有些好感,現在冷大人也是一個人,如果能讓兩個人結爲百年之好,對南秦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哪!”
南諾天臉上露出笑容,輕笑着道:“你怎麼還有功夫操心別人,不過冷珏的心思你懂得嗎?”
他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分明感覺到了他眼神中的那絲笑意,我低下頭道:“臣妾不知道。”
南諾天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你不知道朕知道,他的心思不在月瑤那裡,就算是勉強讓兩個人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不如算了,傾城,將月瑤接回來可以,可是冷珏的事情還是再想想罷。“
“怎麼皇上不願意嗎?”我擡頭看着他。
南諾天搖搖頭,“朕願意又有什麼用?這事,你還是等冷珏回來自己跟他說罷!”
“怎麼皇上不想管嗎?”我有些失望的看着他。
南諾天將我摟進懷裡,笑着道:“朕現在只關心你的病情,江神醫已經出宮遍訪名川尋找紅蛛了,如果他這次能找回來的話,朕就什麼都不擔心了,我們以後可以再生幾個孩子,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就好。”
他說的那個溫馨的畫面,不是沒想過。
只是事到臨頭,總覺得有點像做夢,我淡淡笑着道:“難道有月兒和長姬還不夠嗎?長姬現在開始對舞藝感興趣了,她人聰明,將來不管嫁給誰想必都能夠幸福,月兒呢還小,看不出來 ,不過有皇上在,臣妾一點都不擔心。”
南諾天臉上神色黯下來,轉過我的臉道:“你擔心什麼?”
我搖搖頭,咬着脣不說話。
他輕笑一聲道:“你放心好了,朕會把月兒視爲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的,將來不會虧待他。”
我眼眶微紅,靠進他懷裡安心的閉上眸,“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私心裡,月兒是我最擔心的,長姬好歹有父親,可是月兒他一個人,就算將來南宮月把他帶回去也不見得好。
南宮月恨我,我怕這恨意會轉加到孩子身上。
凝神間,有宮人進來稟道:“皇上,大胤傳來急報,請皇上儘快過去。”
我直起身子,擦掉眼淚道:“有人找,那皇上就快過去罷,月瑤的事我會找雲湖再商量一下,她是齊太后的親生女兒,比我們的話有份量。”
“恩,這件事你着手去辦就好,朕就先走了,晚一點再過來。”他交待着,站起身,我遲疑的道:“如果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
他神情微頓,站在那裡看着我,眸子裡神爭複雜,我低下頭,“沒別的意思,只是……臣妾身子不大好,可能不能侍候了。”
他冷笑一聲,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走了。
薇靜不夠嗔怪道:“公主,你怎麼跟皇上說翻臉就翻臉呀?”
“我沒有。”
“那你爲什麼說那樣的話惹皇上生氣,你難道沒看到皇上剛纔臉色都變了嗎?”她不解的看着我。
我苦笑着道:“該讓他對我情誼漸漸消散了纔對。”
“公主……”
我笑着打斷她道:“與其讓他忘不掉我,將來生活在痛苦裡,還不如讓他恨我,讓他忘了我去尋找真愛。”
“公主,你這份苦心誰又能體會得到呢?皇上愛着您,就算您再怎麼有意讓他冷落,可是剛纔您也看到了——皇上痛苦的眼神,分明是種怨恨,你讓他接過來活在怨恨裡嗎?”
“或許不像你想的那樣,會很快有人代替我的位置,靜,這裡是皇宮,他是皇上,三宮九司十二局,哪裡挑不出一個好女人?”
我苦笑着低下頭,靜過來摻扶我起身,“反正呀,奴婢只希望江神醫能找到紅蛛,其他的事什麼都不想管,要知道,公主纔是奴婢的一切。”
“如果我走了,照顧好長姬和月兒。”我像是囈語般說着,淡淡的,臉上沒有任何苦澀。
薇靜原本走着,突然停下來甩開我的手道:“公主,別說這樣的話。”
我輕笑着,重新接起她的手,“人總該面對現實哪……”
“可是現實不是這樣的。”
“自欺欺人才悲哀……”
才走了沒幾天的冷珏重新回朝,朝中的氣氛變得不尋常起來,連一向深居簡出的太后娘娘這幾天都變得勤快了起來,時常往天胤宮裡走,偶爾也去月瑤宮中,只是從來不來我這裡。
我早早的派人守在天胤宮等着,如果冷大人得空就請過來,忙了一天,冷珏直到晚上才抽出空來到我這裡。
這一次,他顯得比上一次更加憔悴,黑黑的眼圈,疲憊的神色,明顯是睡眠不足。
“卑職見過娘娘。”
“免禮,見過皇上和太后了嗎?”我笑着道,一邊將他讓到一旁坐下,讓宮人奉了茶,冷珏看我的眼神有些閃躲,笑着道:“見過了,娘娘這次讓卑職過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讓你過來坐坐。”我寒暄着道,一邊在想該怎麼對他開口,於是吩咐宮人多上些茶點。
冷珏渾身不自在的坐在那裡,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親自倒了一杯茶給他端過去,“怎麼?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啊?是嗎?”他訕訕笑着,摸摸自己長滿胡茬的臉,笑着道:“可能是因爲沒睡好罷?你呢?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我避重就輕的道,不想讓他提起我的病情,於是先轉了話題道:“月瑤回來了,你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