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看什麼？”這語氣顯然是不歡迎的。
我笑着，將手裡的禮物遞給她，是一包碎銀子，她看看那個荷包，冷笑着道：“想讓我幫你辦事嗎？”
“不是，只是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她冷笑一聲，似乎很無語，“請教別人也不肯叫一聲姐姐，還你你的……”
我在心中苦笑，這樣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卑躬屈膝不可能。
她冷冷的道：“坐下罷。”
她騰出一隻手來掂掂銀子的重量，那些銀子是我的俸銀，一等女官一個月二兩銀子，也算是不錯的了。
她輕輕吹着指甲，一邊打量着我的神情，“你……剛剛哭過嗎？”
我低下頭輕笑，“沒有，只是風迷了眼神。”
她輕笑，也不再多問，從指縫看着我道：“說罷，什麼事？不過先告訴你，如果是宮中的秘密，那這些銀子是遠遠不夠的。”
“不是，只是想問問——德妃娘娘的爲什麼有了兩個孩子了，可還是德妃，沒有提到更高的位置？”
香秀見我問出這些，顯得有些吃驚，更多的是不解，“你問這個幹什麼？”
“因爲我今天在園子裡碰到皇上與德妃母子玩耍的場面，按理說，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該是很高的啊？那爲什麼皇上不給她更高的位置？”
香秀冷笑一聲，“以爲你就是一個傻子呢，沒想到也還懂得一些。”她轉身看我一眼，“那我就告訴你罷，你來宮中的時間短，自然不知道，因爲德妃娘娘也只能做德妃了，她是不是告訴過你她家道中落？那你知道她爲什麼家道中落嗎？那是因爲她的父親是前朝皇上親自判了抄家重罪的門弟。”
“什麼罪這麼重？”我有些吃驚，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香秀得意的看我一眼，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是她的父親竄通敵國之類的，反正就是那點事，皇上登基後雖然給她們家平反了，但是朝中官員是不允許她做到再高的位置的，皇后娘娘也不允許，你明白了嗎？”
我笑着點點頭，“明白了，到底是宮中老人，比我們知道的都多。”
香秀似乎十分得意，吹着指甲，“你懂什麼？人也就是來問我了，若是問別人，可能都不會知道呢？”
我淡淡笑着，沉思了一會道：“那麼……賢妃娘娘知道嗎？”
聞言，香秀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笑着道：“怎麼？你突然問起賢妃，難道你跟她的關係很好嗎？”
“怎麼可能？只是我想起來這次選貴妃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賢妃娘娘做貴妃是理所當然哪！”
香秀回身靠到椅上，懶懶的道：“你懂什麼呀？就算是德妃沒有機會，也不可能是賢妃的，如果沒有這件的事情，皇后就算是從底下調個一品以下的妃，也不可能將她提上來……”說到這裡，她惶恐的捂了嘴，緊張的對我道：“今天對你說的話，如果走露出半點風聲，你就死定了，聽到沒有。”
“我……我知道了。”我小聲道。
她這才安下心來，顯得有些煩亂，也
不想再多說了，揮揮手道：“你讓我說我都說了，沒事的話你該走了，打擾本姑娘休息。”
她起身，掂着那袋銀子朝裡走去。
我對她福了福身，轉身出了門。
想想香秀剛纔的話，我有些困惑，如果賢妃娘娘早就知道了德妃的身世的話，那麼這次，她做貴妃就多了一分把握，可是她在我面前顯得那麼無措，究竟是真是假？
不過想到香秀說的，就算沒有德妃皇后也不可能立賢妃爲貴妃的話，我漸漸安心了一點。
外頭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看樣子香秀是不會再去前面侍候了，於是我收拾了一下，便去前殿服伺去了。
過幾天，貴妃的人選果然定了下來，是賢妃。
爲此，皇后娘娘氣憤了好幾天，也將我們下人打罵了好多天，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我有些欲哭無淚，不過好在很快就能離開了。
我在房間裡找了找，楚楚之前給的藥膏已經被娟兒用完了，我拿着空瓶子，想起跟娟兒打鬧的日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門口，一個溫柔的笑聲傳過來，我有些疑惑的擡起頭，看到站在那裡的楚楚。
我忍不住笑道：“你與我真是心有靈犀，看，這個剛好用完了。”我朝她舉舉手中的空瓶子，走過去。
楚楚穿着平常的一等宮女的青色宮裝走進來，變戲法似的手中多了一支藥瓶，交給我，“你總是把自己弄傷，我想着也該用完了。”
“你怎麼有空過來？”我笑着道，不客的打開藥瓶走到鏡前擦藥，一點都不打把當外人，楚楚隨便在桌旁坐下，看着我塗藥的身影道：“好多天不見了，想過來看看你，剛好今天皇上不在宮中，所以就來了。”
我神色怔住，手中動作停下來，轉身看着她道：“皇上出宮了？”
是因爲夏侯君悅嗎？我不禁開努聯想。
楚楚搖搖頭道：“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皇上很焦急的出宮去了。”
“哦，那大概是出宮狩獵去了，很快就回來的，你別擔心了。”我裝作不介意的道，繼續上着藥，可是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落到低頭坐在那裡的楚楚身上。
從鏡子裡看，她的樣子顯得十分落漠，似乎很不安，很焦急，也很苦澀。
我上好藥，放下藥瓶道：“怎麼了？難道不是出宮狩獵去了嗎？”
楚楚搖搖頭，有些苦澀的道：“怕這一次……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是擔心皇上，他走前，已經做好了近一個月的安排，也讓我……多看看你，有事的話讓我照顧你。”她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我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不同，我也知道皇上很在乎你，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皇上每次沉思的時候，想着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你罷！但是我每次見你你……都是風輕雲淡的表情。”
我訕訕笑着，有些撇清的道：“你別胡說了，皇上怎麼可能想我呢？就算是我身份真的特殊，可是皇上對我也絕不是你想的那種感情。”
“你不要騙我了，從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再說……在冷宮的那天晚上……
你要怎麼解釋呢？”她看着我，卻不是咄咄逼人，而是用一種傷痛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自然的笑了笑，低下頭去，原來她都知道。
那恥辱的一晚。
我承認易子昭那天晚上真的打滅了我所有的尊嚴有驕傲，他強暴我時，甚至沒有一點感情，就如一個犯徒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是仇人。
我苦笑着低下頭道：“你過來，就是跟我說這些的嗎？”
“不是。”她道，起身走到我身後，“我只是來告訴你，不要再傷害皇上了好嗎？每次皇上見了你就會變得沉默不語，一整晚不睡覺，你知道……我看到皇上這樣，很心痛。”她幾乎用祈求的語氣說着這些。
我突然冷笑起來，有些諷刺的道：“難道你喜歡上皇上了嗎？”
“是的，我喜歡皇上。”她毫不遮掩的道。
我從鏡子裡看到她臉上認真的表情，笑得更加諷刺，用手撐在桌面上道：“你知道嗎？你喜歡上了一個你不該喜歡的人，所以你過得這麼痛苦，在冷宮看守我的那個蕭大人似乎挺喜歡你的，你與他倒是有可能的，皇上是個不錯的人，到時你求求他，或許可以放你出宮結婚生子，不用一輩子老死宮中，爲何非要挑一個你不能愛的人呢？”
我輕笑着，手指輕輕在傷口輕點着，以減輕藥的刺痛感。
楚楚苦澀的笑了，轉身走到窗戶旁，看着外頭一片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花架道：“如果人可以左右自己的情感就好了，可惜不能，皇上那麼優秀，任何一個女人都逃不過他的魅力，只是你……爲何就是不愛他呢？”
我一笑道：“你怎麼看出這些的。”
“只是憑女人的直覺而已。”
我輕笑着，沉默不語，緩緩走到她身旁，看到花架下忙碌的身影，我指指她，對楚楚道：“難道你想像一樣，老死在宮中嗎？”
楚楚淒涼一笑，大有什麼都拋下的豪氣，“有什麼不行嗎？別的人都一樣這麼活下來的，既然我是宮中，一輩子留在宮中侍候皇上不就是我的使命嗎？”
我看着她一臉肆然的表情，不置可否。
她轉身看着我道：“那你呢？”
“我怎麼？”我不以爲意。
她指指我臉上的傷，和這間狹小的房間道：“你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看不出來皇上對你還有感情嗎？只要你出面求一求皇上，就不用天天受這樣的苦，也不用在這裡過這種苦日子，你該回到你的身份。”
我輕笑着，一語不發。
我是該回到我的身份了，只是不是在這裡。這裡不屬於我，我希望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們可以和平相處，可是那人卻覺得不夠，從前的委屈和忍讓不能就這麼算了，於是……冤冤相報，無休無止。
這也註定了我們之間悲劇的結局。
我長嘆了一聲，看着孟姑姑蹲在那裡的吃力身影道：“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的藥膏，天也不早了，皇上也快回來了，你快回去罷。”
她低下頭道：“皇上不會這麼快回來的，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