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默認,她的怒火又加重了幾分,臉上笑意更冰涼,“沒想到,我們這麼久的感情居然不及一個小小女子。”
“我幫她,不是爲了她本身,而是她所做的事是可以拯救你們母子的。”
他的話讓她冷笑不已,“拯救?鬱清塵那樣狠毒的女人,如果將來有機會奪政,你認爲她會放過我們嗎?”
“會的。”他肯定的道,連目光都十分堅定,“她不是狠毒的人。”
她冷笑,“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很瞭解她嗎?如果你看到她在後宮殺了多少人,殺了多少個子昭的骨肉你就不會那麼說了。”
說到這裡,她越發的氣憤,目盲的事情雖然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到結果,可她絕不相信會是天要罰她,一定是她,那個狠毒的女人。
她雙手緊緊握起,指甲深陷進肉裡。
看到她滿心的憤怒,他知道無論再說什麼都沒用了,一種無耐的感覺慢慢襲便全身,他頹累的低下頭,“你來幹什麼?送我上路嗎?”
他說得淒涼 ,卻是笑着。
她冷笑,笑得十分僵硬,或許根本笑不出來,“你是該上路了,背叛的人是不能原諒的,何況你還要置我們母子於死地。”
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明知是火坑,可還是要推他們進去,幾十年的感情,竟然換來這樣的結果,回頭想想,突然覺得不值。
他低頭苦笑,語聲有些寂寥,“阿塵,我們糾纏了這麼久,都到現在了,是不是該對彼此說些真心話呢?”
他怕死了會後悔,也怕再也沒有機會說。
他淒涼的語聲另她臉上憤怒稍減,冷笑着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嗎?不是都用行動表示了嗎?你背叛我,我懲罰你。”
懲罰,聽到自己說出這個詞時她也有些怔愣,心中冷笑,是懲罰沒錯,只是不同於以往使性不理,和女人的小脾氣,這一次,她要殺了他,以絕後患。
這份聰明,常被人稱精明,人說太精明的女人是可怕的,如果還冷血,就更加不可救藥,而這些,她都有,有時候她也埋怨上天爲什麼給她這樣的性格,如果她肯將就一點,認命一點,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可是既然做了,就無路可退。
她也不想退。
“或許你可以說一下,從前一直沒有機會說的話。”他笑着道,臉上溫和的笑意顯得有些淒涼,另人同情。
“我沒什麼好對你說的。”她冷冷的道,將最後一個和好的機會扔到地上,無情踩踏。
“是嗎?”他失落的垂下目光。
他臉上落漠的笑容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卻只是能讓心更苦而已。
“可是我有。”他笑着說。
“什麼?”她的態度依然冷淡,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幾十年來,第一次說出了心中最想說的一句話,卻不是愛你,而是對不起。
一個女人的脆弱,往往只因一句話,一點小事而被勾起,韋太后何其精明,而此刻,她也是個女人,萬分脆弱需要男人呵護的女人。
相隔了這麼久,第一次聽到他說抱歉
,她還是哭了!淚水從眼角滾落,臉上卻仍帶着笑,淒涼又寂寞。
“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句對不起並不能扳回現在不可收拾的局面。”她帶着哭腔說,要強了一輩子,終於做了一次柔弱的小女人,然而也晚了。
“可以的,只要你現在收手,鬱清塵答應了可以讓我帶着你們母子出宮過安穩日子的。”聽到她有所動容,他眸光一亮,伸手抓住粗壯結實的欄杆,然後,當手指觸碰到她衣裙的前一秒,他還是遲疑了,放棄了,雙手無力的垂下。
“阿塵,可以補救的。”
阿塵,是她的小名,自從她進了宮,做了皇妃,皇后,皇太后,就再沒有人知道她叫阿塵,只有他敢這麼叫她。
“不……”她絕望的搖頭,“沒有機會了,我殺了她的女兒,她的男人,她的家人,她的一切一切,她是不可能會放過我們母子的。”
“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會不可能。”
她苦笑又冷笑,“這種事情怎麼試,用生死來做賭注嗎?子詹,我沒瘋,不會做這種蠢事的。”好不容易艱難下定的決心,現在,隨着他說的每一句溫情話語而漸漸升溫,再一次讓她心生不忍。
可是,她這次明明是要來送他上路的。
懲罰背叛的人,對她來說是多麼平常的一件事,只是這次,卻像是中了魔一樣,無比痛苦。
鳩毒,白凌……這些方法都試過,她不斷不斷的想像着他死前掙扎的樣子,不斷不斷的被那種痛苦折磨着,明明拼了命的逼自己不要去想,可還是無法控制,它就像是一種已經在她身體里根深蒂固的毒藥,撥不去,也抽不走,只能日日夜夜的被折磨。
“阿塵,那不是蠢事,是唯一可以救你們的辦法。”他做着最後的努力,當看到她臉上神情越來越堅絕的時候,他也漸漸絕望了,徹底絕望。
“救我們?哈,現在她自身難保,你大概還不知道罷,她瘋了,因爲孩子死了受不了打激所以瘋了,現在留下一個誠王,諒他也起不了什麼大風浪,再說,只要有鬱清塵在手裡,他就永遠不可能贏。”這就是她恨她,卻不能殺了她的原因,不光爲了寶璽,還因爲,她纔是唯一可以控制誠王爺的人。
她臉上冰冷笑意,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多說無益,她已經完全被權勢,慾望,仇恨矇蔽了雙眼,認不清事情的真相。
他輕微的嘆息出聲,她冷笑,“爲什麼嘆氣?”
“因爲太過無耐。”
一句無耐,讓兩個人都笑了,冷笑,苦笑,大笑……
昏暗潮溼的地牢內,一輪殘月高懸天際,透過狹小的窗戶,隱隱灑進月色,薄涼的,促狹的……令人覺得窒悶。
無形中,暗藏於空氣裡的殺氣徒然上升,以迅猛的姿態蔓延開來,緊緊逼向面前那人。
過了今晚,一切塵埃落定。
過了今晚,前塵恩怨一筆勾銷。
……
兩個月後,秋意盎然,太醫經過匯診,也終於對太后娘娘的病情下了最後結論。
一句臣該死,徹底的激怒了太后娘娘,沒有絲毫
預兆的,她如一隻暴跳如雷的獅子,讓殿裡所有人恐懼萬分。
“廢物,全都是廢物。”她憤怒的道,氣得渾身顫抖。
伏跪在地上的三位太醫以額觸地,惶恐得不敢擡頭,瑟瑟發抖。
寬大袖擺拂過桌面,上面精美的茶盞玉爐應聲而落,瞬間摔成千片萬片,再沒有和複合的機會。
“你們從前不是說只要哀家去清靜之地休養一陣就會好嗎?怎麼現在卻說無能爲力,你們這些廢物,到現在連中的是什麼毒都沒查到。”
“娘娘的病來得奇怪,據臣所知,不是毒。”一個膽大的道,說話的同時仍不敢擡頭,彷彿上面站着的是吃人的野獸,看一眼就會被她一口吞了。
太后冷笑,也不用宮人摻扶,自己跌跌撞撞的尋摸着下來,像瘋子一樣把幾位太醫全都踹倒在地,瘋狂的笑出聲,“奇怪?查不到瘋因就說奇怪,廢物,全都是廢物,來人……全都拉出去砍了。”
幾個精壯的禁軍迅速進來,將地上三人架起往外拖去,沒有一點遲疑。
哀求聲與哭喊聲瀰漫在氣氛緊張的殿裡,顯得更加血腥與恐怖。
沒人敢上前求情,只能眼睜睜看着三位精良太醫就這麼死去。
迴廊轉角處,兩個人遠遠的看着這一幕,十分沉默,良久,爲首的那人才說:“我們走罷。”
“袁大人,我們不進去見太后娘娘了嗎?”
“不去了。”他冷聲道,低沉的嗓音顯得很憂傷。
“那……也不去廣濪宮了嗎?皇后娘娘的病……”
袁太醫快步往前走着,像是沒聽到一樣,耳邊呼呼的風聲似乎還夾帶着往日同僚們嘶心裂肺的呼聲,可是周圍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
原來,人做了虧心事真得會有報應的。
“今天不去了,你去廣濪宮告訴陳公公,我前些日子給娘娘開的藥方,現在是時候了,可以吃了。”他吩咐道,腳下一刻不停的往前走,像是迫不急待的要逃離。
面目清秀的內侍站在原地,看着他倉惶逃離的背影,十分疑惑,莫明奇妙的聳聳肩,調頭往廣濪宮去。
時隔這麼久,皇后娘娘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就終日坐在松樹下,看着眼前繽紛落葉出神,壞的時候,也常常被惡夢驚醒,唯一不變的是,她的內心還是極度排斥着皇上,看到他就會大叫,像是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爲了不讓她情緒激動,每次來,他都只是站在門口,遠遠的看一眼,然後離去,彷彿只要看到她的人,他就會覺得安心。
後宮嬪妃之中,也鮮少有人再能激起他的興趣。
少言寡語的皇上,好像變了個人,時常流露出的哀傷讓人心疼不已,心疼……這心疼之人大有人在,卻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易子昭頹累得倚在織金錦靠上,對底下宮人的話聞若未聞。
“皇上,皇上……”婉兒連叫幾聲,才聽到他沉沉的聲音,“朕說了,不用人侍寢。”
“可是太后娘娘吩咐過,皇上應該早點調整狀態,爲殤未朝傳宗接代纔是大事。”她語重心常的勸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