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水道的人肯定不知道這塊石頭裡的聖血已經散去了,搶到石頭就跟搶到了什麼寶貝一樣,一羣人費了老大的力氣把石頭弄上小船,飛快的划向河岸的淺水處。排教的船太大,無法靠近淺水,追都沒機會追。
沙覆塵一看自己人得手了,帶着人在排教的船上又鬥了一會兒,一個個轉身躍入水中。
我估計,獨眼龍剛纔和我爭搶聖血石的時候,被石頭給震昏了,所以排教羣龍無首,一船人亂哄哄的,看着沙覆塵他們跳水,拿着火銃站在船上亂轟了一氣,沒打中目標,又不敢下船來追。
這樣一來,十八水道的人從容匯合,順着淺水坐小船朝南走。後面排教的大船尾隨了一會兒,就漸漸不追了。
沙覆塵很高興,但是我也沒辦法跟他細說,只能讓他把這塊石頭帶回去交差。小船足足跑了有四五十里,這裡已經遠離了排教的地盤,一幫人靠岸,找了大車,把石頭搬到車上運走。
沙覆塵急等着回去,要我和他一塊兒走,但是我肯定離不開河灘,婉言謝絕了。沙覆塵這個人倒是很豁達的,見我不願意,也沒有勉強,厚厚的給我留了筆錢,囑咐我真在河灘有了事情,就投奔他去。
“六斤,你真不隨我到南方去?”沙覆塵臨走之前,又問了我一次。
“舅舅,一路平安。”我臉上笑着,可心裡卻苦澀的說不出來話。我沒有什麼親人,沙覆塵雖然只是我孃的堂哥,但對我來說,已經算是至親血脈了,有親人在,還能帶我過上安定的生活,如果不是我肩膀上擔負的重任,我怎麼會拒絕他。
沙覆塵他們走了,一直到望不見他們的背影時,我才慢慢的轉身。
我知道龐獨他們應該不會跑到河灘南邊這麼遠的地方,所以自己還是得北歸,我害怕跟排教的人遇上,繞了遠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時刻打聽着龐獨的消息,閒暇的時候,就找沒人的地方練練功夫和打鬼鞭。這樣的日子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兩個月就過去了。
這兩個月裡,河灘好像安靜了一些,沒有聽到旁門和人爭鬥的消息。倒是排教在十八水道手裡吃了虧,他們的大排頭兩次派人南下,去找十八水道的麻煩。不過十八水道和連沙寨同氣連枝,而且又守在人家的地盤上,排教去了兩次,敗了兩次,鬧的灰頭土臉。
天氣已經很冷了,河灘下起了今年第一場雪,鄉民們一般到了冬天會貓冬,河灘更顯得荒蕪,除了那些集鎮,平時幾乎看不到人。
我很少到集鎮裡去,害怕遇見旁門或者排教的人,除非是身上的乾糧吃完了,纔會跑去買一些。
這一天,雪下的正大,我頂風冒雪跑到一個小鎮上,想買點吃的。外頭冷,鎮子的飯館裡熱氣騰騰,滿坑滿谷,一掀開棉門簾,我的眼皮子就是一跳,因爲飯館裡坐着兩桌人,一看就知道是闖江湖的。
這時候想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若是慌里慌張,反而會讓對方起疑,我低着頭走到櫃檯跟前,憋着嗓子甕聲甕氣的叫老闆準備二十個饃饃和兩三斤熟肉。
老闆叫夥計去準備東西,我把頭上的棉帽子又壓了壓,偷偷的斜眼看看那邊的兩桌人。我只覺得他們應該是旁門的人,但都沒見過,也分不清是誰家的。
“這個月是咋回事?”一個漢子翹着二郎腿,估計喝了不少酒,臉盤黑紅黑紅的,噴着唾沫星子說道:“都是他孃的成親辦喜事的,隨份子都把老子隨窮了。”
“誰說不是?”旁邊的人接口說道:“柴家嫁閨女,咱們跟柴家沒多少交情,隨個小錢兒,意思意思就行了。可是過幾天,雷神爺家的兒子娶媳婦,這就沒法子敷衍了。”
兩桌子人頓時都開始起鬨,七嘴八舌,我聽到他們的話,心頭一震,就覺得腦子一圈一圈的暈了。
雷家的兒子,要成親娶媳婦!
我很早就知道這件事,知道雷家的兒子從外地回來,落月就要嫁過去。但是親耳聽到那些人說起這事兒,我心裡還是涌動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說不清是酸,是苦,是鹹,是辣……
“聽人說,雷神爺家這次娶的媳婦,可不是一般人。”有人壓着嗓子說道:“模樣那就別說了,天仙一般,更要緊的,這個媳婦,好像……好像是西邊的人。”
“雷神爺這次鐵定是要攀高枝了。”
我有些恍惚,接過老闆遞來的東西,付了錢離開小店。外頭下着雪,我想着想着,心就亂了,不留神摔了一跤。
“陳六斤啊陳六斤。”我好像被摔醒了,自己在心裡對自己說:“落月跟你又沒有什麼關係,人家成親,你在這裡唉聲嘆氣的是做什麼?”
話是這樣說,可是心始終都靜不下來,我走出了鎮子,不知不覺就朝北邊而去。我像是着了魔,心裡只想着去看看落月。
我很清楚,我是個無名小卒,即便去了,也肯定改變不了什麼,該嫁的要嫁,該娶的要娶,可我只覺得如果我不去,這一輩子,或許會留下畢生的遺憾。
我當即就從這裡動身,往雷家趕。沿途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很順利就到了雷家附近。可能現在離成親的正日子已經不遠了,賓客絡繹不絕,雷家周圍幾個村子的人都跑來幫忙。我去找村子裡幫忙的人打聽了一下,果然是雷擋的獨生兒子要成親,正日子就在後天。
這個時候肯定是見不到落月的,我只能在他們成親的當天,混進去看她一眼。
雷家的這門親事不比尋常,尤其牽扯到了西邊的人,三十六旁門誰敢不給面子,到了第二天,該來的人全都來了,各家各戶有頭有臉的人物盡數到齊,整個雷家村都洋溢着一片喜氣。
我一直隱忍着,直到正日子那天,才混到了雷家村。雷擋就這麼一個兒子,而且娶的又是很要緊的人,所以親事無比隆重,來的賓客太多,院子裡坐不下,直接把村後的打穀場騰了出來,擺了七八十桌都不止。
我專門坐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只等着看落月一眼,了卻心頭這個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