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你認識?”我聽到落月的話,才知道她今天幫我出頭,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若不認識,何必沒事找他們的麻煩呢?”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心裡又在苦笑,我本以爲落月在酒樓跟刀疤臉爲難,只是因爲幫我出一口氣,誰知道還有其它的原因。
“六哥啊,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呢,一點都沒有變。”落月輕輕笑了笑,又用披風遮住了半張臉:“咱們先走吧,邊走邊說。”
說着話,落月站起身,輕輕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出了酒樓。她的手是暖的,一碰到我的手,我全身上下似乎就抖了抖,不知道爲什麼,腦子裡驟然閃現出瞭如蓮的臉龐。
我什麼事情都明白,雖然很多話沒有明着跟人說過,但是在我心裡,已經把如蓮當成了難以割捨的一部分。如果她要是知道,我和一個女人這樣牽着手,走在洛口城裡,她心裡,會難過嗎?
但是這個念頭一閃就過去了,因爲我同樣清楚,我跟落月,終究是有緣無分的,即便有緣,那也只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的緣。
我心裡,拿她當一個很好的朋友,曾經同生共死的朋友,凡事,做到問心無愧,也就足夠了。
我們兩個走在人流涌動的街頭,邊走邊說話。
“六哥,你不要多想,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替你出頭,是順手而爲?”落月說道:“即便沒有那幾個人,只要我遇到你,怎麼會不管你?”
“我沒多想。”我尷尬的笑了笑,我總覺得,落月既然遁入空門,那麼從此就等於離開了塵世,四大皆空,她要斬斷過去的情絲。
“我也正想跟你說,以後,你要多加小心了。”落月的聲音很低,但每一個字都能清楚的飄到我的耳朵裡:“六哥,你知道剛纔那四個人,是從哪兒來的嗎?”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是河灘人。”
“他們,是從九黎來的。”
落月猛的一說九黎,我還不甚清楚,不過她再接着解釋了幾句,我就弄明白了。
軒轅黃帝昔年大敗了苗祖,苗祖的部衆就此崩散,其中一部分遷徙到極遠的南方,被稱爲三苗,另一部分,也遷徙到了南方,被稱爲九黎,最後一部分,則背道而馳,遷徙到極西北之處,也就是現在河灘人所說的“西邊的人”。
其實,無論三苗,九黎,還是西邊的人,都是同宗同源,只不過分離的時間久了,各有各的地盤,各有各的利益,無法做到同心同德。
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西邊的人給三十六旁門撐腰,剿殺七門,三苗和九黎平時不太參與這些,除非有了什麼大事的時候,纔會派人到河灘來。
三苗和九黎在很久之前,勢均力敵,誰也壓不過誰,不過九黎近幾代的首領,都是出類拔萃的人傑,因此,九黎的勢力壓制了三苗,把三苗的地位取代了。
“落月,你的意思是說,九黎這次派人來河灘,是爲了……爲了……”我朝左右看了看,把聲音壓的很低很低:“是爲了天崩這件事?”
“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到河灘來,只不過這一次,九黎有點過了。”
九黎和西邊沒有從屬關係,但一直都會聯手行事。有時候,西邊的人控制不住大河灘的局勢,會向九黎求援。幾十年前,正是我爺爺陳師從名動四方的時候,北師從,南雲天,中間橫跨一雷山,七門三英叱吒風雲,所向披靡,無論三十六旁門還是西邊,都沒有頂尖的人物可以抗衡,所以,當時西邊的人知會了九黎,九黎的苗尊曾經親自趕往大河灘。
不過,雙方歷次合作,都是以西邊的人爲主,九黎爲輔。
“這一次,九黎是想私自行事了。”落月說道:“他們這次來大河灘,竟然連吭都沒吭一聲。”
我一下子明白了落月的意思,九黎或許是想甩開西邊,到大河灘來分一杯羹,由此引起了西邊的不滿,西邊肯定要加以懲戒,讓九黎知道,這片大河灘不是九黎的地盤,一切都要西邊說了算。
“但是……”我遲疑的問道:“你已經……已經不理世事了……何必再管這些……”
“我們活在世上,就不可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做什麼,說到底,我還是西邊的人,我再儘自己的一份力,最後一次,自此以後,我和西邊,再無瓜葛了。”
我們兩個人說着話,就到了落月棲身的旅店,她喜歡清淨,專門挑了臨近洛口城牆的一家店,客人少,也安靜。
等我們進了她的房間之後,落月才繼續講述,她沒有隱瞞,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西邊不是剛剛纔知道九黎私自到了大河灘,只不過,西邊暫時騰不出人手趕來支援金不敵。天崩是一等一的大事,九黎既然要插手,肯定會派精兵強將,西邊得派相應的高手來應對,派些雜魚爛蝦,不起作用。
“你大概知道,西邊的第一高手是仲虎,那是二十年來唯一能跟七門高手一爭雌雄的人物。”
原本,西邊是想請仲虎出山的,但兩個月之前,仲虎不見了,無影無蹤。
“我沒在西邊,不知道詳細的內情,只是收到過消息。”落月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們的大掌燈龐大,去了西邊,就從他去了之後,仲虎不見了,龐大也不見了。”
“都不見了?”我心裡咯噔一聲,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龐大之前臨走的時候,就曾經跟我略微的說過幾句,他說,他要儘自己最大的力,去阻攔西邊的人。
江湖傳聞,龐大是大河灘第一高手,仲虎是西邊的第一高手,這兩個人誰弱誰強,無法分辨,但是龐大去了西邊,就跟仲虎兩個人無影無蹤,這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仲虎無法出面,九黎就更加肆無忌憚,我們只能調動所有可以調動的力量,叫他們知道厲害,叫他們老實。”落月取下了披風,望向我的目光裡,有一絲隱隱的憂慮:“六哥,西邊叫我做什麼,即便我做不成,也能全身而退,可你是七門的人,你沒有退路的,九黎立足西南那麼多年,勢力比西邊也差不了許多,他們這次來河灘,精銳盡出,你一定多加小心。”
“盡力吧,有些事情,要擋是擋不住的。”我問落月:“西邊這一次究竟要你做什麼?”
“我只知道,九黎這次有一個頂頂要緊的人,也來了河灘,我得找到她。那是個女人,也是九黎人心裡的神。”
“九黎和三苗,還有西邊,不都是苗祖的後裔,供奉的神,不都是苗祖嗎?”
這三個地方雖然都是苗祖的後裔,但時間過去的太久,各自供奉的神明也有了些許變化。西邊的人,因爲是隨着苗祖本人遷徙的,所以他們的神明始終都是苗祖,而三苗後來所供奉的,是三眼邪神,九黎供奉的,則是一個叫做“小祖”的神明。
相傳,昔年帶領九黎遷徙的,是苗祖最小的女兒,就是因爲她帶着一部分族人遷徙西南,從而使得部族繼續繁衍生息,因此,九黎人認爲,苗祖這個最小的女兒對九黎有再造之恩,所以稱她爲小祖,成爲九黎人世代供奉和膜拜的神。
“六哥,你或許還不知道吧。”落月講述到這裡的時候,岔開話題,對我說道:“這次來到大河灘的那個九黎女人,據說是小祖的轉世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