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恐莫天晴再想什麼花招來折磨我,飛快的上了藥,穿好鞋子。直到這時,天還沒有亮,莫天晴起身到四處看了看,那幾只雙面猴子都死透了,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挖個坑,把它們埋了吧。”莫天晴輕輕嘆了口氣:“我養着它們,它們幫我做事,原本是互不相欠的,可畢竟替我出過力,這樣不管,心裡也過不去。”
我應了一聲,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挖坑,心裡卻又一次泛起了波瀾。這個女人,愈發的讓我看不透了。
等我把這幾隻雙面猴子都埋葬好,天色已然泛白。雙面猴子死了,可是它們從河裡撈上來的東西還留在原處,之前一直忙着跟莫天晴對付,此刻才閒了下來,我還是很想知道,這些雙面猴子究竟從河裡撈上來的是什麼人,所以下意識的朝莫天晴那邊走了走。
“六哥,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何必這麼拘禁,想看,就大大方方過來看看。”
我沒想到莫天晴一下就看破了我的意圖,尷尬的摸摸頭,徑直走了過去。
天色微白,而且又站在了這東西的旁邊,一下子看的無比的清楚。我之前的判斷果然不虛,那些雙面猴子從河裡打撈上來的,真的是個人。
已經分辨不出這個人在河裡漂流了多久,只能看到它身上披着一層竹甲,粘滿了泥污。這人的臉龐,脖頸,還有手腳,好像和石頭一樣,僵直堅硬,瞧不出半分活氣,顯然已經死了很久很久。
“唉……”莫天晴又嘆了口氣:“我專門找人推演,才尋到這麼一具,可惜,還是不能用了……”
咔……
這句話剛剛說完,這具被包裹在竹甲裡面的屍體,驟然間就好像崩裂了似的,從胸口到臉龐,頓時崩出一道長長的裂口。就如同一塊石頭,崩了第一道裂口,一發不可收拾,入耳全是咔咔的輕響,一轉眼的功夫,整具屍體崩裂了無數細密的裂紋。
裂紋叢生,當裂紋崩裂到一定程度,屍體立即粉碎,嘩啦的碎成一片細碎的渣滓。莫天晴很惋惜,那些雙面猴子費了那麼大功夫,才把這具屍體撈上來,但屍體碎成了渣,肯定是無用了。
“這到底是什麼?”
“這個啊,是竹甲鐵屍。”莫天晴竟然沒有瞞我,低着頭想了想,說道:“很早很早以前,竹甲鐵屍還沒有死,一共有七十二個,後來只剩了八個,全死在大河裡面了。”
“你撈這個竹甲鐵屍,有什麼用?”
“我原本是想把鐵屍撈上來,能驅使它,鐵屍刀槍不入,若真的驅使熟練,十個你加在一起,也擋不住它。”莫天晴搖了搖頭:“可惜,碎成渣了。”
“你……”我頓時感覺頭暈:“你不會叫我幫你再從河裡撈一具鐵屍上來吧。”
“那你可小瞧我了,我要做的事很多。”莫天晴只是愁了一下,就恢復了原狀,她小心翼翼的把碎成渣滓的鐵屍身上的那層竹甲給剝離下來,又拿水彷彿沖洗了幾遍。不知道這是什麼竹子編制的竹甲,已經在河裡泡了那麼多年,但沖洗乾淨之後,微微發黑的竹甲如同上過一層油似的,油光發亮:“六哥,這竹甲還能用一段時間,你穿上吧。”
“我穿上?”我有點疑心,莫天晴的心眼兒太多,她每說一句話,我都得自己暗中琢磨好幾次。
“怎麼,不信我?”莫天晴有點不高興:“你要替我做事,總不能事還沒做完,你就先死了,說實話,你的功夫真是稀鬆平常,沒個護身的東西,你能活多久?”
“是啊……”我也覺得慚愧,她說的一點不錯,我雖然苦練了一段時間,但起步太晚,身上這些功夫對付普通人還行,但遇到真正的強敵,還是不夠用。
我接過竹甲,抖了抖,竹甲很輕,很薄,卻堅硬的和鐵片一樣,穿在身上,恰好能護住心口和小腹。
莫天晴叫我把竹甲鐵屍碎裂的渣滓全都掩埋起來,又把林邊山洞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物品一同埋掉,徹底清理了一遍。所有痕跡一乾二淨,即便再有人無意到這兒,也絕然察覺不出,這裡曾經有人逗留過。
“咱們要去哪兒?”我瞧着莫天晴的意思,是要動身離開了。
“你替我做事,就聽我的,到了該你出手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咱們先出山。”
出山的山路並不算很難走,但是剛剛走了能有一刻,莫天晴又開始磨磨蹭蹭,在後面把我喊住了。
“六哥,我走不動了,你來揹我。”
“這才走了多遠?”我扭頭看看她。
“沒走多遠,可我就是走不動了,你說怎麼辦吧?”莫天晴站在那裡,臉龐上好像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助,可憐楚楚。
我心頭嘆息了一聲,這個女人,當真就好像是一朵帶着毒的花兒,明知道有毒,卻叫人忍不住還想去看看,去聞聞。
我背起她,繼續在山路間穿行。她的身段苗條,其實也不重,對我這樣常年行走的人來說,並非沉重的負擔。
“六哥,你的肩膀,很牢靠。”莫天晴伏在我背上,也瞧不見她的表情,她好像是在誇我,但轉眼之間,她伸出手,在我的脖子上輕輕抹了一下:“六哥,你要一直這樣聽話,我自然不會把你怎麼樣,但若有一天,你不聽話了,我只能把你殺了,你信嗎?”
“我信。”我也不看她,只顧走路,相處了這麼久,我多少知道她的脾性,對她,得一直順着:“但是咱們有言在先,我答應了幫你做事,等事做完了,咱們各走各的。”
“那是自然。”莫天晴輕輕笑了笑,在我後腦勺摸了一下,突然就使勁一彈:“你又窮又醜,做完了事,我立刻趕你走,你想一直跟着我?做夢去吧。”
“就算是我做夢吧。”我也不跟她鬥嘴,加快了腳步。
一直到出了山,莫天晴才讓我把她放下,之後,她帶着我順河灘朝南走,中間也不坐船,只僱了一輛車。馬車很大,兩個人坐上去綽綽有餘,莫天晴和趕車的應該認識,車伕很懂規矩,只趕車,一個字都不多說。
這一走,就是整整五天,到了第六天的半晌,大車在一個鎮子外頭停了下來。
我看看莫天晴,直到此時,我還不清楚她的意圖,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