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這個持續了最少半個月的夢境中甦醒的一瞬間,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可是我隱隱約約的看到,有八顆如同螢火蟲一般的光點,在我胸口處慢慢的旋轉。
這八點寒光立刻讓我的睡意消失的無影無蹤,然而,睡意消失的同時,八點淡淡的寒光彷彿立刻沒入了我的身軀。
我翻身就坐了起來,可再也看不見八點寒光了,它們徹底的進入了身軀,根本察覺不出。我的頭上無形中又冒出了一片冷汗,心頭的預感,非常不好。
儘管沒有任何人告訴我,但我還是能分辨出來,這八點寒光在我的身軀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或許從我出生之後,它們就如影隨形的跟隨着我。可現在呢?剛纔那八點寒光在胸口慢慢旋轉的樣子,讓我感覺到,它們彷彿要離我而去。
八點寒光,到底寓意着什麼?有什麼作用?我根本不知道,而且,我更不知道它們真的脫體而出之後,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此時此刻,我心裡冒出來一個念頭,冥冥之中,彷彿一切都有定數,我一直在做那個崑崙山和自然天宮的夢,連着做了半個多月,這無疑是有什麼在催促我,儘早趕路。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我覺得,催促我的夢境,很可能和這八點快要離開我的寒光有關。
我呆呆的坐在牀上,把事情前後又完整的想了一遍。雖然這幾個月之間,我從未放棄過苦修,但涅槃化道依然停留在之前的階段,沒能更進一步。我預料不出來,憑我現在的實力,去自然天宮會遇到多少危險。
但心中的那種焦灼讓我再也無法等待了,我的預感告訴我,必須要立刻啓程。
我坐在牀上等,想等到天亮之後收拾東西。天色還沒泛白,如蓮就起來做早飯。她還不知道我馬上要走,吃着飯的時候,她跟我說,這些日子我太用功了,不如暫且休息兩天,到外面去踏踏春。
“如蓮,我有點急事,得出一趟遠門,等下你給我收拾些東西,這次要多收拾點。”
“要好久纔回來嗎?”如蓮的眼睛裡,立刻閃出了一絲失望和失落,這段日子我們一起住在小村,雖然過的平平淡淡,可是我看得出來,她喜歡這樣的生活,溫暖又安心。
我答不上話了,因爲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我們過去曾經一起結伴同行的日子。我想起她爲了救我,在三苦居士的精舍前連着央求了三天三夜的時候,想起了在小鎮子裡,莫天晴當衆羞辱她的情景,又想起了當初我從她家裡辭別時,她那種滿心割捨不下的神情。
這時候,我心裡出現了很多內疚,如蓮想要什麼,我很清楚。
“如蓮,你在這裡住的要是不習慣,不如先回家去。”
“我不回。”如蓮輕輕搖了搖頭,她的脾氣很溫順,即便心裡有再多的失望,卻不會埋怨一句:“六哥,你有事,你就去,我寧可在這裡住着,也不回家。要是回了家,我娘……”
我知道,如蓮的母親脾氣暴躁,又一門心思想把如蓮嫁給一個普通的鄉下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我娘說了,女人,總是要嫁人的,可……可我想着,總要嫁一個自己稱心的吧……”
我心頭涌動着一股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情愫,這個年頭的大河灘,鄉下人都還保守,雖然我走南闖北,可骨子裡卻依然是個鄉下人。有些話,在我心裡,是絕不會說出口的。但看着如蓮,再聽聽她說的話,我心頭涌動的情愫,如同潮水一般,再也抑制不住了。
“你……你等我回來。”我不知道給了自己多少勇氣,結結巴巴的磕巴了好一會兒,才壯着膽子說道:“等我回來,我娶了你……”
這句話一說完,我的臉就紅了,突然又有點後悔,我一個男人,尚且如此拘謹,如蓮是個姑娘家,當面和她說出這樣的話,總是不妥。
但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平時一直靦腆內向的如蓮,此刻絲毫都沒有一點點羞澀,她聽完我的話,猛的擡起頭,眼睛裡全都是憧憬的目光。
她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嘴脣動了動,卻好像又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她就這麼看着我,過了好長時間,她才輕輕點了點頭。
“六哥,我等你,不管你走到什麼地方,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總是要等你的。”
我們吃完了飯,如蓮仔細的給我收拾了兩個包袱。現在正是播種的季節,我動身離開村子的時候,村民已經開始下地勞作。
前路未卜,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次趕往崑崙山將會收穫什麼,或者遭遇什麼。我心裡沒底,擺在面前的,是一條漆黑的路。然而,當我看見田間地頭那些正在辛勤耕作的人們,又好像平添了許多勇氣。
從古時的禹王,再到我們七門祖祖輩輩的先烈,或許他們甘心情願的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這條大河,這片土地,就是因爲他們都能看到,那些生活在大河兩岸的億萬蒼生。要是天崩爆發,大禍降臨,這成千上萬的黎民百姓,有幾個能從災禍中逃脫出來?
我們河鳧子七門的人秉承的,不僅是正義,還有天道。
我從小村離開之後,中間沒有任何停留,直接走出了大河灘。這是二十年來,我第一次看到大河灘之外的世界,對我來說,一切都那麼新奇,那麼稀罕。
可是我有要緊事,無暇瀏覽沿途的風光。從這裡到目的地的路,我已經打聽好了,如果不是真正開始這段征程,我也想不出來這條路會有多遠,從大河灘離開之後,大約過了一個月的時間,我到了一個叫做坎木的鎮子。火猴當時和我閒聊的時候告訴我,這個鎮子再往西大約六百里,是進入崑崙的一個隱秘的山口。
一個月的長途跋涉,趕到坎木時,真的感覺疲憊不堪,我害怕後面就沒有能好好休息的地方,所以暫時在這裡休整兩天。
坎木鎮遠離河灘,鎮子裡的人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在尋找打尖的客店的時候,有個看着像是走江湖算卦占卜的先生攔住了我。
“小兄弟,算一卦?”這個算命先生大約有四十多五十歲的樣子,下巴上長着一顆黑痣,滿臉堆笑,攔着我就不讓我走,殷勤的說道:“小兄弟,不是我吹牛,整個坎木鎮外帶周圍幾個鎮子,都知道我神算子的名號,算姻緣,前程,財運,靈驗無雙,不靈不要錢。”
這種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我在大河灘見的多了,大半都是招搖撞騙混飯吃的,本來遇到這種人,我懶得搭理,但是對方一開口,我聽得出來,他說的是一口地道的河灘話。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猛然間聽到鄉音,倒讓我心裡有點親切。
我看了對方兩眼,算命先生還眼巴巴的等着我點頭答應,可是我對這種事着實沒什麼興趣,再加上疲累不堪,只能推脫。
好容易把這個算命先生給甩脫,我趕緊在鎮子的南邊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客店不大,不過偏僻安靜,我要了間客房,又隨便洗漱了一番,店家拿了些飯菜,等我吃完之後,去找店家要熱水時,一眼就看見那個算命先生一搖三晃的從小客店的大門走了進來。
“哎呀,小兄弟,這真是巧。”算命先生記性很好,立刻認出了我,臉上的親熱勁兒就別提了,湊過來說道:“小兄弟,你到這裡打尖兒了?咱們還是鄰居呢,我也在這個客店住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