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交易!”我對眼前這個駝背老頭兒充滿了敵意,一邊說話,一邊全神戒備。
“年輕人,我不害你……”老頭兒咳嗽的厲害,話都說不成了,顫顫巍巍的從身上摸出個小酒壺,酒壺一打開,一股濃重的藥酒氣味就飄散開來,他咕咚喝了一口,纔算是壓住咳嗽:“我跟了你有兩天了,這纔跟你說說話,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如此緊張?”
“跟了我兩天了?”我心裡暗暗吃了一驚,我總以爲自己有了些許經驗,感官也還算靈敏,除非是那種絕頂的高手一路尾隨,才能瞞得過我,可我沒想到,這個病怏怏的老頭兒竟然悄無聲息的跟蹤了我兩天時間。
“年輕人,我從架子山來,我叫白大王,你……你聽說過麼?”
“架子山,白大王?”我心裡本來就有些驚訝,聽到老頭兒自報家門,腦子就開始一圈圈的打轉。
架子山,白大王……
我的震驚,溢於言表。架子山的白大王,在這千百里大河灘上鼎鼎有名,這大名流傳了不是三年五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被人口口相傳。
架子山,那是河灘緊西邊的一座山,這山本來籍籍無名,但是不知從何年何月起,架子山裡住了一隻狼。
傳聞,這隻狼是天生的異種,出生時渾身的皮毛都是雪白雪白的,是在河灘山地中很罕見的白狼。白狼自幼就在架子山,很少外出,因爲活的年頭久了,身有神通,架子山方圓幾十裡,都是白狼的地盤,飛禽走獸,莫敢不從,所以,有人叫它白大王。
白大王到底活了多少年,這沒人說的清楚。但是明末清初的時候,大河灘有一位姓王的讀書人,科舉的時候考中了探花,當年也是盛名赫赫的人物。王探花最高的官職,坐到了戶部左侍郎,歲數大了,歸隱林泉,在故鄉養老。閒居的那些年,他著過書,把河灘的風土人情如實記錄下來,其中有一本槐園雜記,裡面就寫了一個關於白大王的故事。
白大王很少離開架子山,它不招惹別人,別人自然也不敢招惹它,所以,河灘的民間傳說裡有許多白大王的故事,但真正見過白大王的人卻少之又少。尤其是這二三十年時間裡,人們都說,白大王的歲數實在太大了,是否還在人世都說不準。
這些傳聞,我之前只是當成故事聽一聽,從來沒往心裡去。可我真沒有料到,架子山的白大王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突然找上我。在我看來,我和它一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根本扯不上什麼關係。
他找上我,到底是爲了什麼?我這個人碌碌無名,唯一值得人注意的,也就是我的身份而已。
“年輕人,莫怕。”白大王喝了酒壺裡的藥酒之後,臉上就泛起了一點不可察覺的紅潤,精神似乎也好了些,他慢慢從大車上下來,隔着馬匹對我說道:“我跟了你兩天了,你雖然沒有說話,但我瞧得見,你右手手背上,有鎮河神紋,這一直都是河鳧子七門的獨門神物,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聽了白大王的話,我更加驚訝,我手背上的鎮河神紋,平時連我自己都察覺不出,非要到臨陣對敵的時候,纔會凸顯出來。這白大王看上去老態龍鍾,眼睛都睜不開了,可洞察之力卻如此之強。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此番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白大王看我不說話,但從我的眼神裡已經知道,我心裡必定波瀾起伏,他接着說道:“做個交易,也是結個善緣,人活一世,難保旦夕禍福,結了這個善緣,說不準往後還有什麼事情能彼此照應。”
“我一文不名,有什麼能交易的?”
“我是個爽快人,有什麼,直說了。”白大王指了指身邊的大車,說道:“我想要車上的東西。”
“車上的東西?”我怔了怔,但隨即就反應過來,大車上,是那具從黑鮎魚身上拖下來的骸骨。
我總算是明白了白大王這一次的來意,只不過,我很納悶,這具骸骨是有點古怪,但架子山離大河還遠,我這邊才把骸骨拖上來幾天,白大王就得到消息一路跟來,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對,就是你車上的東西。”白大王點點頭,拄着柺杖,繞過拉車的大馬走到我跟前,說道:“我在架子山這麼多年,深居簡出,但河灘各處的稀罕物件,倒也積攢了一些,我不白拿你的東西,你想要什麼,儘管說出來。”
“白大王,你是想要那具骸骨。”我知道白大王的用意,又見他說話溫和客氣,心裡的敵意漸漸消了,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車上有骸骨?”
“說來話長了。”
就如河灘的傳聞所說,白大王在架子山活的年頭,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這世間本就沒有可以永恆的東西,無論人,還是妖,壽命總是有限的。活到白大王這個歲數,再用別的任何辦法,都無法延緩壽命,這些年裡,白大王一直都在苦苦的追尋,在琢磨,想尋求一個好辦法。
可他畢竟無法逆天而行,壽命是絕對延續不了的,想來想去,只想出了一個無奈的下策,修屍道。
我對屍道有一點了解,修屍道的,如果沒有外力的幫助,就只能依靠自身之力,在壽命終結以後,保全原來將要腐朽的廬舍,付出更多的努力,等屍道大成圓滿的時候,勉強等同於活到了第二世。
這中間要承受多少磨難和波折,誰也不知道,但這卻是無可選擇的一條路。
白大王打算修屍道以後,就多方尋訪,想要尋訪出屍道法門,他手下那些徒子徒孫也奔走各地,查找線索。大概一個多月之前,白大王的手下在距離這裡大約二百里的河道處,發現了一條黑鮎魚馱着的屍骨,那屍骨,多半修過屍道。
這是眼下唯一可以查訪到的線索,消息傳回架子山,白大王當即就動身了,沿途一路追趕。連續多少天追尋下來,總算在小盤河最近的那個渡口的河道附近,找到了那條黑鮎魚。
但白大王找到黑鮎魚的時候,黑鮎魚受了傷,而且背上馱着的屍骨已然不見,黑鮎魚的道行比白大王差的太多,白大王一逼問,黑鮎魚就如實供述出來。就是沿着這條線,白大王才尾隨了我的馬車。
“原來如此……”我聽完白大王的話,就覺得這個老頭兒還算是厚道的,他已經跟蹤我兩天了,憑他的本事,想要硬從我手裡奪走骸骨,也不算難事,但老頭兒還是和和氣氣的出來跟我商量,由此可見,白大王心性不錯,而且講道理。
“年輕人,我瞧出你手背的水波神紋,就知道你是七門的後裔,水波神紋,傳自上古聖王,我不想跟聖王的傳人結仇,所以也不會強取豪奪。”白大王看着我,說道:“你還年輕,要這骸骨,用處不大,可否讓給我?”
我要這骸骨,純屬想從中查找關於幽綠屍毒和棺中人的線索,骸骨本身對我的用處的確不大。聽到白大王的話之後,我心頭一動,就覺得以白大王的本事,是否能夠查找出這骨骸生前的具體出處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