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不好使了,但耳朵還管用,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總不可能對這些旁門人彎腰求饒。我攥緊了手裡的刀,側耳傾聽,真要是到了最後關頭,那能多拉幾個人墊背就多拉幾個人墊背。
身後的腳步聲凌亂又密集,來的非常快,瞬間就到了距離很近的地方。我使勁睜着眼睛,只能看見一團一團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四周散開,把小路徹底的圍死。
“你們都說這小子三頭六臂似的,叫我看啊,也是個慫包。”叫花子看到大隊人馬趕來,立即氣定神閒,站在我身前慢慢的晃着打狗棍,說道:“小子,別說咱們以多欺少,現在給你一條路走,問你幾句話,你老實說了,就能死的痛快點。”
我只覺得這個叫花子心狠手辣,而且爲人陰損,讓我老實說了該說的話,最後還是得死。我知道自己現在跑不掉,也沒有跑的打算,站在原地冷哼了一聲。
“小子,你別覺得我在嚇唬你。”叫花子能看到我神色和語氣中的不屑,也跟着冷笑了一聲:“從古到今的那些酷刑,我略知一二,你要是不說實話,把這些酷刑挨個叫你嘗一遍,我這個人說話絕對算數,讓你試一百樣,就不會只試九十九樣。”
“那你就來試試。”我嘴上不屑一顧,可心裡卻悲哀之極,在這樣一個荒僻的地方,眼睛壞了,又被人重重圍困,我衝不出去,也沒人能救我,或許,今天會死在這兒。
但悲哀的同時,我心底又冒起了一股倔強和決絕,河鳧子七門和旁門爭鬥了那麼多年,相互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可七門裡面沒有孬種,即便死,也要站着死。
我暗中開始流轉腦海裡的涅槃經文,用涅槃化道對付這些雜魚爛蝦,實在是牛刀殺雞,可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對方拿出同歸於盡的架勢,拼一個算一個。
“小子,彆嘴硬了,嘴硬的人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好處,你想試試點天燈?知道怎麼點麼?我和你說說,把你抓了,捆的結結實實,在你兩隻腳之間夾一條燈芯,慢慢澆上油,頭下腳上的吊起來,把燈芯點燃了,燈芯就那麼開始燒,一直燒到你的大腿,你都不會死,嘖嘖,那滋味……”叫花子講的陰森恐怖,等講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語氣驟然凌厲起來,喝道:“小子!當初你是不是在大河裡見過那株蓮花神木,蓮花神木裡面有個人,那個人和你說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許漏,原原本本的複述出來!”
我一聽就知道了,三十六旁門的人果然是想從我嘴裡逼問出,白髮老人曾和我說過什麼。白瓷龍瓶,終結天崩,這是一等一的絕密,我心裡有數,哪怕自己死了,也不可能透露出隻言片語。
“看來,你是抵死不說了。”叫花子依然能從我的神色裡看出來,我不會屈服,他估計也害怕夜長夢多,呼的一揮手裡的棍子:“先拿了,回去慢慢逼問!”
涅槃化道的經文,早已經在腦海中流動,我依稀能冥想到那片彷彿不存在於世間的涅槃世界,可是我現在還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叫花子,連同周圍那些旁門人,都是不入流的角色,跟這樣的人同歸於盡,我覺得太不值了,好歹也要有茅天師之類的人物出面,纔算不虧。
可現在的情形由不得我掌控,念頭還沒轉完,叫花子的打狗棍已經砸到了眼前,我根本看不清楚舞動的棍子,只能繼續憑着聲音分辨攻擊所來的方向,拿手裡的刀來回招架。
“我說,你費這事幹嘛?”有人在後面衝着叫花子喊道:“這小子如今和瞎了一樣,隨便下個繩套,要麼撒張網,他就逃不掉,你在這裡舞刀弄槍的,把他打敗了不光彩,要是你讓打敗了,那不是更丟人?”
衆人一通大笑,都覺得現在已經把我徹底困死,再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看熱鬧一般的圍着取笑。
嘭……
叫花子的功夫,說實話算不上出類拔萃,但是我吃了眼睛的虧,現在已經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被他的一條棍子逼的走投無路。我一忍再忍,涅槃世界出現在腦海中,能夠勾動出涅槃的力量,然而,只要我一出手,一切就沒有挽回的餘地。施展涅槃化道,之後就是天罰。
叫花子或許壓根就不知道涅槃的力道到底意味着什麼,只覺得自己佔了上風,把我逼的節節倒退。
“夠了!!!”我大喝了一聲,眼前的形勢,還有所受的屈辱讓我無法再忍受下來,我猛然一揮手裡的刀子,涅槃世界中那條彷彿連接大地與天穹的金光大道,已經隱然有神凰的鳴叫聲傳出。
“瞧見了沒,這兔崽子要發威了。”
“人家急了,兔子急了還要咬人,何況人呢?”
“咱們都睜大眼睛瞧瞧,瞧瞧這位七門的大英雄到底能耍出什麼花招,哈哈哈……”
衆人完全不把我當回事,在旁邊看耍猴似的看着叫花子把我逼到無路可走。我已經招架的很吃力了,就在這個時候,腳下好像踩到一個繩套。繩套套住腳踝,立刻收緊,不知道有幾個人拽着繩子,用力朝後一拖,我穩不住身形,嘭的摔倒在地。
“這不就省事了?”幾個人哈哈大笑,拽着繩子一路猛跑,我的腳踝被套着,根本站不起身。
轟……
涅槃的力量,彷彿充斥在小腹中,即將蓬勃而發。現在已經到了絕路,無可保留,唯有一場死戰。至於施展了涅槃化道之後會怎麼樣,已然無暇顧及。
就在這個時候,幾個旁門漢子的調笑聲驟然中止了,不僅是這幾個人,隨即,就連旁邊那些看熱鬧的,似乎也一起閉上了嘴巴。
這幾個人停下腳步,我也終於獲取了一點主動,擡手一揮刀,想把腳上的繩子砍斷。但這根繩子是專門套人用的,柔韌之極,手上這麼鋒利的刀也沒能一刀砍斷。
我又朝繩子上砍了一刀,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在場所有人好像都呆住了似的,沒人說話,也沒人動彈。這不由自主的讓我聯想到,他們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那……那是什麼……”
沉寂之中,有人吶吶的說了一句,但是沒人迴應。死寂一直保持了好一會兒,這幫人估計真的看傻了,我在這裡揮刀砍繩子,也無人阻止。
“你們犯病了?”叫花子看着這一大幫人和木頭一樣戳在原地,拖着打狗棍就跑了過來:“抓人要緊!”
“別……別動……我看見了……”有人攔着叫花子,伸手朝前方指了指:“你看見了沒有?”
“什麼?”叫花子回過頭:“看見什麼?”
沒有人再搭叫花子的話,趁着這個機會,我砍斷了腳上的繩子,從地上爬起。我模模糊糊的看見,這一幫人都面朝着小路的另一邊,應該是不約而同的注視什麼東西。可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無法看清,他們究竟在看什麼。
“都別看了!一個個呆頭呆腦的,看什麼!”叫花子看見我砍斷了繩子,又一次猛衝而來,一邊衝一邊喊道:“要是耽誤了事,上頭怪罪下來,誰都兜不住!”
“我看清楚!”有人在我身後驟然間失聲大喊道:“是……是那東西!是那東西來了!”
衆人本來就已經心驚膽戰,等到這人一嗓子喊出來,誰也把持不住了,臨陣脫逃是旁門的習慣,尤其是沒有頭面人物壓陣的時候,一旦發生危險,各人就只顧着各人逃命。這漢子一吆喝,一大幫人唰唰的開始後退,不要命的順着來時的小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