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巧合嗎?
我唯恐自己的看的不清楚,但升龍老道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我或許會看錯,但他絕不會看錯。
暗紅色的血陶上,一點點若隱若現的光點,隨着月光的折射不停的出現,此時此刻,作爲一個旁觀者,我看的並不是虛無的情景。
這件事情,在我心裡立刻變的撲朔迷離,疑點重重。我當時就想着,該怎麼去阻攔村民,又該怎麼從村民的嘴裡打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現在還有啥可說的,先出去攔着唄。”黃三說道:“真的不行,就只能動粗了。”
我有些恍惚,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那幾個村民搬動着血陶,已經快要靠近小船了。我和黃三剛想起身,升龍老道攔住我們,伸出一隻雞爪子一般的手,飛快的繞動了幾圈,指尖一彈。
咔……
正在被搬動的血陶,突然就掉了一條胳膊。胳膊齊根而斷,噗通落在了泥水裡,幾個村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血陶突然掉了一條胳膊,全都大驚失色,惶恐無措,一起回頭望着主持事務的老漢。
“這個陶人……怎麼斷了條胳膊……”
“不知道……這好像不吉利啊……”
村民沒有多少見識,本來就有點提心吊膽,血陶一出現變化,立刻都不敢動了。主事的老漢快步走到跟前,眼睜睜瞅着斷了條胳膊的血陶,同樣無計可施。
“他們都嚇住了,該咱們出場了。”升龍老道站起身,抖抖衣袖上的泥土,大搖大擺的從藏身處走向那羣村民。
升龍老道一出現,一羣村民就嚇了一跳,或許都沒料到小盤河這樣偏僻的地方,半夜還有人路過。
“這是不祥之兆。”升龍老道不見外,也不管村民認識不認識他,過去就直言不諱道:“會給村子帶來血光之災。”
升龍老道在土洞裡蟄伏了那麼多年,但再次來到外界,還是一身道裝。河灘老百姓迷信,佛爺道祖孔聖人,見什麼信什麼,尤其是那些上了歲數的僧人和道士,更受人尊重。升龍老道歲數大的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就算小盤河主事的老漢在他面前也算是個年輕人。所以升龍老道的話一說完,主事老漢先是楞了楞,緊跟着也不管升龍老道是從哪兒來的,馬上過來討教。
“道長,這個……”老漢指了指那邊的血陶,愁眉苦臉的問道:“這個是……”
“拿這尊血陶來祭河,恐怕不是你們的本意吧。”升龍老道畢竟在升龍觀清修那麼多年,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常人不曾擁有的淡然和清高:“你們這麼做,是受了誰的點化?要給村子消災?”
“哎呀!!!”老漢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圈,神情中也全是折服:“道長,你這可說的太對了,太對了……我們村子裡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要是無緣無故的,誰也不會做這些事啊,我們自己心裡也怕的要死……”
“這尊血陶,絕對不能下河,否則,就是害了你們自己。”
升龍老道在這裡講了一通,一圈人都服了,看到情況穩定,我和黃三充作升龍老道的跟班兒,也漸漸的湊到了人羣外圍。升龍老道發了話,血陶不能入河,這些村民暫時是不動了,但我還想知道,他們究竟爲了什麼纔會這麼做。
我耐着性子在旁邊看,升龍老道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村民全被唬住了,主事的老漢拿他當活神仙一樣,恭敬的不行。
“道長,這裡太泥,咱們到那邊說話。”
一羣人簇擁着升龍老道,朝着西邊走了走,老漢叫人拿了個小木凳,又端來熱水,衆星捧月一般。等到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升龍老道就問那老漢。
“村子到底有什麼事了,如實和我說了,沒準,還能給你們幫一點小忙。”
“在道長面前,咱們一句瞎話也不敢說啊。”老漢一提起這件事,唉聲嘆氣,就說是村子倒黴,遇到了一百年也難見的怪事。
“我師傅德高望重,慈悲心懷,你們只要說了實話,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黃三爲了聽的更清楚些,和我一塊擠進人羣,指着升龍老道認師傅:“說吧說吧,一切都由我師傅他老人家做主。”
“是是是……”老漢連連點頭,自己仰着頭想了想,估計是在考慮該怎麼和升龍老道說。
小盤河村只是個普通的河灘小村,從前過去一直平平靜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再平淡不過了。但就在十多天前,村子裡出了件怪事。
有一天夜裡,老漢做了個夢,夢到一個沒有五官的人,沒鼻子沒眼睛沒嘴巴,整張臉就好像一塊白板似的。這個人沒有五官,可是卻能說話,他在夢裡跟老漢說,叫小盤河的人去八十里之外的落星山,然後帶九塊石頭回來。
這個夢做的有點奇怪,第二天醒了之後,當做閒話跟人家講了講,沒料到,對方頭天夜裡也做了同樣的夢,一模一樣,簡直毫無分別。
這倆人越說越奇怪,又跟別人講了講,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到了最後,他們才無比驚訝的發現,不僅僅是他們,整個村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頭天晚上都做了這個夢。
我在旁邊聽着,覺得很玄,倆人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夢就算了,全村的人都做一個夢,這可能嗎?
“落星山,那是個什麼地方?”
“荒山,啥都不長。”老漢說道:“老輩人說的,好些年前,天上的星星落下來,掉到那片山裡,所以就叫落星山。”
一村子人都做了這樣的夢,但是大家夥兒都把這當成個奇怪的事,從來沒人想過,按照夢裡那人說的,去落星山搬回來九塊石頭。
第二天的夜裡,全村老少又接着做夢,夢裡還是那個沒臉的人,估計是頭天晚上的夢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這一次,沒臉的人語氣很冷峻,他說,村裡的人不聽話,就要受到懲罰。
這個沒臉的人說了個村子裡的人的名字,那人叫狗剩,二十七八歲的光棍。沒臉人在夢裡說,要拿狗剩開刀,而且,他還描述了狗剩的死狀。
等到第二天清晨,村裡人漸漸醒來之後,頭一件事就是湊到一起,談論昨天的夢。這一次,他們又驚訝的發現,整個村子的人再次做了同樣的夢。
尤爲關鍵的是,這個夢裡面,清清楚楚的牽扯到了那個叫狗剩的人。等到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說完了昨夜的夢,就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狗剩。
狗剩家裡有地,如果在平時,這個時間早該起牀下地幹活了。但是村裡人在這兒聊了這麼久,狗剩家的門還是緊閉着的。有人預感到了不妙,翻牆跑到狗剩家裡看。
“狗剩死了……”老漢的神色一黯然,哆哆嗦嗦的摸出自己的菸袋,說道:“死在臥房裡的……”
那個叫狗剩的人,渾身上下的骨頭好像都碎了,七竅流血,死狀就和夢裡的沒臉人描述的一樣。當時看見狗剩的人,全部愣住了,人人身上亂冒雞皮疙瘩。
“我咋聽着這事這麼邪乎呢?”黃三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老漢說道:“你可別故意把事兒說玄啊,夢裡頭的事情,轉天就變成真的了,還是一個村子的人一起夢見的,能有這回事?”
“千真萬確啊!!!”老漢聽見黃三懷疑,當時就急了,指着自己身後那一羣老老少少,說道:“咱們能拿這一村老小的命說瞎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