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惦記着如蓮,從松樹嶺離開之後,一刻不停的趕回小盤河。這次去松樹嶺,一來一回二十多天,等回到小盤河的時候,天氣已經沒那麼冷了。
這二十多天裡,廖七兒幾乎天天和如蓮呆在一起,幫着照顧生活起居。如蓮的確是有了身孕,廖七兒專門請很遠之外的一個大夫看過,大夫說了,如蓮沒有什麼意外,身體還算健康。
我回家之後,廖七兒就走了。我和如蓮分別了二十多天,可或許就是有了孩子的原因,這二十天感覺無比漫長。
“六哥,我和你說個事。”如蓮好像沒什麼精神,軟綿綿的靠在牀頭,猶豫了一下,跟我說道:“我有點……有點想家了。”
“想回家去看看嗎?”我知道如蓮自小沒怎麼離開父母,這一次離家外出卻耽擱了這麼長時間,而且瞞着家裡人跟我成了親。按道理說,做媳婦的回孃家,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我心裡沒底,如蓮家裡和我們家裡有仇,雖然是前代的仇,但如蓮的母親把這筆賬算到我身上,要是知道我和如蓮成了親,她非要活剝了我不可。
“嗯,想家了,也想爹孃了……”如蓮低着頭說道:“六哥,我知道你爲難,我只是這麼說說……”
“既然想家了,那就回家去看看吧。”我心想着兩個人都快有孩子了,遲早還是要見父母的。
如蓮看見我不怎麼遲疑就答應下來,頓時大喜過望。她肯定是想家想的緊了,立刻就去收拾東西。她本來和廖七兒就是一個村子的,雖然廖七兒已經沒了親人,不過聽說如蓮要回家,她也想跟着回去看看。
第二天天一亮,三個人就動了身。天氣暖和了,河灘上的人也多了起來,我們出了小盤河,在很遠之外的鎮子裡找了一輛大車。三個人坐着大車趕路,雖然有些慢,不過比徒步趕路要舒服點。
大車慢吞吞的走了能有七八天時間,爲了保險起見,中間缺了什麼東西,就是我一個人跑到附近買,如蓮和廖七兒一直沒有露面。
又過了幾天,我到一個小鎮子裡買了點乾糧,回來之後大車繼續趕路。我和車伕坐在前頭,一邊走一邊閒聊天,但是這一次我總是覺得哪兒不對,心裡不舒服。我朝四周來回看了看,不過卻沒有發現什麼。
我覺得,好像有人尾隨着我們這輛大車,但是左看右看,看不見人。以我現在的眼力,一般的尾隨者肯定瞞不過我,所以,我懷疑是不是自己感應錯了。
“老弟,別瞅了,這荒郊野灘的,沒什麼可看的。”車伕看見我坐在旁邊不斷的左看右看,還以爲我在瀏覽周圍的景緻,他笑着說道:“這條路我熟,等有了好看的,我自然會告訴你。”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那種被尾隨的感覺一直如影隨形,可是我始終都沒有發現什麼。這讓我心裡愈發沒底,所以,等大車趕到一個小渡口的時候,我馬上決定走水路。
“這還沒到地方啊。”車伕一看我要走,當時就愣住了:“我們收了車錢,不管到不到地方,車錢都不能退啊。“
“老哥,不要你退錢,我們坐車坐的悶,坐船透透氣。”我也不管那麼多,把廖七兒和如蓮從車上喊下來,帶着自己的行李就跑到渡口。她們兩個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到了渡口之後,我才說了說這兩天覺得有人跟蹤。
天氣一暖和,渡口的船就多了,船家窩了一冬,都想趕緊掙錢養家餬口。我找了一個看着老實敦厚的船家,包下他的船,往如蓮她們家的方向而去。
我感覺自己的選擇還是沒錯的,在陸路上跟蹤別人很簡單,一到河裡就不一樣了。渡船開了有半天,我再也察覺不出有被跟蹤的感覺,心裡算是踏實了一些。
這條水路走的倒是非常的安靜,順順利利到了如蓮她們村子的附近,我們下了船之後步行了一段時間,離村子還有十多裡地時,廖七兒跟我說,這樣直接回村,恐怕不好。
我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如蓮母親那個暴躁脾氣,要是一下子看見我,又知道我和如蓮瞞着父母成親,肯定當場就要發飆。所以,我打算讓如蓮先回去,把事情和她母親說說,探探口風。
“新女婿回不了丈母孃家,這也太可憐了。”廖七兒嘆了口氣,說道:“你朝村子南邊走個五六裡地,那邊原先是一片瓜地,現在沒人種了,看瓜人住的小窩棚還在,你先到那邊將就將就。”
村子附近很荒,壓根沒有什麼地方可住,也只能先到荒蕪的瓜地去湊合兩天。
如蓮和廖七兒回了村子,我就跑到五六裡地之外的瓜地。我們是半下午到的,一直等到入夜之後,廖七兒才從村子那邊過來,給我送了一點飯。
“怎麼樣?如蓮回家之後,她娘……她娘是怎麼說的?”我心裡惦記如蓮,廖七兒一來,我連飯都顧不上吃,趕緊就問。
“不太好。”廖七兒把籃子放下來,輕輕搖了搖頭。
和我想的一樣,如蓮的母親太難對付了,脾氣火燒火燎的,本來如蓮在外面漂流這麼久,好容易回了家,她母親沒說什麼。可是一聽如蓮說,和我成親的事,她母親立刻就像是要炸了一樣。
“如蓮沒敢說你也跟着回來了,要不然,她娘現在就得拿着刀來跟你拼命。”廖七兒又嘆了口氣,問道:“你們家,到底和她家有啥仇啊,她怎麼那麼恨你?”
“都是陳年舊事了,如蓮的舅舅,是……是死在我爺爺手裡的。”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如蓮的母親把這段家族上代的冤仇記得太清了,現在我就算想辦法去彌補,她也不可能原諒我們陳家。
“那就先不要想了,如蓮剛剛回來,你耐着性子等等,等她慢慢和她娘再說一說,上代人的仇恨,和子孫有啥關係?”
廖七兒等我吃完了飯,收拾了碗筷之後回村了,留我一個人呆在小窩棚裡。連着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本應該疲憊,可是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裡像是壓着一塊石頭。
就這麼來回打滾,一直熬到午夜之後,纔有了那麼一丁點睡意,但是我的眼睛剛剛閉上,就聽見窩棚外面吹過的風聲中好像夾雜着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這陣腳步聲很難察覺,讓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來時的路上那種被人尾隨的感覺,我翻身就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從窩棚一角的縫隙朝外面望去。
空蕩蕩的瓜地,一片荒蕪,月光明晃晃的,把四下裡照的很亮,可是我看了看,卻還是看不到人。
呼……
窩棚外的風猛然間強勁起來,風聲呼呼的,把別的亂七八糟的雜音全都蓋了下去,我頓時就分辨不出風中的異樣響動,站起身就想先從窩棚裡出來再說。
當我打開窩棚的小門時,大風捲着沙土,飛揚瀰漫,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我下意識的用手擋着眼睛,可透過指縫,我一下子看見小窩棚門外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一看見這個人,我彷彿就僵住了,一時間心裡亂的好像一堆雜草。
那個站在窩棚門外的人,竟然是莫天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這兒的,但是聯想之前的經歷,我才陡然間明白過來,我當時的感覺沒有錯,我們的大車一直有人暗中尾隨,尾隨的人,肯定是莫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