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感覺怎樣?”
與車外的人聲雜亂相比,車內很安靜。
“能怎麼樣,不過是些紅疹。”納蘭蔻繫上了面紗,只將一雙眼睛露在了空氣中。
“這次,我不該讓你回京的。”他早就知道了青兒的話,可一心想與納蘭蔻共度難關的他,低估了幕後那個人的狠辣。
“京城都快到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
方纔納蘭蔻爲了脫身,劈開了車窗,現在那裡已經被青兒用一塊布矇住,納蘭蔻沉思了一會,揭開了布,把頭探出了車外。
反正這張臉已經不要了,再受一下風也沒什麼。
壓抑的氣氛,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
官道上,掌櫃帶着他的那些人正在收拾殘局,這麼多人橫死官道,要是有路人路過,怕是會引起騷亂,雲釋天已經下令,讓他們在路旁挖一個坑,就地把人都埋了。
但這一處被血染紅的路,他們卻留着沒動。
收拾好而來這裡,掌櫃等人,又去了另一處收拾,納蘭蔻的馬車,就一直被人護在官道上,等掌櫃收拾好了之後才動身。
出青州之時,還是晨曦溫和,但等馬車再次動身,已經是月明星稀。
怕再有埋伏,掌櫃堅持把納蘭蔻一路送到了城門外,那五個活口,納蘭蔻讓她帶去了青州審問,京城的形勢不明,她怕就是連這五個活口,也會遭遇不測。
雲釋天安排在無風口的人也已經與他會面,由於他是微服出宮,不能被人發覺,所以與納蘭蔻一同進城,在無風口他們就分道揚鑣,納蘭蔻在掌櫃的護送下趕往城門,而他就與這自己的人,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城門已經關閉,青兒在城下叫了幾聲,道明瞭身份後,守城的官兵才把城門打開讓他們進了城。
已經是半夜,京城內的百姓已經進入了美夢,一輛殘破不堪的馬車,軲轆前行。
宮門也已經關了,好在守宮門的禁衛識得青兒,纔給馬車放行,納蘭蔻一直坐在車廂內,沒有冒頭。
馬車在進宮行駛了一陣後,遇到了禁衛的阻擾。
禁衛以宮中無皇令不能行馬車爲由,硬是要納蘭蔻下馬車步行。
青兒與他們爭執了很久,還是不能解決。
好在雲釋天在通過暗道回宮後,就趕來了宮門前迎接,路過這裡時,看到她們的馬車就停了下來。
有了雲釋天的命令,禁衛恭敬退下,未在阻擾。
掀開車窗上那塊布的一個小角,納蘭蔻看着緩緩倒退的宮殿,苦惱的嘆了口氣。
坐在她身旁的雲釋天劍她嘆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個後宮女子,現在知道自己容貌被毀,什麼心情,他也明白,他已經讓隨從的宮人都回了甘泉宮只留下安公公一人,就是不想人知道這件事。
回到子衿宮後,他發下了一道命令,任何人沒有納蘭蔻的允許,不得隨意進入子衿宮。
金口御言的聖旨,在後宮除了太后,沒人敢違抗,他已經吩咐了御醫研製恢復皮膚光潔的藥,然後他又讓王子萌親自去尋藥,聽青兒說,要恢復皮膚的光潔,也是有辦法的,不過配製這種藥……根本不可能。
這個辦法在醫術界裡一直被視作神藥,青兒還從未聽說有人可以把這種藥配出來。
不是因爲研製辦法複雜,是因爲藥材,那個方子裡的藥材,有五種都是隻聽其名未見其樣的藥物,一般情況下根本就尋不得一絲蹤跡。還有十五味,雖然不像這五樣一般難尋,但它們的特殊之處在於難保存,都是有季節性的藥物,很多隻能保持幾天。
正因爲青兒對這個方子的瞭解,所以一直以來,她從未把這個方子當做納蘭蔻的後路,不是懂醫之人,根本想象不到要收集這些藥物的難度。
就像雲釋天,他就不知道這些青兒口中千年罕見的藥物有什麼稀奇,帶着青兒列出的名單,他讓人把內庫翻了一遍卻只找到十味藥材。
有兩味藥物,正是青兒所說的罕見藥材,這些還是他父皇登基之時,炎日國君王送來的賀禮。
在問過了御醫院的院長之後,他才知道,這些藥材,要收集齊是多麼艱難。但也總算是一個希望,他是大靖國的皇上,要是他都沒辦法尋來這些藥材,那納蘭蔻這一生,也只能戴着面紗度日了。
幾乎是沒有思索的,他就把這個艱難又讓人爲難的任務,交給了院長,院長無奈連夜召集了御醫院的御醫,商量起了此事。
王子萌纔剛從外地回來,爲了知道那個‘日’字令牌組織的真面容,他去了一趟以前他執行雲裳任務的地方,在那裡找了兩日,也算是探聽到了一些消息。
這個被稱作拜日堂的組織,其領頭在幾年前,就已經當了甩手掌櫃,現在主事的人,有一個代號‘錦衣行’。也是在他接手後,這個組織才壯大到了現在的模樣,這個組織一直神出鬼沒,沒人知道他們總壇的具體地址,王子萌只打聽到,在兩天後,他們在一個山莊中尋求新人加入,這個活每年都會舉行,在江湖上不是行內人的話,不會有多少人關注。
也是王子萌與一個故人偶遇談起此事,也趕巧的知道了這個消息。
既然王子萌要出去一趟,雲釋天就讓他順帶留意這些藥材,說不定也能找到一兩種。
王子萌在看過雲釋天給他的單子之後連連搖頭,一盆冷水當場澆滅了雲釋天火熱的心。
“這些藥材,我也就聽過一種,按主上所說,因爲都是罕見的藥材,沒有個十年八載的,估計很難尋到。”
青兒、御醫院院子、王子萌都與他說了尋藥的難處,但云釋天確很堅持,並讓王子萌把這個單子寫上幾份發下去,讓他手下的人,多多留意。
送走了王子萌後,他坐在御書房,手中提着筆想了許久,還是寫了一封信。
信裡提到了納蘭蔻的狀況,讓看到信的人,也幫着尋一尋這些藥材。
這封信,是送往炎日國的。
有衛胄的幫忙,尋藥的難度,會減少許多。爲了讓納蘭蔻早日好起來,他選擇了放下自己與衛胄的恩怨。
“參見皇上,太后讓皇上速速去微塵宮一趟。”
是太后身旁的連公公,已經深夜了,太后叫自己過去有何事?雲釋天雙手負在身後,一手有節奏的拍打着另一隻手。
到了微塵宮,太后正穿着一身暗黃色寢衣坐在大殿中。
“皇上這場病,來得猛去得也快啊。”太后洗去了脂粉的臉有些素白,沒有帶護甲的手藏在寬大的衣袖中。
“兒臣不孝,讓母后擔憂了。”
太后是何等的精明,雲釋天從不認爲這件事可以瞞過她,自己的甘泉宮裡,肯定有她的眼線。
“好了就行,聽說蔻妃也回來了?”
雲釋天遲疑,點了點頭。
“聽說你下了道聖旨,沒有蔻妃的允許,誰都不可以進入子衿宮,皇上,你忘了後宮的規矩了嗎?如今你這般寵幸蔻妃,不把其他妃嬪美人看在眼裡,你把大靖國的江山社稷視若何物?”
大靖國無皇后,後宮的事向來是太后打理,雨露均沾,早日讓大靖國有皇儲,這是後宮女子的責任,也是皇上有時必然要遵守的一條,太后是一步步走上來的人,她最明白後宮寵妃獨大,對後宮而言,就是一場災難。
“母后,兒臣明白,兒臣以後,會多去其他宮裡走動的。”每次在太后面前,雲釋天就會緊張,太后雖是他的母后,但一直除了嚴厲還有朝堂權勢之間的較量,再無其他,以自己現在的力量,要與太后鬥,還爲時過早,也許只有扳倒了太尉,纔有他真正的出頭之日。
“皇妃每次倒微塵宮裡請安,也是哀家定得規矩,皇上是不是也想讓蔻妃享受特權,不把我這個太后放在眼裡了?”
大晚上把人叫來,雲釋天早已經想到了會是這般模樣,一頓訓話肯定是不可少的了。
“母后,蔻妃在宮外遇刺,身子現在還沒有恢復,請安一事,母后就免了她幾日吧,皇妃出宮遇刺,母后在聽到這事後也是勃然大怒,這幾日兒臣查了,大有可能是這宮裡的人授意爲之。”
在後宮能動用這麼大力量的人不多,雲釋天已經暫時鎖定了幾個目標,就等着太后的首肯。
“查是要查,但不要讓這後宮腥風血雨的,哀家就見不得這些。”
宮婢端來了一碗燕窩,擱到了太后身前便退下,太后看着還熱氣騰騰的燕窩,說道:“皇上,她們都是皇上的女人,你一獨寵蔻妃,她們爭風吃醋也是在所難免,只要不是太過分,皇上還是不要深究了,說到底,這都是後宮的醜事,哀家是後宮之主,這些事,哀家會處理的。”
後宮的腥風血雨,她這一生見得多了,雲釋天與納蘭蔻回京途中的事,她已經知道了,如此目無王法胡作非爲,這樣的爭風吃醋,是她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