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王家,王新勇是王新貴的哥哥,他在家務農,人顯得很蒼老,大兒子已經成年娶了媳婦了,也在家務農,但顯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大哥,我是新貴的兄弟,我來看你們了,真不知道新貴已經得病走了,我本來說來看看他,想和他乾點小買賣的呢,你看這是整的。”
王虎一進門就看到站在門口迎他們的新勇一家子了。
“不要緊,不要緊,來了就是客人,家裡去,咱兄弟喝兩杯。你是在城裡幹活時和新貴認識的吧。”
王新勇明顯憨厚許多,不用人問自己就禿嚕了。
“就是,那年我倆還年輕呢,在人家家幹活一頓飯造好幾個白麪饅頭呢。”
王虎呵呵一笑,他自己年輕沒當兵的時候也給人家打過短工。
“可不是,還偷偷藏了兩個帶回來給我們吃,白麪的饅頭真好吃啊。”
王新勇露出回憶的神色。
“這是弟妹吧。”
王新勇的媳婦看到文祁這麼漂亮有點好奇,不免多打量了幾分。
“啊對,我買來的媳婦,長得好力氣大要不然也不能要,家裡死了人沒錢發喪,我常年在外鼓搗生意沒個知心人過日子,就買了一個。”
王虎湊近王新勇,咧着嘴嘿嘿的笑。
買媳婦老百姓當中很常見,是合法的。有人家窮苦賣兒賣女,小丫頭賣去做丫鬟啥的,大的咋整直接給錢當彩禮給人做媳婦去。
王新勇也點點頭,“是個好姑娘,快屋裡進。”
“大哥,我這次來本來是找新貴做生意的,如今新貴不在,大哥願不願意跟我幹呢,這四里八鄉我也不認識誰,我出本錢,你幫我幹行不行?”
“你想做啥生意啊。”
王新勇一面拉着王虎進屋,一面給倒了白水問道。
“我想做點雜貨生意,就在咱縣裡弄,我打算安家立業了,闖蕩這些年我有點小錢,也惹了不少是非,好容易脫身想過點清淨日子,就想着在咱村裡落個腳,這不找到我新貴兄弟了麼。”
王虎一番話說得虛虛實實,到讓人能信幾分。
王虎常年當兵訓練,一身腱子肉十分紮實,雙眼幽深顯得十分精明,愣說自己是農家子也沒人信呀。
王新勇抽着旱菸袋,琢磨了一回點頭,“能行,你有住的地方沒有,不行先住下。”
“那太好了,我真沒住的地方呢,麻煩大哥嫂子了,這點錢您拿去割一刀肉,咱全家吃的點好的。”
王虎立刻掏了一串大錢遞過去。
王家嫂子趕緊擺手,“哎呦不能要,這都是自己人,不能要。”
“嫂子你拿着吧,給我侄兒買點肉吃唄,我也想吃嘞。”
王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王家嫂子拿眼去看當家的,王新勇點了頭,“拿着吧,去村長家割一刀肉回來,在拎一隻雞回來。”
“好嘞,我去弄飯去。”王家嫂子點了頭。
王虎見文祁坐着不動,眼睛一翻沒好氣的呵斥,“你坐着賣呆呢?去燒火幹活去,咋沒個眼色呢,等着我捶你呢。”
表情瞬間變得兇厲起來。
文祁故意表現出害怕嚇得縮了脖子,趕緊起身來回轉圈,想找廚房的意思,王家嫂子一看也笑了,拉着她出了屋。
農村打媳婦常有的事,打不壞一般沒事,打的滿村跑都常見,呵斥兩句算個啥呀,不當事。
“妹子,你是哪個村的?”
“我不是村裡的,我家是地主,嗯,我爹去世了,我娘也去的早,我爹在的時候那些姨娘都寵着我,我爹去世了,我又是女兒,爲了我不礙眼他們就把我賣了,我有個大哥也不是親的,感情也不深,所以……”
文祁無奈的攤攤手,顯得有點落寞悲涼。
王家嫂子這才換了笑摸樣,眼裡多了些放鬆的味道,“我就說你不像我們農家姑娘,看着像大家小姐的那個樣呢。”
“讓嫂子見笑了,我就是力氣大一點可我不會幹活,在家沒幹過。都是丫鬟伺候我,我爹一死家裡也亂了套,先把我轟出門了。
因爲我力氣大大小學武的,本來他們要把我賣到髒地方去的,但怕我跑所以把我賣給王哥做媳婦了,王哥比我厲害,我跑不掉他們就放心。”
文祁半真半假的說了,王家嫂子更加信服了,文祁不像農家女,反倒是很有股子大家小姐的威勢,這個是沒法僞裝的,人的氣質和生活環境有很大關係。
“你不會幹農活,這樣吧你要是力氣大幫我劈點柴火,嫂子給你做好吃的,可憐見的孩子,有錢人也過得不容易啊。”
王家嫂子洗了手準備和麪做點硬菜。
“成,我來劈柴,嫂子其實過得好不好還得靠自己努力,和錢關係不大,咱家有幾畝地呀,我咋瞧着日子有點緊巴呢。”
“嗨!都是錢鬧的了,我家原先有幾畝地呢,我公爹在世的時候家裡雖然不富裕吧,但也過得滋潤,不然咋有錢娶我進門呢。後來遇到戰亂和災荒,又得了疫病,一下子花幹了家裡的錢,沒法子賣了地,還幹了……,算了不提了。”
王家嫂子想說點什麼又不說了,眼裡有些淚花。
“我來的時候聽說咱這一片土匪多呀,爲啥啊,衙門不管管麼?”
“管不住,這一片都和村民連着的,都有親人被挾持上山,捨不得親人的命啊,咋整,不幫也得幫,總不能全家老小都去死吧。”
王家嫂子扭過頭擦擦眼淚,啥也沒說。
“那我新貴哥哥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
文祁試探的問了一句。
“嗯,你還真是大家小姐,這機靈勁別人比不上,別說出去,人都死了剩下孤兒寡母可憐啊,新貴死後他媳婦熬了兩年也走了。我家那個小的炕上玩的男娃,就是新貴的兒子,才三歲多一點,可憐啊,沒爹也沒娘了!
你別提這事,他哥都快疼死了,我嫁進來的時候新貴還是個剛回跑着玩的小娃子,我婆婆去的早,新貴是我一手帶大的,如今他走了,我這心裡……”
一說到小叔子,王家嫂子哭的十分傷心,這個小叔子等於是她養大的,因爲婆婆去的很早。
“爲什麼不能改變麼?”
文祁也覺得有點悲涼之意。
“沒法子,一個人一戶人家說了不算吶,脖子上架着刀,你敢說不幹麼?”
王家嫂子帶着痛恨卻又絕望的低吼訴說着心裡的悲哀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