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韞的祖父不是別人,正是摳門之極的戶部尚書王新銳。因爲絕戶郡收益的問題,跟蘇興禹至今糾纏不清,一直想着把絕戶郡的收益收歸國庫。正因爲這件事情,王新銳跟蘇興禹簡直如同天敵一樣。
姒錦想不明白,令國公什麼時候跟王家這麼親密了,據她所知,王尚書是曾經彈劾過令國公的。
但是現在皇后卻親手捧起王婧韞,不得不令她多想。
徐三山跟和時意也在對峙,姒錦卻半眯着眸看向窗外,她已經沒有了更多的耐心跟徐三山在這裡耗下去。
皇后既然這樣做了,那就不要怪她不給顏面了。
臉面這種東西,兩人底氣差不多的時候,是要互相給的。皇后雖然貴爲皇后,但是姒錦生了一個肚子裡還有一個,又有蕭祁作爲後盾,自然是底氣十足。
更何況,皇后這樣做,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佔到了蕭祁的對立面去了。他們已經從夫妻變成了敵人,一旦這種情況發生改變,很多事情都上了不同的道路,將會徹底的背離當初的設想。
而姒錦其實真的沒有想過要跟皇后作對,可是現在現實卻把她們推上了相反的方向。
既然這樣,那就開戰吧。
“和時意,既然徐公公不願意出這個面,你親自去跟王貴人說,本宮這裡廟小供不起大佛,請她挪地兒吧。”姒錦面色一寒掃過徐三山說道,“親自把人送到鳳寰宮去,可別出了差錯。萬一要是不小心有什麼死傷,本宮可就洗不清楚了。”
徐三山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立刻往前一步,笑着說道:“熙妃娘娘,您這又是何必呢?其實頤和軒裡多個人,少個人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您讓她往東不敢往西,其實沒多大的差別。”
這話說的真是好聽,姒錦看着徐三山,“徐公公真是會開玩笑,你的眼睛裡要是能容下一根針,本宮這裡就能裝得下王貴人,不如你試一試?”
姒錦說着還真從針線筐子裡扒拉出一根繡花針來,針身油滑光亮,一看就是經常使用的。將針放在炕桌上,冰冷刺目的光芒熠熠生輝,“這麼一根針也不會要了徐公公的命,不過是讓你的眼睛不舒服而已。就如同徐公公所言,王貴人進來也無大礙一樣。”
徐三山發誓,這輩子都沒遇上過熙妃這樣的人。忍不住的心裡還真有點滲得慌,看着她就說道:“熙妃娘娘真愛開玩笑。”
“徐公公也很會開玩笑,本宮這是跟你學的。”
徐三山臉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沒想到今日算是踢到鐵板了。不過他也不是一根筋到底的人,看着熙妃就笑着說道:“既然娘娘這樣說了,奴才只好帶着人回鳳寰宮去了。”
“送徐公公。”姒錦揮揮手,再也不願意跟他廢一句話。
徐三山帶着王婧韞等人一路回了鳳寰宮,王婧韞跟自己身邊的貼身大宮女紅玉對視一眼,怎麼也沒想到熙妃居然就真的敢不同意。
她不是最聽皇后娘娘的話了嗎?
“小主……”紅玉有些緊張的跟在主子身邊,低聲開口,卻又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
王婧韞輕輕搖搖頭,現在說什麼其實都不管用,就看皇后娘娘什麼態度吧。
一行人回了鳳寰宮,童姑姑很是驚訝的看着跟着一起回來的王婧韞,又看向徐三山,徐三山對着她使了一個眼色。
童姑姑暗中頷首,就先領着王婧韞一行人先去側殿安置下,暫時休息。
徐三山一路進了內殿去回報。
皇后一身紅色鳳紋宮裝坐在臨窗的大榻上,聽完徐三山的話,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熙妃,真的這樣威脅你?”
“是,娘娘您是沒見,熙妃娘娘不僅搬出和意識來壓奴才,居然還真的把一根繡花針放在桌子上,奴才真是被嚇到了。”徐三山拍着胸口說道,“自打奴才伺候娘娘以來,在這宮裡見到的主子也不少,熙妃娘娘這樣的,真是頭一回見。”
皇后面上還有些不可思議,徐三山口中的熙妃,跟她認識的熙妃簡直就是兩個人。怎麼也不會想到,她不僅違抗自己的懿旨,居然還敢拿着繡花針威脅徐三山!
熙妃,到底也是變了。
“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后揮揮手,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徐三閃猶豫的看了一眼皇后,“那王貴人怎麼安置?”頤和軒進不去,總不能就撂下不管了,得先安置到個地方住下來纔是。
皇后想了想,就笑了笑,“那就先送去素雲殿吧,想來喬小儀也願意有人做個伴。”
“是,奴才這就去辦。”徐三山倒退出去。
皇后面色鐵青,王婧韞現在往誰那裡安置都不妥當,就只能先送到喬靈夷那裡去,想來喬靈夷應該知道太后的部署,不會把人趕出來。素雲殿距離頤和軒也並不是多遠,好歹還能給王婧韞留幾分顏面。
沒想到,熙妃就還真的敢跟她對着幹,她不就是讓她推一把王貴人。想當初若沒有有她,熙妃能平平安安到今天?
這宮裡,果然是靠誰都靠不住的。
她護了熙妃這麼多年,如今不過是需要她伸伸援手,讓她能對家裡有個交代,可是她竟也不肯。
以後,又如何指的上?
接下來,她又該怎麼做纔好?
蘇蕊聽了慧安的話,低聲一笑,“所以王貴人住進了素雲殿?”
“是呢,現在宮裡頭都傳遍了,誰能想到熙妃娘娘就真的敢這樣打皇后娘娘的臉。”慧安輕聲說道,語氣中還帶着幾分不可思議。
蘇蕊就想起了跟楚澄嵐的約定,現在倒是有個機會了。
皇后跟太后都想壓制熙妃,貴妃也想摻和一腳,她可不管這些爛事兒,她們做她們的,她做她的。
蘇姒錦?
蘇蕊輕笑一聲,一下子招惹了這麼多人,就連一想你護着她的皇后也給得罪了,這下子事情可有趣了,看她以後在這宮裡還怎麼囂張。
皇后那個人……蘇蕊想起楚澄嵐的樣子,心裡也難免一寒,那是個真的心狠手辣的人。
長樂宮裡,花姑姑剛得了消息看着擡出來的屏風,只得又讓人再收回去,自己急急回了主殿。
“娘娘,王貴人沒能進了頤和軒,被熙妃給趕出來了。”
貴妃一愣,手裡的茶盞放了下來,“真的?”
“千真萬確,剛剛得了消息。”花姑姑面色也還有些緩不過神來,一雙眼睛裡帶着迷茫之色。沒想到熙妃居然就真的這樣大膽,真的沒讓王貴人進門,那可是皇后的懿旨,她居然都敢抗旨的嗎?
“沒想到……”貴妃喃喃自語,旋即皺緊眉頭,看着花姑姑說道:“熙妃還真是膽大,公然違抗懿旨,她這是到底要做什麼?”
“是啊,奴婢也覺得這件事情很是古怪,熙妃違抗皇后的懿旨,就不怕皇后娘娘治罪嗎?”花姑姑也想不明白,“奴婢再讓人去打聽打聽。”
“快去。”貴妃揮揮手。
花姑姑才走出去,茅東林正從外頭走進來,一看到她就立刻迎了上來,低聲說道:“剛得到消息,皇后娘娘把王貴人送到素雲殿去了。”
“什麼?”花姑姑這下子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皇后這又是想要做什麼?“我進去跟娘娘回稟一聲。”
茅東林看着花姑姑的背影匆匆而去,自己個兒仰頭看着天,最近這後宮怪事頻頻,難道真是要變天了嗎?
貴妃聽了花姑姑的話,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送去喬靈夷那裡?”皇后可真是想得出來,那素雲殿縱然是跟頤和軒挨的很近,可是皇帝從不去那裡,把人送那裡去,又有什麼意思?
“是,確實是送到素雲殿去了。”
“皇后對頤和軒那邊可有什麼動靜?”熙妃公然違抗懿旨,皇后總不能就這樣輕輕揭過,如此藐視皇后威儀,豈能不加處罰?
不過,要是皇后處罰熙妃,一來熙妃肚子裡有孩子,二來皇上心思不明,這後果……可也不敢想。
皇后這會兒只怕是把自己架在了火堆上,還真不好下來脫身了。
太后……這一招棋真是走的妙。拆散了皇后跟熙妃這對臂膀,現在又把皇后架在熱鍋上烤。那接下來太后又想要做什麼?
貴妃想到這裡,看向花姑姑,“如果壽康宮那邊有人來,就說我不舒服,不方便見客。皇后娘娘那裡你也去知會一聲,就說我身體染恙,告病幾天。”
花姑姑就明白了,笑着說道:“娘娘躲幾天也好,現在宮裡形勢不明,倒真不能把自己填進去。”
貴妃卻搖搖頭,“現在大家都綁在一條船上,我哪裡可能躲得開去,不過是不想摻和到太后跟皇后的較量中去。太后一心想要喬靈夷爭寵,皇后捧的卻是王貴人,她們兩人雖然某種程度上達成同盟,但是根本上來說,她們還是有各自不同的利益。但是不管是喬靈夷還是王婧韞都跟本宮可沒有關係,我犯不着趟這趟渾水,看個熱鬧就是,就是可惜了頤和軒還是沒能進去人,這個熙妃……”
貴妃後頭的話沒有說出口,卻想想自己,如果自己換到熙妃的位置上去,是不是也會也能像她這樣做。想了半天,貴妃也沒想明白自己會怎麼做。
御前爭寵,不在朝夕。不管是她也好,還是皇后也好,這些年自己身變成從沒有缺少了舉薦別的女人,將這些人拉進自己的地盤裡,組成同盟,互相對抗。
但是像是熙妃這樣單打獨鬥的,在後宮裡真是不多見。
也不對,熙妃原先是皇后那條船上的,但是現在已經被皇后蹬下了船,以後這兩人怕是無法同行了。
貴妃的思緒越想越亂,越想越遠。皇上在朝堂上如今威勢越重,各大家族話柄漸弱,今科之後,再錄賢才。不說別個兒,單單是秦嶼川那樣的再來一個就令人吃不消了。
想到秦嶼川這個人,貴妃就感到非常的頭疼,此人不知道哪裡來的能耐,居然能盡知各大家族隱晦事兒。以至於很多時候她父親這些人會很受被動,往往這邊纔想出個法子,那邊第二天就能做出應對,且能一句抓到痛處,令人防不勝防。
也曾想過除去秦嶼川,但是驍龍衛的蘇盛揚派人全天保護,以至於這些人幾次行動都失敗了。
蘇興禹提出遷丁一策,建立遷丁司,當年人人避而不及的絕戶郡,如今已經你是萬里肥田,年年歲收直入皇上的私庫,有銀傍身,皇上自然底氣足。
蘇盛揚手握驍龍衛統領一職,護衛皇上安全,掌控皇宮安危。又有擴兵之舉,兵權在手越來越重。而且蘇盛揚還有剿匪之功,那是真真正正的軍功在手。
秦嶼川就跟不要說了,那就是皇上手下的一條惡犬,重要的是此人神通廣大,好似對世家十分了解。各種信息信手拈來,簡直是令人防不勝防。
這三個人,一個是熙妃的父親,一個是哥哥,另外一個是青梅竹馬。
不知不覺之間,那個在後宮裡從來低調過活的熙妃,在前朝的勢力已經如此龐大。也許是熙妃自己實在是太低調,就算是知道其父兄之能,然而也並未令人重視,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熙妃肚子裡再生出一個皇子,這天下……
貴妃很是頭疼,她一個女人,不過是聽從家族之命,進宮服侍皇帝爲家族牟利,在這些朝政之事上並不精通。現在讓她想這些,簡直是要她的命。
“娘娘。”花姑姑看着貴妃氣色不太好,連忙開口,“不如您先休息一下。”
貴妃擺擺手,“你去看看皇后那邊對頤和軒是個什麼處置?”這纔是最要緊的。
“是。”花姑姑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等到打聽消息再回來,貴妃正陪着玉珍公主在院子裡玩,裡看到花姑姑進來,就讓奶孃帶着公主下去了,看着她,“可打聽到了?”
“皇后娘娘並未有動靜。”
貴妃眉頭一皺,“怎麼可能?”
“奴婢還打聽到一事兒,皇上把和時意送到頤和軒當差了。”
“又不是沒去過。”貴妃沒上心。
“不,這次是留在頤和軒了。”
貴妃一愣,看向花姑姑。
花姑姑再度開口,“這次徐三山去宣旨,便是和時意出面周旋,親口說皇上曾答應熙妃,頤和軒永不進新人。”
貴妃神色大變,“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
永不進新人?
皇上居然開口許下這樣的承諾,難怪熙妃如此有恃無恐,難怪居然敢違抗皇后的懿旨。
呵呵,真是……真是令人想不到啊。
“娘娘,那……接下來怎麼辦?”
“接下來?”貴妃嗤笑一聲,“這後宮裡就這麼大的地界,隨着皇帝登基時日越長,這後宮的裡嬪妃就會越多。前朝的時候,就連皇后的鳳寰宮裡都曾住過別的嬪妃。當今不過是等級年歲還短,所以這後宮並不擁擠,可是那頤和軒擴宮之後已不在長樂宮之下,皇上卻如此許諾與她,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花姑姑搖頭。
貴妃面色漸冷下來,“真沒想到,咱們的皇上居然還是個癡情個種子。”這熙妃是真的不能留了,在留下去大家都沒活路了。
貴妃一步一步走回正殿,陽光下的她的背影,略有蹣跚。
素雲殿裡也正熱鬧,喬靈夷請了王婧蘊去她的正殿喝茶,讓人趕緊收拾側殿出來給她住。
兩人相對而坐,王婧韞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半垂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王婧韞心裡其實覺得十分的難堪,這以後只怕後宮的裡的人再見到她,都會心裡嗤笑兩聲。
喬靈夷端着茶盞打量着王婧韞,心裡縱然不悅,面上卻還帶着微笑,徐徐說道:“本來我一個人住在這裡還覺得挺悶得,王妹妹來了正好,咱們可以說話解悶作伴。”
王婧韞擡起頭露出一個微笑,“只是給喬姐姐添麻煩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宮室修葺又不是你的錯,這也算是好事兒,等到修好了再回去就是新的寢殿了,屆時我再去找你喝茶。”
喬靈夷話裡話外絲毫不提頤和軒,只把王婧韞這一遭難堪的事情,蜻蜓點水的說成遷宮修葺的小事兒,這讓王婧韞很是舒服了幾分。這會兒看着喬靈夷也不覺得如以前那般防備了,只笑着說道:“到時候一定請喬姐姐光臨,以謝今日之恩。”
“姐妹之間說這些就是太見外了,側殿還需要打掃一下,中午不入便在我這裡用膳,正好讓我做個東道。”
王婧韞笑着謝過,兩人言笑漸歡。
夜色漸漸沉了下來,白日的喧囂,都被這夜色壓了下去。
頤和軒裡燈火通明,相鄰的素雲殿也是燈光閃爍。可是蘇蕊住的院子裡,卻是燈光微暗,院子裡一片安靜。
燈光下蘇蕊靜靜的坐在那裡,手裡捏着一個造型古樸的荷包,嘴角還帶着大大的笑容。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把荷包收進了另一個略大些的荷包裡面。
在這個微暗的屋子裡靜靜地坐着,這樣安靜令人從骨子深處,趕到驚悚。
做了大半個時辰,這才解衣上榻,蓋上錦被之後,閉上眼睛也一時難以入睡。腦子裡不停的想着家裡傳來的話,她不能這樣一直耗下去,耗盡了大少年華,又等來新的秀女。
太后也好,皇后也好,貴妃也好,這些人不動手,她就推一把好了。反正這些人從來也沒把自己放進眼中,在她們眼睛裡自己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既然這樣的話,自己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大不了,一起死。
只有比別人更狠,你纔是能活下去的那個。
這句話在她的腦子裡不斷地反覆地響起,沒錯,就是這樣,只有不怕死,才能不懼死。
才能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慧安輕輕走進來,聽到帳子裡翻身的聲音,就低聲說道:“小主,睡吧,明兒個還要早起呢。”
“這就睡了,你也去吧。”
帳子裡傳來蘇蕊的聲音,低沉,微悶。
慧安應了一聲,剪了燈芯,罩上罩子,就在腳踏上的鋪蓋裡躺下了。
一室安靜。
而此時,頤和軒裡依舊燈火明亮。
姒錦看着廚房裡送上來的東西,對面坐着的蕭祁面色黑沉,兩人一時相對無語。
沒有了皇后的維護,周遭的人都開始伸手,這兩天她的小廚房就莫名其妙的進了很多東西。
多是對孕婦胎兒不良之物。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