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灣仔區,莊士敦道。
莊士敦道夾在皇后大道東與軒尼詩道中間,是香港島灣仔區東西主要交通幹線之一,東起灣仔克街一帶,西至熙信大廈一帶,其形狀跟軒尼詩道連成了一張弓型。
此時晚上八點剛過,正值莊士敦道熱鬧繁華之際,豪車、香車、出租車來回穿梭,遊客、市民、寵物在人行道流連忘返;街道兩邊,金銀玉器店內珠光寶氣,禮品店內琳琅滿目,音像店內歌聲悠揚,食品店內香氣四溢;在街道邊霓虹燈廣告牌下,幾名身着暴露、身材性感的豔妝妙齡女郎倚杆而立,伸出柔若無骨的胳膊朝兩名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招呼着:“帥哥,找樂子不?”
兩男子悶聲不語,低頭趕路。
女郎鄙夷地輕啐道:“大晚上的戴墨鏡,一看就是大圈仔!操!”
兩男子正是韓龍和金四喜,下午在雙喜樓麻將館遇險後,就找地方躲了起來,直到晚上纔敢上街,韓龍來莊士敦道準備上情婦家避難。韓龍的情婦叫阿碧,住聯發大廈。在金四喜的再三警告下,韓龍終於答應在去阿碧家之前不打電話給她。
聯發大廈,電梯裡。
“龍哥,你馬子靠得住吧?”金四喜不無擔心地問道。
“操!”韓龍嚴重不滿,“阿碧跟了我快10年了,一直對我忠誠不二,要是連她都出賣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金四喜擡頭望着電梯頂,陰陽怪氣地說道:“女人跟警察一樣,都是靠不住的!”
韓龍大怒:“你他媽的什麼意思?別侮辱我馬子!”
金四喜嘿嘿一笑,斜着眼睛反問道:“你真的能確定,你馬子會爲你守一輩子的活寡?要知道,你可是終生監禁吶!”
韓龍一愣,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阿碧不是那種人,她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呵呵,我也就隨便說說,龍哥你別放心上。”金四喜嬉皮笑臉地說着,伸手到韓龍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自己的手機,然後將自己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韓龍不解地問道:“你這是幹嘛呀?”
金四喜將兩隻手機都放進了自己口袋裡,笑而不語。
“叮——”電梯停在了頂層,韓龍率先走了出去,站在3301室門口,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平緩自己激動的心情。
金四喜輕笑道:“瞧你那沒出息樣!”
韓龍老臉一紅,乾咳一聲按響了門鈴。然後躲到貓眼旁邊,看來是想給阿碧一個驚喜。
半晌後,門內傳來輕微的“喀嚓、吧嗒、咔啦”聲,韓龍眉頭一喜,得意地斜了金四喜一眼,似乎在告訴他:阿碧的防盜工作做得很好,不是整天偷男人的水杏楊花、Lang.女嬌娃。
金四喜肩膀一聳,嘴一撇,沒說什麼。
門開處,一張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臉探了出來,呆呆地看了下金四喜,又轉頭看向韓龍,身子一頓,眼睛圓瞪,隨着韓龍笑眯眯地摘下墨鏡,徐娘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驚愕地緩緩搖着頭。
韓龍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狂喜和衝動,上前一把將徐娘緊緊摟在懷裡,深情呼喚道:“阿碧,我的小心肝,阿碧,我回來啦!”
“嗚——”阿碧從韓龍懷裡用力掙脫,雙手捧住他的臉,不敢相信般地說道,“龍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是我,是我!”韓龍輕聲說着,在阿碧臉上重重一吻,看得旁邊的金四喜一陣雞皮疙瘩,但當他看到韓龍眼眶裡的淚水後,又不免暗自慚愧,沒想到韓龍對馬子竟然如此情深,自己卻口無遮攔地貶損他馬子。
進屋,入座,阿碧笑吟吟地端來了兩杯散發着濃郁香氣的紅茶,放在茶几上。她的手還有些微微發抖,顯然韓龍的突然出現,讓她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韓龍去洗手間了,金四喜則坐在客廳內沙發上,扭頭打量着屋內擺設。
只見客廳內,地板光潔,燈明幾淨,盆栽鮮豔,可以看出阿碧是位手勤腳快的居家賢婦;兩間敞着房門的臥室裡,可以看到光亮如新的傢俱和整潔的牀飾,牀下只有一雙女式棉拖鞋,牀上也只有一個枕頭,想來自從韓龍入獄後,阿碧一直是單獨居住的。
看來韓龍是對的,阿碧是絕對靠得住的。
想到自己對阿碧的懷疑,金四喜心下有些內疚,不好意思地朝對面沙發上的阿碧微微一笑。
阿碧也是欠了欠身,微笑着說道:“喝口茶水吧,金先生。”阿碧確實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知道金四喜是大陸人後,就跟他講並不標準的國語。
金四喜微笑着點點頭,端起茶杯,輕輕晃着頭吹了幾下浮在上面的茶葉,正要撅起嘴來喝,突然韓龍從洗手間出來大聲喊道:“四喜!”
金四喜一愣,擡起頭不解地望向韓龍。阿碧眉梢間一絲慌亂一閃而過。
“哦,哈哈哈哈!”韓龍大大咧咧地過來,在金四喜肩膀重重一拍,粗着嗓門道,“咱趕了這麼多路,先洗個澡吧,呆會兒好好睡一覺!”
“恩,好。”金四喜點着頭,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說道,“那我先洗洗睡了,龍哥你跟嫂子也好久沒聊了,今晚好好敘敘舊!”
金四喜正要站起身,韓龍一把按住了說道:“咱一起洗吧,直娘賊,幾年沒人給老子搓背了,呆會兒給我用力搓一下!”
話說到這份上,金四喜再傻也拎得清了,知道肯定是韓龍發覺哪兒不對勁了。便裝作憨厚的樣子對阿碧傻呵呵一笑,稍顯靦腆地說道:“那……呵呵,嫂子,那我跟龍哥先去洗澡了啊,嘿嘿,我跟龍哥沒啥的……”
阿碧羞澀地低下了頭,金四喜乘機將一隻手機塞到了沙發縫裡。
韓龍和金四喜起身走進洗手間裡,把門死死關住,將淋浴開到了最大。
金四喜緊張地問道:“龍哥,發生什麼事了?她……她有什麼問題嗎?”
韓龍鐵青着臉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朝抽水馬桶指了指。
金四喜湊近馬桶拿眼望去,只見瓷白色的抽水馬桶內,面對着人的缸體後內壁殘留着幾條黃垢。
金四喜不解,疑惑地說道:“尿垢罷了,怎麼了?”
韓龍沉着臉道:“這難道是女人撒出來的尿垢嗎?”
金四喜身體巨震,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女人撒尿是坐在馬桶上的,尿液自然只會往前噴,在缸體前內壁形成尿垢;而現在馬桶缸體後內壁出現尿垢,則說明這馬桶有男人用過——而且是經常用的,以至於形成了尿垢!
一臉凝重地望着韓龍,半晌後,金四喜默默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剛要貼緊自己的耳朵,卻被韓龍蠻橫地一把搶了過去,放到了耳根邊。
金四喜湊過耳朵,隱約聽到了阿碧在打粵語電話:
“喂,999麼……我這裡是莊士敦道聯發大廈……”
韓龍一臉的死灰之色,似乎對阿碧抱有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眼神一會兒呆滯,一會兒兇狠,一會兒邪惡,牙根咬得咯咯響,手臂上青筋畢露,似乎隨時要衝出去將阿碧生吞活剝。
金四喜見狀,一把拉住韓龍的手,沉着臉緩緩搖了搖頭,然後朝洗手間的窗戶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