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的年初,除了明軍在淡馬錫港與陳祖義爲首的海盜集團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戰爭以外,整個大明周邊的局勢都顯得異常的風平浪靜。
雖然清化港的明軍傾巢而出,奔波了幾千裡海路前往救援,但安南人並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很清楚,就算清化港守備空虛,拿下了清化港,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因爲安南已經失去了北方的羣山以及富良江作爲屏障,而明軍屯駐在交趾、廣西、雲南、貴州的軍隊,隨時都可以集結南下,一旦觸怒了大明,安南幾乎沒有什麼抵抗的手段。
而小小懲戒了陳祖義以後,明軍也並沒有貿然集結兵力前往舊港報復舊港是南洋最大的港口,沒有之一,與淡馬錫港不同,那裡的情況非常複雜,不僅僅是處於海峽南端,而且是蘇門答臘島與爪哇島中間地帶,也是三佛齊王國與滿者伯夷帝國的緩衝區。
所以,雖然是半獨立的三不管地區,但是那裡僅僅允許實力強大、但還不夠強大的勢力存在,並且需要這些勢力互相牽制,決不允許有任何一方,能夠壯大到獨自建立或者對抗一個國家的地步。
而這種微妙的平衡,會在陳祖義實力受損後,被稍微打破。
但其中隱藏的叢林法則,又會讓這種微妙的平衡重新恢復正常.除非,一個龐然大物向這裡伸出了爪子。
大明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去插手舊港的事務。
貪多嚼不爛,在引起三佛齊王國和滿者伯夷帝國的警惕乃至敵意之前,大明需要先把淡馬錫港建設好,建設好這裡的港灣,駐泊一支能夠控制區域制海權的分艦隊,以及足夠強大的、能夠稱之爲“永備工事”的堡壘羣。
這次立足未穩被陳祖義偷襲,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情,但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再出現一次了。
而且實話實說地講,僅憑淡馬錫港現在的明軍,也無力再發起一場對海峽南端的遠征了。
畢竟城牆需要大量的建築材料來修補,傷員需要救治,淡水和糧食儲備都已經告罄,而當地還沒有建立配套的民政和司法體系,這些都需要時間,甚至支援艦隊本身都做不完這些事情,必須要等到下一批從大明本土出發的艦隊抵達此地,才能徹底解決這些問題。
好消息是,淡馬錫港的明軍並不需要等太久。
在充分休整後,大明的第二次下南洋行動就要開始了。
相比於第一次最遠只到達了占城國的沿海,這次下西洋艦隊會走的更遠一些,甚至淡馬錫港,都不會是他們的終點。
而在大明國內,經過大半年的發展,也在京城周邊,建立起了初步的工業,並且改善了整個京城周圍的交通運輸網。
京城到江南,除了原有的長江航道以外,還有了短距離的鐵路,以及水泥路。
一些機牀,以及配合蒸汽機使用的老式發電機等比例模型,也通過陰陽炁海一併送了過來,只不過這些對於大明世界來講還過於先進的技術,是需要一定時間進行消化和吸收的。
苦修內力,自然是爲了對外擴張。
整個洪武二十五年的基調,或者說主線任務,並不是巡視五京,也不是朱雄英就藩吳地,而是繼續向南洋擴展大明的影響力。
而隨着大明高層對於南洋局勢的更深入瞭解,以及越來越多詳實、可靠的情報傳回來,對南洋各勢力的判斷以及對第二次下南洋戰略的規劃也逐漸清晰而全面了起來。
首先,是對於南洋各勢力的判斷,南洋地區雖然島嶼衆多、民族繁雜,但主要勢力可歸結爲幾大類:一是以滿者伯夷帝國爲代表的強大王國,這些國家擁有一定的軍事實力與領土控制力,是大明在南洋擴張的主要競爭對手;二是如三佛齊、暹羅等中等國家,它們或依附於大國,或尋求自保,態度多變,是大明需要謹慎應對的對象;三是衆多小國或勢力,這些勢力雖弱,但在特定區域內擁有一定影響力,是大明需要爭取或安撫的力量。
基於這些判斷,朱雄英與大明高層制定了詳盡的第二次下南洋戰略規劃。
當先的,自然是大明的拳頭。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人都信服的真理,如果有,那就是拳頭。
野蠻與武力確實不能做到長久的征服,但是反過來講,如果沒有武力,那麼連征服都做不到。
爲了確保淡馬錫港的事件不再重演,最要緊的就是加派水師,確保在南洋地區的制海權,通過派遣強大的艦隊巡航,展示大明的軍事實力,對潛在的敵對勢力形成有效威懾。
同時,就是在關鍵區域,如淡馬錫港等地建立堅固的軍事堡壘,形成一套完整的防禦體系,確保大明在南洋的利益不受侵犯。
而光展示拳頭是不夠的,與此同時還要有外交攻勢與利益交換。
除了派遣使者宣諭大明天威以外,還得利用大明的經濟與技術優勢,與各國進行利益交換,比如進行貿易,讓他們獲取大明的獨有商品等等,以換取它們對大明在南洋活動的支持與配合。
而這樣就能在貿易過程中,通過設立商館、開闢航線等方式,加強與南洋地區的貿易往來,同時利用南洋豐富的自然資源,比如馬尼拉的金礦,占城的木料,爪哇島的香料等等,來發展大明。
除了軍事和外交、經濟,剩下的就是文化方面了。
現在綠教還並沒有大規模進入南洋地區,尚且屬於小衆,所以大明的文化輸出,還是有很大空間的。
再加上南洋確實有數量龐大的漢人.這些漢人並不都是洪武開國的時候潤出來的,相反,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早在唐朝或者五代十國時期,就已經來到南洋了,雖然同文同種,但經歷這麼多年的演變,跟大明的漢人,區別還是很大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從文化上來講,都是一家人。
所以,對於南洋的文化輸出,重點就是傳播儒家文化與華夏文明固有的文化符號,增進當地漢人移民對大明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至於鼓勵大明移民前往南洋定居,與當地人通婚繁衍,這些暫時還不考慮,畢竟大明國內的人口雖然二十多年來有爆炸式增長,但總體還是人少地多的狀態。
總之,南洋戰略的實施並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長遠的佈局與持續的經營。
所以按照朱雄英的規劃,還是要先在南洋地區建立穩固的據點,主要就是水師的基地,這種基地越多,才能越爲未來的擴張奠定基礎。
畢竟南洋戰略的核心,其實是“海權”,也就是大明控制航道的能力,而航道都是需要補給點的,這些補給點往往都是天然的貿易中心,也是軍事基地。
當然,大明國內也得爲南洋戰略,傾斜更多的資源。
淡馬錫港。
經過了戰後重建,淡馬錫港很快從蕭條破敗中走了出來,明軍在淡馬錫港建立了高大的城牆,疏浚了航道,加固了防波堤。
得知明軍打敗了陳祖義以後,很多商人也陸續來到了這裡,消息開始一傳十十傳百,逐漸在整個南洋地區擴散。
因此,到了洪武二十五年四月的時候,淡馬錫港的人氣,已經算是極大恢復了。
港城的小酒館裡,來自白羊王朝的阿拉伯商人,還有帖木兒汗國統治下的波斯商人,南天竺諸邦的天竺人,南洋本地的漢人,都匯聚在這裡。
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各種語言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獨特的南洋風情畫。
空氣中瀰漫着香料、汗臭與酒水的混合氣息,他們推杯換盞間,除了交流各地的商品信息以外,主要就是討論淡馬錫港乃至整個南洋的變化。
“聽說了嗎?陳祖義回到舊港以後,發誓要找大明報仇,現在正在大規模的招募海盜,可以說是來者不拒,幾乎整個南洋的海盜,都聚集到了舊港。”
一位身材魁梧的阿拉伯商人,用着不太流利的波斯語,拍着桌子,興奮地說道。
這是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施進卿他們會允許嗎?”
“允許不允許又怎樣,現在舊港已經到處都是騷亂了,陳祖義鐵了心要找回場子。”
“不過靠他們想要擊敗明軍,恐怕是有些費勁了。”
“確實如此,我見那些巡邏明軍士兵,他們紀律嚴明,裝備精良,簡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兵。”
“跟帖木兒大汗的軍隊相比如何?”
一位波斯商人接過話茬,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讚歎:“就算是跟大汗的軍隊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讓了。”
而聽到這話,商人們不僅對明軍,又多了幾分敬畏。
其實,從他們交流用的語言,就能夠看到,在當前的世界上,對南洋影響最深的是哪個勢力。
——他們都是用波斯語交流的。
顯然,帖木兒汗國,或者說傳統的波斯地區,從宋朝以來,就始終保持着對於中東、南亞、東南亞的廣泛影響力,而帖木兒汗國的崛起,則擴大了這一影響力。
帖木兒如今除了河中地區這個統治中心以外,先後征服了花剌子模、阿富汗,並且對西域數次東征,把東察合臺汗國打到稱臣,然後西征征服波斯全境,並且於去年在昆都爾察河谷戰役大敗金帳汗脫脫迷失,北上掃蕩金帳汗國,獲得了亞美尼亞地區和阿塞拜疆地區,作爲東西方貿易的中心點,可以說是真正的掌握了亞歐大陸橋的陸權,並且憑藉着路權,開始拓展其海權影響力。
畢竟,除了陸路貿易,東西方的海上貿易,還是一樣都得經過西亞和中東地區。
而華夏在元朝時期,海上貿易雖然規模很發達,但其主體,依舊是阿拉伯商人和波斯商人,也就是所謂的“色目商人”。
只不過眼下的帖木兒汗國,其實是有些偏波斯化的,所以自然就是波斯商人,佔據了海貿的主導地位。
這實際上就是政治影響經濟的典型例子,而如果大明能夠持續地在南洋保持影響力,那麼相信過不了多少年,可能整個南洋地區,佔據貿易主導地位的,就是都是漢人大商人了。
而歸根結底,政治的影響力,還是來源於軍事勝利。
商人是最懂得利益和變通的羣體,他們很清楚其中的道理。而南洋這塊地方,雖然有滿者伯夷帝國這個驟然興起的區域霸權存在,但滿者伯夷帝國的力量,也遠沒有達到具有統治力的地步,或者說,完全不像是帖木兒汗國在西亞和中東,或者大明在東亞和東南亞,所具備的那種說一不二的統治力。
因此,滿者伯夷帝國,只能算作是地區強國,跟大明或者帖木兒汗國這種世界前二的大帝國相比,還差得太遠。
但國力的差距,同樣會被地理因素所彌補。
爲什麼波斯商人能夠隱約在南洋的貿易中佔據相對重要的地位,可帖木兒汗國的軍艦,卻並沒有出現在南洋?還不是因爲天竺的那些土邦,阻礙了帖木兒向南亞次大陸擴張勢力。
如果帖木兒能將整個天竺都收入囊中,那麼帖木兒汗國出現在南洋的,就一定不只是貿易船了。
當然,這裡面也有錫蘭王國的水師比較強大,而且地理位置正好卡在從西方進入馬六甲海峽的入口的原因。
嗯,不過帖木兒下一步確實是打算徵天竺了。
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年老瘸子就會東征印度德里蘇丹國,摧毀德里、旁遮普、克什米爾地區,在北天竺建立自己的影響力。
這麼一比,其實大明的戰爭頻率,還真就遠遠不如帖木兒汗國。
“淡馬錫港重建的不錯,本以爲被滿者伯夷帝國洗劫後,就會一蹶不振了,沒想到幾個月的時間,航道也被徹底疏浚了,船隻進出更加便捷,這對我們商人來說真是好消息。”
一旁的天竺商人則顯得有些憂慮:“雖然明軍的到來帶來了秩序,但我倒是擔心,南洋的平衡或許會因爲他們的介入而被打破。”
天竺,不管是南天竺,還是北天竺,都已經分裂好久了。
這地方其實很詭異,用“聚是一坨屎,散是滿天星”來形容,再恰當不過。
畢竟,天竺的宗教、民族實在是太過紛繁複雜,幾乎難以建立一個如同大明或者帖木兒汗國一樣的真正強權帝國。
所以天竺商人們,早已經習慣了在強權間遊走,而不是指望自己的國家變得異常強大。
而相比於更加熟悉的帖木兒汗國,這些天竺商人,也難免對於大明,有着更陌生的感覺他們可能很多人都去過帖木兒汗國的境內港口進行貿易,但絕對沒有幾個人,去過大明的境內。
“嘿你過慮了。”一位南洋本地的漢人商人笑着搖了搖頭,“大明不是來掠奪的,他們是來保護我們,促進貿易的。看看這酒館裡,多少遠方的朋友因爲明軍的勝利而匯聚於此,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管有多少人信,總之,大明在南洋的存在,確實帶來了新的變數,很多商人都開始紛紛規劃如何利用這一機遇,擴大自己的貿易網絡,獲取更多的財富。
而在淡馬錫港的另一側,俞通淵正站在新建的城牆上,眺望着遠方波光粼粼的海面。
“將軍,第二次下南洋的艦隊,已經從國內出發了,要兩個月左右,就會到我們這裡。”一名副將上前稟報。
俞通淵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隨着下南洋艦隊的到來,清化港的艦隊就可以回去休整了,會有一支分艦隊,留下來駐守淡馬錫港。
隨着大明的第二次下南洋行動即將展開,整個南洋地區都籠罩在一種微妙而又緊張的氛圍之中,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觀察着大明的動向,評估着這一龐然大物對他們的影響。
而大明,則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公然的姿態,穩步推進着自己的南洋戰略。
第一次下南洋,威懾安南、占城、真臘、暹羅等國。
第二次下南洋,控制馬六甲海峽東端南北兩側出口。
第三次下南洋,徹底控制整個南洋,爲西出馬六甲海峽打下基礎。
兩個月後,一支龐大無比的明軍艦隊,就抵達了淡馬錫港,與明軍艦隊一同前往的,除了滿載着各種大明特產貨物的內廷貿易船隻,就是一些大商人的隨船。
而對此反應最快的,顯然就是海峽南端的三佛齊王國。
三佛齊王國,是存在於巽他羣島的一個信奉大乘佛教的海上強國,七百年前起源於蘇門答臘島東南部的巨港,在其鼎盛時期,勢力範圍包括馬來半島和巽他羣島的大部分地區,控制諸蕃水道之要衝,經濟上主要依靠過境貿易。
其都城先爲巨港,後北遷佔碑,也是大乘佛教的主要傳播中心,主要語言爲馬來語,而現在南洋的通用語也是馬來語,波斯語只是商人們之間較爲通用的語言,百姓還是主要以馬來語爲主,漢語很多人也能聽懂就是了。
而該國主要物產有產於本地的梅花片腦、丁香、檀香、豆蔻,以香料爲主,除此之外還有珍珠、貓兒睛、琥珀、檳榔、木棉布等物,貿易的話沒有官方貨幣,都是以物易物,多用金、銀、瓷器、錦緞、糖、酒等。
“三佛齊,古名幹陀利,劉宋孝武帝時,常遣使奉貢,梁武帝時數至,宋名三佛齊,修貢不絕。”
馬三保繼續參考着旁邊的資料寫着他的航海筆記,船隻有些顛簸,不過他停下了筆在看,所以倒也不影響。
“洪武四年,其王馬哈剌札八剌卜遣使奉金葉表,隨入貢黑熊、火雞、孔雀、五色鸚鵡、諸香、苾布、兜羅被諸物,詔賜《大統歷》及錦綺有差洪武六年,王怛麻沙那阿者遣使朝貢,方知時其國有三王。”
馬三保:“???”
後面就是一連串走馬燈似的換國王了,而三佛齊王國與大明的交往,停留在了洪武十年。
後來就是滿者伯夷帝國做大,威懾三佛齊王國,而三佛齊王國其國益衰,貢使遂絕,不再與大明有往來,如今已經十五年了。
如今看着三佛齊王國,看着還挺大,還有大半個蘇門答臘島,但實際上對內陸地區只行使名義上的宗主權,所以真正控制的地盤沒有多少了,而其中最重要的地盤,也就是三佛齊王國的舊都——舊港,現在被當地豪強和海盜所控制着。
而三佛齊王國,現在甚至沒有國王。
是的,沒國王,君主離線制了屬於是。
說不上來血統到底正不正宗的王子們,控制着各個地區,投奔大明,如今就在淡馬錫港待着的拜裡米蘇拉,就是王子之一。
只不過這位王子沒機會成爲滿剌加蘇丹國的蘇丹了。
而此時,作爲下南洋艦隊主帥的南安侯俞通源,在與堅守淡馬錫港有功的弟弟俞通淵見面以後,就馬上召見了拜裡米蘇拉,親自詢問他關於舊港的情況。
拜裡米蘇拉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舊港現在有兩股勢力最爲強大,其中之一就是之前趕走我,並且進攻淡馬錫港的大海盜陳祖義,另外一個,則是當地的漢人豪強首領,樑道明,以及他的副手施進卿。”
“詳細說說這兩個人。”南安侯俞通源對此似乎很感興趣。
“樑道明是大明的廣東南海人,原是二十多年前移居來三佛齊國的漢人,後來成了舊港漢人首領,以前乾的買賣比較野,頭腦很精明。”
“施進卿是舊港土生土長的漢人,家族幾百年前就來到舊港紮下根了,在舊港本地勢力很龐大,關係盤根錯節,他有一兒一女,兒子叫施濟孫,女兒叫施二姐,都很有能力,家族裡還有很多親戚,他們家族一直都是在舊港做生意的。”
拜裡米蘇拉頓了頓,繼續說道:“陳祖義則不同,他原本是廣東潮州人,早年因罪逃至南洋,逐漸聚集起一羣亡命之徒,形成了龐大的海盜集團。此人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不僅襲擊過往商船,甚至自己就想當我們三佛齊國的國王,此番進攻淡馬錫港,便是他試圖擴大勢力範圍的一步棋。”
“關於舊港的局勢,雖然表面上是樑道明與陳祖義兩大勢力對峙,但實際上,舊港作爲三佛齊王國與滿者伯夷帝國的緩衝區,其內部錯綜複雜,小股海盜、當地土著勢力以及各方商賈都參與其中,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很可能引發連鎖反應,波及整個南洋地區。”
俞通源聞言,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問道:“樑道明與陳祖義之間,可有和解的可能?另外,樑道明和施進卿他們兩人之中,誰更願意接受大明的招安?”
“樑道明與陳祖義如今已經勢同水火,海盜們都想把舊港的漢人富戶豪強劫掠一空,兩人絕不可能和解,就算想和解,各自的勢力的利益也不允許。”
“樑道明雖出身草莽,但行事較爲穩重,且對大明有着深厚的歸屬感,若大明能伸出援手,他或許願意歸順。而施進卿則不同,此人家族在舊港繁衍了數百年,根基就在此地,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恐怕不會輕易就範。”
“陳祖義會投降嗎?”俞通源問題似乎有些離譜了。
“幾乎不可能。”拜裡米蘇拉搖了搖頭,繼續答道,“陳祖義此番大敗於淡馬錫港,顏面盡失,他定會加倍報復,不僅針對大明,也會向樑道明施壓,以重振聲威,而樑道明爲了自保,或許也不得不與之妥協,即便再怎麼勢同水火,樑道明的武力恐怕也不能保障他跟陳祖義公然撕破臉。”
俞通源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計較。
雖然問的範圍極其廣泛,有的問題看起來甚至有些無厘頭,但他很清楚,大明在南洋的戰略佈局,既要展現武力,以震懾宵小,又要注重策略,分化瓦解敵人。
而舊港作爲南洋的戰略要地,其局勢的穩定與否,直接關係到大明在南洋的整體利益。
所以,還是要方方面面都考慮到,再對舊港動手。
“既然如此,我們便需雙管齊下。”俞通源從容說道,“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舊港,試探樑道明的態度,若有可能,便將其招安,使其成爲大明在南洋的助力。另一方面,對於陳祖義一衆海盜,也要做好偵查,必須以雷霆之勢將其剿滅,絕不能讓其在南洋地區坐大。”
拜裡米蘇拉聞言,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顯然,大明是有着完整的戰略考量的,而大明的人並不傻,自己想要依靠大明來獲取成爲三佛齊王國的國王,恐怕不是幾句話就能做到的,自己必須要付出更多的東西。
隨着俞通源的部署逐漸展開,大明在南洋的第二次下南洋行動也悄然拉開了真正的大幕。
而舊港的局勢,正如俞通源所預料的那樣,正醞釀着一場風暴,而這場風暴的中心,正是那兩位性格迥異的南洋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