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213、囑咐,她給阿爸的信!
歐陽景軒在小豆子剛剛把門合起的那瞬間,順手撈過一旁的東西,也沒有去注意什麼,甩手就扔到了福東海身上……
福東海沒有躲,不敢也是不想。只是靜靜的站在哪裡,任由着歐陽景軒順手抄過的杯盞狠狠的砸在了額頭上,隨即摔落在地上,“哐啷”的聲音狠狠的敲擊在心扉上,透着無奈和不認錯。
誰也沒有說話,可是,福東海知道皇上爲什麼發如此大的火。
“福東海,你好大的膽子!”歐陽景軒怒不可遏,指着福東海就喝道。
福東海淡然的跪倒,依舊不認錯,只是默默的注視着大理石地面,任由額頭上的血帶着溫熱的氣息蜿蜒而下,暈染了一道血紅的視線。
氣氛隨着血腥氣息的瀰漫越來越僵硬,凝重的讓人沒有辦法呼吸。
歐陽景軒狹長的鳳眸銳利如刀的看着福東海,如果眼神能夠殺人,此刻他已經將福東海凌遲處死。
“朕的事情……”歐陽景軒咬牙切齒的問道,“……什麼時候由你來做決定了?”
福東海垂眸,默不作聲。不是不回答,而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從開始決定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承擔一切後果……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方纔開始實施,就被爺兒識破。
氣氛再次僵硬起來,歐陽景軒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福東海……他不敢想象,如果昨夜他實在忍受不住的想要去看看玲瓏,後果將會變成什麼樣。
若琪大婚,他看着她一臉擔憂的樣子,心下有着多少不忍?若琪的秘密,蘇婉儀一直極盡的想要隱瞞,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
父皇爲何如此疼愛若琪,蘇婉儀便就當真的因爲若琪最小的公主嗎?雖然若琪不同於皇宮裡那些公主皇子一般功利於心,也不曾遺傳到蘇婉儀半分……可到底,也是父皇對她的愧疚。
而這件事情,早晚必然是要戳穿的!只是……他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方式。
蘇婉儀想要將若琪指給成沂翰,只因爲成家是蘇家一脈,想要控制自當容易。就算他們知道了若琪是石女,想要填房,但也不能去了若琪主母的位置……可是,這樣的局面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管是因爲二哥還是若琪自己,他都不希望若琪過早的知道這件事情……指給霂塵,一方面想要拖住霂塵,一方面想要遂了霂塵的心的同時,如果有個萬一,他能護得玲瓏周全……另外,也就是,他知道霂塵不會砰若琪,自然,若琪也就不會知道自己的秘密。
只是可惜……蘇婉儀到底算不過天!
這些事情雖然他有心阻止,可卻也不刻意的去制止事情的發生……但是,因爲看到玲瓏眼底深處的擔憂和愁絲,他無法忍住的想要去看看她,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在她身邊坐一會兒,或者躺一下!
不怕體內的毒發,也刻意的去遺忘這樣的一次行爲,會要做多少事情來讓她相信自己的改變……此刻想來,如果他沒有去,後果才怕是自己沒有辦法承受的。
躺在玲瓏身邊,本就像躺個盞茶的功夫,可偏偏人就是如此貪婪,一刻想要一盞茶,一盞茶又想一炷香……就這樣,他便在有着她氣息的香榻上躺了一夜,直到辰時前要上朝了,方纔離開……
如果不是貪婪了這一晚,不是不想要驚動院內值夜的人,怕從門口離開,冬雪已然在門口候着裡面動靜,他又怎麼會想着從那側的窗子離開?
如果不是……他又如何會發現那本置於小几上的書卷,一個關於苗疆和蠱毒的書?!
隨着時間的一點點過去,福東海跪在地上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他從梅主子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大多跟在這位爺兒身邊,梅主子走了後,他更是片刻不離……爺兒看似桀驁不馴,整個人整天嘴角掛着那麼淡淡的邪魅的笑意,彷彿牲畜無害。可是,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爺兒十足是個嗜血的人,容不得別人阻礙了他決定的事情。
開始他決定用側面的方法讓梅主子明白自己身上有可能是蠱毒,而爺兒如此也是因爲她身上的蠱毒的時候,他就抱了必死的心。
梅主子聰慧冷靜,根本無需要點的太透,如今不是她看不透,而是怎麼也無法想象已經被整個大陸禁止的蠱毒會肆無忌憚的出現在西蒼的帝都。如今她只是缺少一個契機,一個可以看透一切,串聯起所有事情的契機……真是可惜,算了半天,終究還是錯過,被爺兒事先發現。
福東海跪伏在地上,聲音平靜的說道:“奴才讓爺兒失望……可是,奴才不認爲奴才錯了。”感受到歐陽景軒事先越發犀利,他微凜了眉眼的繼續說道,“爺兒要罰也好,賜罪奴才也罷,奴才是不會認……”
話說到一半,福東海突然噤了聲,猛然間,一股勁風因爲歐陽景軒怒不可遏的動作襲來,他的身體受不住外力之下,整個人被那犀利而狂暴的勁風掃翻在地。
“唔……哇……”福東海只覺得氣血猛地翻涌,一口鮮血忍不住的衝破牙關,吐了出來。
“福東海,朕要保她,你卻想着法兒將她置於死地……”歐陽景軒的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俊顏更是因爲憤怒而僵着,滿臉陰霾,“你這是想要將朕置於死地?!”
福東海一聽,頓時大驚!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和疼痛,翻身就又跪伏在地上,急忙磕頭,“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咚咚咚”的聲音隨着他驚恐的聲音傳來,額頭本就被歐陽景軒扔出的杯盞砸傷,此刻因爲重重的磕頭聲,更是血肉模糊。
“你出宮吧!”歐陽景軒聲音冰冷無情,看着福東海的視線更是沒有了一絲憐憫和對過往的懷念。
玲瓏他用了他的命來保她……有可能他無法抵禦身體裡的蠱毒而死,可就算這樣……他依舊要保得她活着。身爲他身邊最信任的人,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是失望能夠形容的了的。
福東海整個人僵住,一雙眼睛因爲不可置信而向外凸着,更因爲額頭上溢下來的血變的猩紅而恐怖,“爺兒……”
歐陽景軒收回在他身上的眸光起身,沒有片刻停留的從偏殿離開……獨留下福東海悔恨和哀求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直至消失。
小豆子走了進來,他看着地上的血和碎裂的杯盞一圈兒,隨後視線落在了福東海身上……他不知道是同情還是該如何表達此刻他的心情。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讓梅主子的離開來換的爺兒的一世安康,就算是喜歡梅主子的他都有這樣的想法,何況是對爺兒忠心耿耿,又帶着褍孝太后臨終囑託的福總管?
小豆子走了上前,大致看了眼福東海的傷,好在並不嚴重,他方纔無奈一嘆的說道:“福總管,我帶你去包紮一下吧……”爺兒的脾性他了解,福東海這次的行爲,怕是爺兒身邊沒有辦法待了。
突然的變故讓皇宮內議論紛紛,福東海到底犯了什麼事兒被皇上逐出了宮誰也不知道,也猜不出來。平日裡受過福東海恩惠的一些奴才,看着他收拾着包袱,一個個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各個站在那裡,只能乾着急。
小豆子看着福東海一下子好像老了幾歲,整個人又憔悴的樣子,跺了腳就說道:“福總管,你就和皇上服個軟兒……不行嗎?你就真的要走嗎?”因爲有別人,他也不敢說的太明,可同是在歐陽景軒身邊久了的人,自然他的意思福東海也是明白的。
福東海搖搖頭,不是他不服軟兒,主要是他知道這次的事情有多傷害爺兒……雖然是不得不爲,可這件事情終究讓他和爺兒的緣分盡了。
小豆子就愛你福東海不說話,只能乾着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離歐陽景軒給他離宮的時間不過就剩下了一個時辰……福總管不能走,走了就靠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撐着爺兒下去。這後面越來越難,爺兒這兩天在放毒,等倒出後就是最後給梅主子引噬心蠱殘毒的時候,那之後的日子,要他一個人如何支撐爺兒?
思忖間,小豆子眼睛微張了下,有着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看了眼福東海,什麼話也沒有說的就往外奔去,腳步不停的去了後宮。
到了未央宮後,小豆子人還沒有跨入門檻,就見風玲瓏帶着梅子往門口走來,他先是一頓,然後趕忙迎了上前,“奴才給梅主子請安。”
風玲瓏見小豆子一臉焦急之色,帶了些許疑問的問道:“你是爲福東海而來?”
小豆子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這宮裡本就沒有大秘密,福總管的事情也已經傳了個遍兒,梅主子知道也不爲其,“回主子,是!”
“我正要去尋了皇上……”風玲瓏的聲音還算平靜。
小豆子一聽,頓時欣喜,“皇上在龍陽宮。”
風玲瓏微微點了下頭,“你就不要跟着了,本宮自個兒過去就行……”話落,她便擡了步子往外走去……
小豆子沒有跟上,心知梅主子怕爺兒想着是自己來煩了她,以至於最後求情不成,反而壞了事。
風玲瓏一路往龍陽宮而去,步伐雖然快了些,卻讓人感覺不到焦急和慌亂。沿途,有奴才行禮,她也只是淡淡應了,整個人給人一種不屬於這四方天的氣息……
“啓稟皇上,梅貴妃在宮外請見!”小匣子硬着頭皮在寢宮外通報。方纔從御書房回來,皇上就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何姑姑在裡面伺候……這門也關了,不知道里面到底何事,加上福總管的事情,誰也不敢前來打擾。可外面的人是梅貴妃,這個宮裡最微妙的存在,他思前想後,加上估摸着娘娘是爲了福總管來的,也就硬着頭皮來通傳了。
寢宮裡半響沒有聲音,就在小匣子內心打鼓的時候,裡面傳來一抹慵懶而噙了些許低啞的聲音,“不見。”
小匣子的心一拎,暗暗吞嚥了下,應了聲,“喏!”他微微弓着的身體微擡,看了眼緊閉的寢宮門,心下一嘆的轉身去了宮外,“貴妃娘娘,請回吧……”他神色有些無奈,“皇上說不見。”
風玲瓏站在宮門口,視線落在前方那緊閉的寢宮門,星眸略帶了些許疑惑的問道:“皇上不舒服嗎?”這個時辰,那人應該沒有休息……等下若琪和霂塵參見了太后後,還要去永福宮用膳。雖然出了福東海的事情,可按理也不該……總不能他猜到自己要來求情?
“沒,沒有……”小匣子的聲音有些弱弱的。不知道爲什麼,每每面對梅貴妃的時候,他總有種面對皇上的感覺。明明貴妃娘娘爲人平靜,也不喜有事沒事找奴才麻煩,可是,他就是心生了畏懼。
風玲瓏收回視線看向小匣子,微微顰蹙了下秀眉……不管那人此刻在寢宮裡做什麼,她怕是也沒有辦法見了。可等下福東海就要離宮了,她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直跟着他的人離開他……不管什麼錯,福東海的出發點一定是爲了那人,她不希望他因爲一時的氣氛,和身邊親近的人疏遠了。
風玲瓏不想爲難小匣子,只是淡淡說道:“本宮便在這裡等吧……等下皇上要去永福宮用膳,本宮也是要去的,正好一道兒。”
小匣子臉色有些不好,只是支吾的說道:“貴妃娘娘,這臨近午時,日頭也頗爲大,您要不先行回宮,奴才等皇上歇息好了,自會將娘娘尋皇上的事兒稟告。”
“不了,”風玲瓏說道,“本宮便在這裡等。”說完,她不再理會小匣子,只是轉身看向梅子說道,“你去傳了本宮旨意,讓福東海退後一個時辰離宮……皇上怪罪下來,只有本宮擔着。”
梅子點點頭,“是!”她轉身快步的往福東海的院落而去,至於主子爲什麼在這個時候來給福東海求情,她想不通,也不去想,主子做事本就顧慮周全,她就算疑惑,也不會違背了。
小匣子一臉的着急,思忖着要如何勸風玲瓏離開……雖然皇上不管做什麼,或者萬一真的寵幸了何姑姑都不是他一個奴才能管的,也不是後宮嬪妃可以干預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本能的想要勸梅貴妃離開,好似很害怕等下萬一自己想的成真,梅貴妃會難過。
風玲瓏到沒有想那麼多,她此刻就只想着福東海拂了聖意,那人尋思着她是來求情的,氣頭上不見也是正常。可是,她明白是一回事,卻不得不求情是另一回事。
只是,風玲瓏怎麼也沒有想到,事實並不如自己所想的,歐陽景軒是害怕她求情……只見寢宮的門緩緩打開,歐陽景軒一襲明黃色的龍袍,頭戴玉冠束髮,單手揹負,另一隻手拿着不離身的摺扇置於腹前,跨着四方步走了出來……而他的身後不過錯開半步,是一臉嬌羞,滿眼都是羞澀而嫵媚神色的何沐箐。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算自己親眼所見也是假的,可風玲瓏卻怎麼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一切並沒有什麼……後宮女子,上至皇后嬪妃,下至宮女……甚至這普天之下,只要皇上看中的,哪個不是皇上的女人?
何沐箐一身才氣,爲人又落落大方,如若不是後位牽扯太多,怕這女子也是做得的……如今變成了御前侍奉,歐陽景軒噙了什麼心思,便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臣妾參見皇上!”風玲瓏星眸微垂的掩去深處的悲傷和苦澀,臉上平靜如水的微微一福。
歐陽景軒鳳眸輕挑,菲薄的脣角噙着一抹淡淡的邪笑,拿着摺扇的手微微託着風玲瓏說道:“玲瓏怎會在此?”
風玲瓏隨着歐陽景軒的動作緩緩起身,輕倪了眼朝着她福身的何沐箐後,方纔淡淡說道:“臣妾來尋了皇上,是爲福東海的事情。”她沒有迂迴,在這人面前,也無需迂迴,她的心思他本就看的透徹。
歐陽景軒面色沉了下,只是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先去母后那邊吧……”說着,他率先跨了步子,越過風玲瓏就往永福宮的方向走去。
風玲瓏嘴角只是輕動了下,也轉了身跟了過去……她和歐陽景軒只有一肩的錯位,輕倪了眼何沐箐後,何沐箐就算不願,卻也知曉禮儀的故意錯開了三五步。
“福東海是母妃留下給皇上的,縱使有千錯萬錯,跟在皇上身邊二十載有餘……”風玲瓏偏頭看向歐陽景軒那張側顏。她對他的側臉情有獨鍾,許是之前的幾次危機,他留給她的都是側顏的緣故,“……皇上逐他出宮,到底是嚴苛了些。”
歐陽景軒輕倪了眼風玲瓏,隨即說道:“跟在朕身邊的老人了,可偏偏犯了朕最不想看到的錯誤……這樣的錯誤,比別人罪加一等。朕不曾殺他……就已經是顧念到母妃了。”
風玲瓏微微皺了下眉,隨即平靜的說道:“福東海爲人謹慎,出發點從來不會去損害皇上……天大的錯,怕也不是爲了違背皇上……”她輕輕一嘆,雖然不知道福東海到底犯了什麼事情,卻也大致能明白個方向,“皇上,真的就不能原諒嗎?”說着,她停了腳步,偏身看向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也停了腳步,看向風玲瓏……她眸光灼灼帶着懇求,彼此如今無需多言,就算如今的身份和關係微妙,可卻都對對方的心意開了個通徹。
他氣憤福東海私自做主給玲瓏苗疆書籍一事,惱他不懂他對玲瓏的心和如今說要承受的種種!曾經的專情如今對她反而是傷害,他要如何看着她因爲對他的情,而痛不欲生?
寧願自己痛苦,不想要她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流失……可福東海卻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見歐陽景軒不說話,風玲瓏輕嘆一聲,頗爲悲傷的說道:“到底是皇上身邊的奴才,臣妾逾矩了……”她微微一福,適時微風拂來,輕輕吹起了她那鵝黃色的宮裝的裙裾,上面繡着的紅梅花瓣就好似迎風飛舞一般,配上她髮髻上那八尾鳳凰吐蕊而出的珠穗輕碰發出的聲音,讓人瞬間沉浸在了她那淡雅如蓮,卻清新如蘭的姿態中。
“可臣妾還有一話要說……”風玲瓏微微擡眸,看着歐陽景軒的視線認真而不迴避,“皇上貼己的人別人不能參與,就和皇上要推離一般……”她這話說的微微一頓,明明說的福東海的事情,卻彷彿此刻讓她感覺在說自己。暗暗自嘲一下,她面色依舊平靜的說道,“臣妾雖然是來替福東海求情的,卻也是不想要皇上身邊沒少了個盡心時候的人……福東海跟着皇上如此久,對皇上的脾性瞭解甚透,皇上就真的能夠捨得?”
“玲瓏,”歐陽景軒聲音有些暗沉,“是不是爲了給任何人求情,你都可以用你來逼朕?”
她的話似乎在說福東海,卻讓他知道深意……哪怕她無心,可卻還是如此泄露了出來……我要如何,要如何才能讓你對朕哪怕片刻的依戀也會變的沒有?
風玲瓏猛然擰了眉,心扉的位置猛然蟄痛了下,頓時讓她覺得背後彷彿溢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不想讓歐陽景軒看出端倪,她暗暗咬牙的忍了過去,只是盡力讓自己聲音平靜的說道:“臣妾只是不想皇上事後有半點兒機會遺憾……”
楚凌看着罐子裡有些昏昏沉沉的蠱蟲,眸光幽深的彷彿和暗房裡瀰漫的詭異融合到了一起。
風雲從外面走了進來,先是看着楚凌微頓了下,隨即跨步上前,“參見主上!”
楚凌倪了他一眼,隨即看着蠱蟲問道:“查到了嗎?”
“嗯。”風雲重重的點了下頭,隨即將勘察的事情大致挑重點講了下,隨即說道,“如果屬下沒有猜錯,藏在蒼軒王府的人應該是巫婆。”
楚凌的神情猛然一滯,隨即看向風雲,“如何講?”
“歐陽景軒對風玲瓏的感情突變,如今所做的很多事情都透着詭譎……首先,堯乎爾的事情被他控制,竟是過去月餘,雲蒼城內竟是半點兒風聲都沒有……”微微一頓,他接着說道,“根據宮裡的探子彙報,歐陽景軒從登基後,基本都是留宿在別宮,對風玲瓏越來越冷淡,之前屬下想不通,現在想來……歐陽景軒估計是怕風玲瓏體內的情蠱甦醒。”
楚凌點點頭,這些他也猜到了……歐陽景軒對風玲瓏的感情,也許別人雲裡霧裡,他卻從上次看的真切,哪怕他極力剋制,依舊泄露了他對風玲瓏的緊張。
“可按照時辰,風玲瓏體內的蠱毒應該發作了……”風雲眸光變得嗜血而陰森,“情蠱不談,噬心蠱卻是個極難接觸的蠱毒,除了蠱女的血別無他法……”他聲音一凝,隨即嘴角漸漸噙了抹冷笑,“開始屬下想不通,可最後發現歐陽景軒悄悄離宮去了蒼軒王府的時候,屬下突然想到一點……苗疆歷代巫婆,都還有一法可以引渡蠱毒,那便是用自身的血養金蠶蠱,用引渡之法,以天人之和引渡到別人身上……所以,我猜蒼軒王府裡藏的人,有可能是巫婆。”
楚凌認真的思考着風雲的話,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沒有辦法相信,歐陽景軒爲了一個女人,不顧自身性命用此法來引渡蠱毒。
情蠱無法導引,噬心蠱卻是可以的……如果真的是這樣……楚凌眉眼輕挑了個冷然的弧度,暗暗思忖:歐陽景軒倒出了風玲瓏體內的噬心蠱到是好事。情蠱不解,風玲瓏就不能對歐陽景軒動情,如果他是能爲她做到不顧安危倒出噬心蠱,就也會爲了她體內的情蠱,不讓她動情……
呵,如今看來……他倒要謝謝蠱女,在風玲瓏身上下了情蠱。
“本座看來要親自下一趟崖底了……”楚凌淡淡說道,溫雅如斯的俊顏透着讓人舒逸的淡笑,只是,在這淡笑背後的冷血,讓熟知的人不由得膽戰心驚。
“主上,赤峰崖險峻……下到崖底恐怕……”風雲蹙了濃眉。
楚凌微微擡手製止了他的話,只是淡淡說道:“如今形勢本座太過被動,必須要搞清楚後進行下一步……耐心我有,可是茫然沒有目的的等待,本座沒有興趣。”
風雲嘴張了張,彷彿還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閉了嘴沒有說話……主上頭腦不是他能夠揣測的,主上也一般看的比較遠,什麼事情都不是衝動而爲,他又何須提醒?
“唉,若琪這刁蠻公主如今也已經成爲人婦……”蘇婉儀一身儀態萬千,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歐陽若琪,“哀家竟是有些不習慣……”
歐陽景軒率先笑了起來,“若琪性子任性,少府可要多多擔待了……”
“皇上,太后多慮了,”霂塵抱拳溫潤一笑,“公主天真燦漫,微臣如獲至寶……”他含笑的看向一側已經綰了髮髻的歐陽若琪,眼帶了寵溺的說道,“微臣甚感皇恩浩蕩!”
歐陽若琪聽着,微微咬了下脣,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滿是嬌羞,嘴裡不知道嘟囔了什麼,那臉上的酒窩因爲嘴抿的越發深,而變得清晰起來。
風玲瓏淡淡的看着歐陽若琪,這午膳是爲了霂塵和若琪回宮謝恩而辦,明天他們會啓程前往堯乎爾,因爲馬上就是新曆年,這膳桌上是一片輕鬆,彷彿之前若琪的不快在一夜之後消失……
只是,她的心裡總是有些隱隱不安,就算若琪表現的極爲正常和開心,可她不知道爲什麼,總是覺得她眼底深處有着一層淡淡的愁思。
席間大家聊得開心,風玲瓏如同以往只是偶爾搭一句……四妃在位,還有如今得寵的琴嬪和蘇嬪,倒顯得風玲瓏此刻有些格格不入。
“微臣明日和公主啓程回堯乎爾,”突然,霂塵含笑的看向風玲瓏說道,“不知道貴妃娘娘可有家書帶予嗦嘎勒部落長?”
風玲瓏點點頭,淺淺說道:“本宮有一封家書託少府大人和公主交給阿爸……”她淺笑,“本宮如今倒是也不便回去,有勞少府大人了。”
“娘娘客氣!”霂塵說着話,眼睛卻輕倪了眼歐陽景軒,二人視線相對,不過瞬間,便電光火石。
歐陽晨楓爲人細膩,不由得暗暗蹙眉。雖然只是稍縱即逝,可他還是撲捉到了老三和託鄂什霂塵之間流竄的詭異……視線不由得看向風玲瓏,能讓二人對峙較勁的,怕也只有梅貴妃了。
歐陽晨楓並沒有多想,只是收回眸光用膳的同時,偶爾囑咐幾句歐陽若琪……
午膳一直到未時三刻方纔結束,衆人隨着歐陽景軒離開了永福宮。
“霂塵,我們去三嫂那邊拿信吧……”歐陽若琪歡快的提議。
霂塵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着感激。歐陽若琪只是沒心沒肺的拉着他就要走,此刻的她,就彷彿還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她……
歐陽景軒眸光看向歐陽若琪,只是一眼,就將她看了個透徹……這小丫頭,怕是想明白了什麼,只是……再多的明白,也不及心裡的傷。
“本宮和皇上有幾句話說……”風玲瓏這樣說着,衆人自然意會的紛紛施禮離開,霂塵和歐陽若琪也到了前面去等。
歐陽景軒快步慢行着,心知風玲瓏還想要說什麼,“朕已經傳了話兒給內務府……”他停了腳步看向風玲瓏,見她眸光閃過一絲驚訝,“梅貴妃違抗朕的旨意,執意要多留福東海一個時辰來找朕求情,朕怎好拂了你的面子?”他的言語裡有着些許嘲諷,“風玲瓏,你如此一件件事情求朕,到一件不是爲己……朕真想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你爲了自己來求朕!”話落,他冷嗤了下,帶着何沐箐轉身離開了。
風玲瓏站在原地,嘴角無奈的笑了下,噙着的全然是苦澀。
……
“風玲瓏,你覺得朕會做後悔的事情嗎?”歐陽景軒顯然被風玲瓏不重不輕的話氣到。
風玲瓏依舊淡然,並沒有因爲歐陽景軒沉了臉而如何,“沒有人可以自行永遠不會做後悔的事情,哪怕……皇上翻雲覆雨。”
歐陽景軒冷笑一聲,“那朕的梅貴妃呢?你有做過後悔的事情嗎?”
風玲瓏沒有說話,但是,她看着歐陽景軒的眼神卻泄露了她的心思……她後悔動了心,以至於如今再也做不到笑看風雲,淡然面對餘身。
如果有過轟轟烈烈,她不會後悔……只因,好似還未真正開始,就已經結束的一切,只有她傻傻的沉淪……
……
風玲瓏看着歐陽景軒憤怒的背影漸漸遠去,心裡五味雜陳,不知道要如何沉寂她心裡翻涌的思緒。
收回眸光,風玲瓏朝着歐陽若琪和霂塵走去,三人離的雖然有些距離,可以爲視野寬闊,霂塵將那邊的情況和臉面看的真切……雖然不知道玲瓏對歐陽景軒說了什麼,他卻先替玲瓏悲傷起來……堯乎爾的事情,便真的能隱瞞多久?
風玲瓏之前並沒有寫好家書,只因不知道霂塵他們會走的這麼急……臨時要寫,卻有着千言萬語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素手拿了小狼毫,簪花小楷在筆尖流瀉而出,工整而娟秀,筆鋒卻透着大氣的不拘小節……阿爸,阿媽,哥哥……她一切安好!
揮揮灑灑的數張紙,寫的不過都是思鄉之情和對如今安康的詮釋,可是,卻掩藏了提筆之人的萬千心緒。
“路途有些遙遠,雖然開春了,堯乎爾卻也寒冷,霂塵……若琪身子嬌貴,路上要多多小心。”風玲瓏細心交代,“明日我無法送你們,只盼你們能回來過燈元節。”
“三嫂……”歐陽若琪喚了聲,猛然哽咽起來。
“傻丫頭……”風玲瓏淺笑,“這要去見公婆了,你到小女孩忸怩起來?”
歐陽若琪死勁的忍着眼淚,心知聰明的三嫂如果看見她如此多愁善感,一定會猜到什麼……如今三哥和三嫂之間本已經讓三嫂鬧心了,她又何必徒增了三嫂的惆悵?
“若琪只是捨不得三嫂……”
風玲瓏淺笑,“又不是不會來了……”
“可是,若琪還不曾和三嫂一起過新曆年……而且,燈元節估計也是趕不回來……”歐陽若琪嘟了嘴,“之前三嫂還答應了給若琪做燈的。”
“沒有嫁的時候,天天惦記着……”風玲瓏不由得揶揄起來,“怎麼,嫁了卻不捨得宮裡了?”不等歐陽若琪開口,她接着說道,“如果你燈元節趕不回來,三嫂一定將燈做好了,放這等你回來拿……”
歐陽若琪一聽,這才破涕爲笑,然後看看霂塵說道:“我去外面看看梅子和丫頭她們……”隨即她看向風玲瓏,“三嫂,我玩心大,你就將要交代的交代給霂塵好了。”話落,人便帶着白芷出去了……
“霂塵,你……”風玲瓏待人離開後,方纔遲疑的問道,“若琪還好嗎?”
霂塵點點頭,“一切都好。”不僅僅是他不想要讓玲瓏擔心,就算是若琪亦是。雖然始終不知道若琪到底因爲什麼,可她進宮後表現的一切如常,他又怎好打破了她的努力?
“玲瓏,”霂塵輕喚着,“你……還有什麼需要我轉告的嗎?”
風玲瓏淺笑的搖搖頭,“要說的都寫在信裡了……阿爸阿媽他們只要安好,我便也沒有什麼求的。”
霂塵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目光,但是,卻快的讓風玲瓏沒有絲毫髮現。
“我這邊也一切安好,雖然進宮後總被關在這四方天裡,卻也好在落個清靜……”風玲瓏轉身往一側的小榻走去,人剛剛坐下,靈寵就竄到了她的身上,“以前總想念那廣闊的天地,藍藍的天和夜空裡的星星,來這大半年,卻也扭了十數年的習慣……如今到喜歡這份安靜,有些記不清曾經瘋瘋癲癲的樣子了。”說着,她不喲的一笑。
霂塵認真的看着風玲瓏,她言語清透,臉上更是不表露分毫……玲瓏本就蕙質蘭心,在堯乎爾時,她是戈壁的明珠。可如今呢?不過是一顆蒙了塵土的珍珠,再也不能散發那耀眼的光芒……
“來之前,其實心裡也沒有底……西蒼的局勢不比堯乎爾,這裡能人異士太多,”風玲瓏突然開心的笑了笑,“還好,在讓部落一切安康的同時,還意外得到了很多……”她眸光有些悠遠,腦海裡隱現出歐陽景軒的邪魅的樣子,就算如今讓她看不透,可她的心至少填滿過不是嗎?
看着風玲瓏的樣子,霂塵越發的心澀起來,他不經思考的脫口就問道:“玲瓏,如果……不如現在,你還能如此淡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