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戀 68
鬼市裡一片狼籍,血腥味兒刺鼻。御凰雪迷迷糊糊的,滿嘴全叫的是大叔,你去哪裡……
莫問離給她診了脈,讓十一王帶她回去休息。
“都是幻藥,用量大一兩回就能上癮,看到的全是自己心裡最想看到的東西。”莫問離淨了手,接過藍罌遞上的錦帕,仔細擦乾淨。
漁嫣在滿地碎瓷裡找了會兒,找到了十一王說的瓷燈洽。
“就香真好聞,世間最有這麼些讓我們意外的高人,可惜這些手段都用在邪路上。”她用銀釵挑了一點裡面殘留的燈蠟,放到鼻下聞了聞。
“清晨,你趕緊去抓緋玉抓起來,就是他搗鬼,我一世英明全毀他身上了。”御清宏在一邊跳着腳,氣哼哼地吼。
“哥哥如果潔身自好,不去那些地方鬼混,怎麼會中招?”御清清擰眉,淡淡地說。
“咦,你還教訓起哥哥來了?”御清宏不滿地嘟囔鈐。
“哥哥回去歇着吧。”御清宏輕輕搖頭,小時候拿這幾個哥哥當英雄,結果歲月一久,全成了狗熊。
“王爺。”宏王妃帶着人,擡着轎子找來了,見他一身慘兮兮的模樣,趕緊扶他上轎。
“王上,王后,那臣先告退了。”御清宏抱抱拳,哎呀呀地哼着,上轎離開。
“都是人,他怎麼就越過越像豬。”莫問離嫌惡地皺眉,拔腿往外走。
“此處交給臣,王上王后先回府休息。”御清晨抱拳,請幾人回去休息。探子的消息出錯,讓他很是慚愧。
“那緋玉……”漁嫣猶豫了一下,小聲說:“他這樣自投羅網,是保護誰?”
“還用說嗎?”莫問離擰眉。
“哎。”漁嫣搖頭,一臉惋惜,“他一定是不肯供出紫虞的,怕是一心赴死,也要結束這段緣份。”
“回去吧,捉緋玉一定是捉不到了,這兩個人不是那麼好捉的。”莫問離拍拍袖子,轉身就走。
漁嫣走了幾步,扭頭看後面,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緋玉就算要赴死,也不會用如此簡單的手段,這會把紫虞拖進去。她埋頭走了幾步,輕輕拉了一下御璃驍,和他耳語了幾句。
星光淡淡,鬼市中很快就恢復了寧靜,只有侍衛們無聲搜索的聲響。
在幽深的巷子裡,一名身披黑色披風,一隻眼睛露着眼白的男子快速往一棟低矮的屋子裡走去,月光落在他的眉眼上,他伸手一揭,臉上的面具就沒了,露出了一張白淨的臉,再匆匆地丟去了披風,換上衣衫,居然變成了一名女子。
出了鬼市,前面有小轎等着,她上了轎子,一行人飛快地往夜色裡奔去。
御璃驍和漁嫣從暗處走出來,看着那行人走遠,手指輕輕一揮,白獅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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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小院裡,月光如水,傾泄在院中,淌成一片月光的海。一株槐樹立於牆邊,往牆上投下凌亂的枝影。
緋玉推開院門,慢吞吞地走到槐樹下,伸手在樹上摸了摸,又慢慢從懷中掏出了火摺子,照到了樹幹的字上——小玉和小紫的樹。
“你爲什麼這麼做?”紫虞從屋裡慢慢走出來,雙手垂着,痛苦地看着他。
“你怎麼在這裡?”緋玉哆嗦了一下,分明是沒想到他會在這裡等他。
“爲什麼想毀掉我要做的事?”紫虞步步逼近,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摁到樹幹上。
“嗯?”緋玉白玉般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紅意,隨意吃吃地笑起來,“因爲我不喜歡。”
紫虞的呼吸驟緊,雙掌掐得更用力了。
“你不喜歡?非要這樣逼我嗎?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爲了我們的將來?難道,一直要過這樣被人看不起的生活?”
“可以去種地,可以去販魚,可以去賣酒,爲什麼非要這樣?”緋玉一掌打開他,俊顏扭曲,“知道不知道我每次得多忍耐,才能忍着不把筷子扎進那些男人和醜婦人的眼睛裡去?”
“能有多難忍?你告訴我,你和我,難道是乾淨的嗎?”紫虞怒吼起來,一把抓着他,大步往房間裡走。
碰到機關,屋子裡隱秘的夜明珠都被推出牆外,十九顆,照得屋裡亮如白晝,在屋子正中間,有一面銅鏡,鏡子裡兩個人一模一樣的臉,都佈滿怒火。
“你看看自己,你和我,都是髒的,想要站直了做人,就得忍辱負重,就得強大到沒人能欺負人你我,不敢再輕視你我,你可以嗎?你頂着這樣的臉出去,你覺得你做哪一行,可以不受人欺負?”紫虞恨恨地摁着緋玉的肩,用力搖晃。
“那就毀了這張臉!”緋玉擡手就往紫虞的臉上抓。
“你清醒點吧,你不再是孩子了。”紫虞把他摁到銅鏡上,雙手捧緊他的臉,小聲說:“緋玉,你我馬上就能成功了,我們富甲一方,呼風喚雨,誰能看不起我們。只要你讓御清宏把銅礦的開採給我們,我們就坐穩了這把頭號交椅,你爲什麼不肯清醒一點?”
“那爲何不是你自己去?”緋玉喉結微沉,顫抖着問他,“說到底,我也只是你想操縱的一把鑰匙,想開誰家的門、就開誰家的門,你卻在外面想着生兒子。”
“你就爲這事……”紫虞苦笑着鬆開手,怔怔地看着他,小聲說:“若你是女子,這也就罷了,但我們偏都是男兒身,只要我有繼承人,我這一生也就圓滿,你就賜我這個圓滿,行不行?緋玉,你還不懂我嗎?”
緋玉的眼淚從眼角滾滾而下,喉結顫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說出話。
“你可知道我的難受呢……”好久之後,他才低低地說了句。
愛人抱着美嬌娘錦帳之中翻紅浪,他卻在陪着各色權貴,yin婦,強顏歡笑,忍得一回、兩回,那七回八回如何忍?九回十回已是萬箭穿心,毒藥斷腸。
“忍到這一年出頭,你我都不必再忍,你聽話一點,好嗎?”紫虞近乎於哀求了,身子附過來,脣瓣輕印在他的額頭上,喃喃地說:“你這樣折磨自己,折磨我,於你我來說不是好事,我答應你,銅礦一到手,我就收手,再不讓你去見這些人。”
“掌櫃,出事了。”有人在院外輕聲說。
“怎麼了?”紫虞轉頭,咬牙問。
“宏王爺被緋玉公子騙去鬼市毒打一頓,驚動了晨王府的人,官差在四處抓緋玉公子。”
“你……”紫虞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一掌就掐住了緋玉的喉嚨,“你這是找死嗎?鬧成這樣,你怎麼脫身?”
緋玉緩緩合上了眼睛,薄脣緊抿,無聲無息地斂住了眼淚。
“緋玉……你這回,鬧得好!”紫虞鬆手,冷冷地看着他,“你就在這裡住着吧,等風波過去,我再來接你。”
緋玉不睜眼睛,也不爭辯,等腳步聲遠去了,才搖搖晃晃地去了銅鏡後。一張鋪着大紅鴛鴦錦被的榻就在後面,羅帳輕斂,鴛鴦枕冰涼。
這是紫虞用掙到的一筆銀子購下的產業,說以後就在此處與他長相廝守。
但是,原來銀子掙多了,也是禍害,他的心填不滿,看中了好多人的產業,於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和兄弟們出去見那些人。藥物有時候用得過量,撐不了幾天就會死掉。他的身子也越耗越虧,現在連走路都感覺吃力。紫虞呢,他還在想他的銅礦。
緋玉躺下去,抱着冰涼的鴛鴦枕,眼睛瞪得大大的,想着當年剛遇上紫虞時的情形。都是五歲的孩子,被拐到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地方,因爲長得好,吃穿也比別人強,有人專門培養他們,棋琴書畫,甚至每日用鮮花保養肌膚,硬生生把陽剛的男子養成了一身媚骨,加上男子天生的清透俊逸,不知迷倒多少好男風的權貴。被帶出去的第一晚,他誓死不從,被打得幾乎死掉,紫虞一直陪着他,給他喂藥上藥,老闆覺得他快死了,要把他丟出去,紫虞用一把剪刀扎傷了好多人,又給掌櫃磕了一千個響頭,終於驚動了大老闆,把他們兄弟,還有其餘幾名女子選到了最隱秘的地方培養,出師的只有他們四人,到了十五歲時,四人正式出山,驚動了一方山水,傾倒了整個春天。
紫虞非常狠,聯絡那兩位師妹,毒殺了大掌櫃,把他的一切佔爲已有,又到了汰州,一路吞併了他所看中的一切東西。包括麒麟毛皮坊,富貴溫柔鄉,茶香竹林屋,蘭陵歌姬舫……他還不滿足,緊接着便是邢大掌櫃的家業,吳大掌櫃的金玉作坊,還有……他都記不清紫虞佔有了多少不屬於他的東西,甚至向兩位師妹伸出了手。
“你看到了吧?我們都是他手裡的棋子。”溫柔妖媚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
緋玉睜開眼睛,往門外看。
“茶師姐怎麼來了。”他淡淡地說。
“讓他繼續下去,我們都沒有活路,因爲我們都是知道他往事的人。”茶香掀開帳幔,手指撫過他的臉頰,妖媚的眼睛中全是溫柔的愛意,“緋玉,他有女人,你也試試啊,說不定你有了女人,就會忘了他。”
“你?”緋玉冷笑。
“不行嗎?我們一起長大,彼此有什麼沒看過的?”
她爬上了榻,跪坐在他的腿上,一件一件褪了衣裳。一身肌膚如玉瓷般光滑,散發着淡淡茶花香,玉盈的胸前紋着一朵怒放的茶花,那朵粉立就是茶花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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