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緣法之奇妙,不是所有的常人都可以體會的到的,當你覺得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可能會“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這樣神奇。在你絕望的時候突然打開一條通順的路,讓你覺得之前所經歷的一切苦難都不過是你做的一個夢,現在夢醒了,你的人生要重新開始了。
可惜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可能做這個夢,所謂的夢境,其實更像是一種考驗人的境界,沒有達到標準的人類是無法進入的。所謂的標準,因人而異,說到底只不過是留在心中的執念所致,這種執念,有的源自於刻骨的仇恨,有的則是入骨的相思,都是想要實現卻沒有實現的願望。
莊周夢蝶,究竟蝶是莊周還是莊周是蝶?在這場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盡頭的夢中,同樣帶着相同的疑問。在這場夢裡你得到了無上的力量,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可以去報復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但是那保護是真實的嗎?那些傷害也是真實的嗎?這些模模糊糊的念頭,就如同咒語一般在腦海中盤旋。
是真是假?如夢似幻。
從八歲到十五歲的凰襲,已經對於六界有了大概的認識,這些認識,有的源於書本當中,有的源於凰落山莊老師的口中,也有的來自於她的母親奇羽口中。
書本當中的世界離她太過於遙遠,因爲自己不過是個剛剛懂事的少女,無法踏出門外去探尋真正的事實,所以書本上的語句無論多麼鮮活,都無法給與她感同身受的感覺。而對於一個孩子而言,老師口中的世界又太過於理論化沒有半分樂趣,唯有在和母親說話的時候,那份天生的濡慕之情,和對於奇羽那種冷漠但是理智語氣的迷戀,使得凰襲深深着迷。
奇羽只是基於自己的理解,講解凰襲向她所問的問題,卻沒有意識到這其實是自己的女兒,通過非常的途徑在瞭解自己,親近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凰襲都把此事當成在向自己講故事。
雖然二者的想法南轅北轍,但是卻不期然造就了一種怪異的溫馨氛圍,這也是在奇羽死後,凰襲唯一想起來可以微笑的回憶。
不是沒有抱怨過奇羽的冷漠,只不過凰襲懂事的太過於早,她明白母親對凰落山莊,對於她們三姐妹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那是一堵堅實的牆,將她們安全的包圍在其中,其自身可能會給予她們傷害,但是卻守護她們不受其他任何人的傷害。
自己因爲過早的懂事,所以明白這種潛藏在那硬殼之下的溫柔,但是凰伊和凰黛卻因爲姐姐的愛護,而只記得奇羽對於她們的苛刻。
有時候凰襲想要好好解釋,她們的母親並不像她們想象的那樣鐵石心腸,但是往往剩下的兩個還是聽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了。凰襲總是寵溺的看着她們,心裡想着沒有什麼,下次再好好解釋清楚就行了,這次就讓她們自由的去玩兒吧。
這樣一次次的縱容,是以爲之後還有很多時間供她們去揮霍,沒
有想到的是,自己彷彿風吹雨打都不會倒下的母親,只是因爲一場小小的風寒這麼可笑的病而失去了生命。
奇羽走後,她就更加不能把自己的脆弱表現出來,因爲保護凰落山莊的牆已經倒塌,而現在的她還沒有那個能力可以承擔起這個重任。唯一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面上的冷酷來防止敵人的入侵。
至於之後的事情她會努力的,拼死鍛鍊自己,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保護好身邊的人。
如果沒有發生後面的事情的話,完全可以相信凰襲的決心,因爲她一直都是一個願意爲了別人燃燒自己;願意爲了別人付出自己願意;爲了別人挖掘自己最大動力的人。作爲一個長姐,剩餘的兩個妹妹是她一生都要保護好的存在。
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後面會發生,這樣或者那樣的事,讓她這個願望就此破滅,從此踏上顛沛流離的旅途。
風餐露宿或者是蚊蟲叮咬這些都沒有關係,只是心中對於,屠殺凰落山莊上下幾千口的大仇燃起的仇恨之火在心胸之中不斷燃燒,分分秒秒灼燒着自己的理智,而兩個妹妹的消失,更是讓她擔心不已,原本堅強的面孔在此時有了裂縫。
有了裂縫就有了被人侵入的可能,風臨在這個時候侵入了凰襲已經出現裂縫的心胸,帶着不容拒絕的霸道和絲絲入骨的溫柔,她心裡就在想着也許可以相信他吧,就是這種想法到最後把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有時候和一個人相處是一件非常長久的事情,但是接納一個人之後,你與她的相處就成了你原本生命當中的一部分,變得陌生而熟悉,有的時候你會爲了他而改變,也會爲了他違背以前自己所定下的條條準則,果然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在你遇到這個人的時候,你以前所堅持的一切可能都會發生變化。
然而這種變化,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喜聞樂見的幸福結局,另外一種就是差強人意以悲劇結尾。前一種,皆大歡喜,後一種會讓你悔恨終生。
如果你沒有經歷過,你可能永生永世都不會體會到那種感覺,並不是因爲你受到欺騙,而感覺到傷痛,或者氣憤;而是因爲你受到的欺騙,連累了其他你在乎的人,曾經的曾經你許諾讓她們一世安康,但是現在的現在,卻因爲你一念之差而使得他們此後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幸福國度。
兩個人的世界,一切都好說,愁是愁怨是怨;親是親愛是愛,一旦牽扯上別人的話,事情的複雜程度程度就會與日俱增,像是倒塌了的多米諾骨牌,一招棋差,滿盤皆輸。
人世間,不過三大苦: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
這生三大苦楚,被凰襲一人嘗得。
與曾經以爲相愛的人,互相仇恨!想要報的仇沒有報成,還搭上自己兩個妹妹,到最後丟人的和自己怨恨的人在一起,沒有看到親人最後一面。
事事皆有遺憾,唯有此遺讓人最爲難受。
想起小時候三姐妹
夢不離焦,焦不離孟,可是到最後,陰陽相隔之時,也互相沒有看到對方最後一面,唉,即使看到又能怎麼樣呢,無論是怎樣的遺憾和懺悔都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如此想來,倒不如不見。
原來,近鄉情怯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痛楚會讓人的感情變得頗爲遲鈍,想起當時看着風臨一刀一刀向啞奴下手的時候,那種如同慢刀子割肉的盾痛感,彷彿還沒有消退,渾濁的大雨渾濁的雨水淋溼了衣裳,黏膩的感覺之中,包裹着讓人作嘔的血腥氣息,看到風臨仿若失了魂一樣的面孔,凰襲從刻骨的恨意當中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痛快來。
好像靈魂深處在對自己說話,你雖然傷害了我,但是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呀!讓你難受成這樣,我覺得很開心。
似乎是入魔了。
不過那都是生前的記憶了,現在的凰襲,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是飄在半空當中一樣,飄飄蕩蕩着有着自由自在的氣息,沒有了肉身的那種阻礙,輕飄飄隨風飄蕩,只剩下了靈魂。
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一身赤身躺在一個空空蕩蕩,到處都是白色的房間之中,看向自己的身體,渾身赤條條,沒有任何衣服的遮蓋。周圍聽不到任何聲音也聽不到任何人的呼吸聲,所以凰襲也不在乎,她利索的爬起來,奇怪的沒有感覺到,之前風臨留在自己身上傷口的疼痛,低頭看去,發現身體上光潔如初,仿若嬰兒肌膚一般光滑,別說傷口,連以前成年留下的傷痕都沒有,仿若新生一般。
“是來到了死後的極樂世界嗎?”凰襲在心底,悄悄地問自己,沒有傷口,沒有疼痛,她直接撫上自己永遠覆蓋着面具的臉,也沒有發現面具的存在,從出生開始,那面隨着年齡長大的面具就一直覆蓋在她的臉上從來沒有摘下來過,在很小的時候凰襲也曾經試圖摘下自己的面具,想看看自己究竟長什麼模樣,但是卻被輕易發現並狠狠的打了一頓,奇羽告訴她,面具是設了符咒的,沒有自己的解咒之法她永遠都沒有辦法摘下那個面具,除非時機一到。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經常嘗試,到後來便覺得沒有什麼意義也就不再費那個無用功啊,時機到不到對她來說也變得不那麼重要,只不過覺得有些好笑罷了,即便是死,時機都還是沒有到嗎?
說來也覺得慚愧,想必她應該是世界上第一個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真實面容的女人吧!
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只有觸目可見的一片白,感覺不到寒冷,感覺不到炎熱,也感覺不到飢餓,這裡應該就是老輩人所說的極樂世界了,說不上什麼不好?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如果這裡也可以看的見自己那些熟悉的人該有多好;如果可以看到啞奴還有阿雅,那該有多好。
凰襲想着想着,忽然笑了,還是算了,比起在極樂世界的團聚,她更希望她愛的那些人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活的越來越好,即便是遺忘自己也沒有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