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葉雨凝臉色慘白地盯着眼前的侍女,嘴脣顫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名侍女名爲蕊兒,原是青水鎮城主府內的丫鬟,在葉雨凝來到青水鎮後曾負責她的飲食起居以及其他雜務,因她執意隨軍出征,陽炎便向楊鐵將她要來繼續服飾郡主,從丫鬟到郡主的貼身侍女如此大的身份轉變,她自是感恩戴德,一路之上將葉雨凝照顧得無微不至,對這位小郡主的心思多少懂得一些。
但紙包不住火,郡主遲早會知道的,她咬了咬牙,重複道:“獵鷹大人一個人回來了,只有手上捧着一柄劍。”
轟!
彷彿晴天霹靂,葉雨凝目光呆滯着連退數步,摔倒在牀榻上,只覺得是那麼的冷。
雖然侍女沒有明說那是一柄什麼樣的劍,又是誰的劍,可她又不是傻瓜,又怎會不明白蕊兒的言外之意?
獵鷹是陽炎的貼身親衛,卻獨自一人回城,爲什麼?
手上捧着一柄劍,誰的劍能夠讓堂堂御前侍衛雙手捧劍而歸?
答案,顯而易見!
“郡主殿下,保重玉體啊!”蕊兒急忙上前扶起她,輕聲勸慰着。
可葉雨凝就彷彿丟了魂似的,任由她如何勸導,都只是神色呆滯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如同木偶一樣,全然沒有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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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兒心急如焚,卻對這種情況毫無辦法,試問對一個心死若灰的人,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喚醒她的生機呢?
唯一的辦法,就是七殿下立刻出現在她面前,哪怕只是一則他安然無恙的消息也好,可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對了,找獵鷹大人!”蕊兒眼前一亮,彷彿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奔出了房間,獵鷹大人最是清楚事情真相,只要他能夠說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句謊話,也有一線轉機。
守城將士說獵鷹大人進城之後便一言不發,誰也不理睬,只把自己關入房中,誰也見不到他,可爲了長樂郡主,就算冒大不敬之韙,也必須見到他。
……
獵鷹大人捧劍歸來的消息在常州城傳開,死寂一般的氣息遍佈整座城池,全城悲痛萬分,此舉彷彿感動了上天,獵鷹入城不到一個時辰,常州城內外千里之地下起了鵝毛大雪,天寒地凍。
咻!
一道冰藍色流光從天邊掠至,白裙飄然若仙,冰若言那絕世風華的身姿降臨常州城上空,冰冷的眸子注視着下方被冰雪覆蓋的城池,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起來。
掃視了一眼,此時的常州城守衛將士不足一萬,全城充滿了蕭條之氣,每一人臉上都寫滿了沉痛,全然不似傳到皇城的消息中勢如破竹百戰百勝的精銳之師,倒像是剛剛遭遇了大潰敗的沮喪之師。
意念掃遍全城,冰若言都沒有找到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人,心開始不斷往下沉。
沒有找到心中的人,卻找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她的身體化作一道冰影飛速掠下……
……
“阿嚏!”
蕊兒打了個噴嚏,瑟瑟發抖地冒着大雪前往獵鷹的住所,心裡無比着急,她走到半路天就忽然下起了大雪,冷得嚇人,在她想來,這也許是老天爺也對七殿下年幼早夭以示憐憫,她怕就算獵鷹大人肯配合自己,郡主殿下也未必會信,做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蕊兒被凍得臉頰青腫,手腳通紅,卻使勁加快腳步,在她快趕到獵鷹大人的住所時,寒風席捲,冰雪紛飛,一道冰影一閃而過,她僵在了那裡,目瞪口呆地看着寒風吹開了緊閉的房門,那道冰影直接衝入其中。
好冷!
前方冰寒刺骨,比她現在承受的寒意何止強盛千百倍,她根本不敢再往前半步,只得蜷縮着身子往一個角落躲去,心裡期待着大雪趕快停止,她還要請求獵鷹大人幫幫郡主殿下……
……
“炎兒在哪?”冰若言沒有任何耐心在此停留,剛進入房間,便冷冰冰問道。
冰冷的寒意攝人刺骨,獵鷹身軀微顫,卻仍舊面無表情,機械般地轉過身面對她,雙手依舊保持着同一種姿勢,火炎劍依舊安靜地躺在上面,黯淡的寶器之光在冰若言看來卻無比刺目,甚至狠狠刺入心臟,鮮血淋漓。
雖然獵鷹仍舊一言不發,她卻已經明白了什麼,眼睛化作冰藍色,美得驚心動魄,更加像是冰中仙子,絕世芳華。
獵鷹卻根本無暇欣賞,他感受到了冰冷死寂的氣息,他的心臟都彷彿要停止跳動,恐怖的寒冰之氣以冰若言爲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冰封一切。
他的體表都覆蓋上了一層寒冰,恐怖的寒冰之氣滲入體內冰凍所有,他的血肉、血液、經脈、骨骼、臟腑、丹田……甚至包括靈魂都要被冰封,生機斷絕。
若是平常,他定當會無比震驚,七殿下這位師尊竟然恐怖如斯,但他早已沒有了震驚的心情,更無暇去震驚,若再不制止,寒冰之氣會冰封整座城池,所有人都要被冰封,無人能活。
“你想親手毀掉七殿下守護的一切麼?”獵鷹終於開口了,聲音古井無波,平淡得不含一絲感情,彷彿即使冰若言真的冰封整座常州城也不會在乎。
果然,聽到“七殿下”三個字,正飛速擴散的寒冰之氣驟然停止,甚至沒有蔓延出這個房間,躲在某個角落瑟瑟發抖的蕊兒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個來回,還在不斷念叨着雪快停……
“血月的十三皇子月無辰勾結馭獸門和另一不明勢力,設下陷阱謀害七殿下,但七殿下卻被天雲宗人帶走了,唯一的線索是他們乘坐的疾風鳥,可等我追過去的時候,疾風鳥被斬首而死,天雲宗人僅有一人生死未僕,七殿下不知所蹤,現場除了那些屍首,便只留下了七殿下的這一柄劍。”獵鷹平靜而簡短地述說着事情經過,一雙手卻已不知不覺間狠狠握緊,指甲刺入肉裡,鮮血橫流。
“也就是說,炎兒還活着?”冰若言聽聞此言,情緒開始平靜下來,語氣依舊冰冷,卻多出了一絲生氣。
獵鷹眼中沒有絲毫喜色,木然地道:“只能說,這種可能還沒完全消失……”
“他一定還活着!”冰若言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冰冷而堅決,寒風涌動,絕世倩影消失在房間裡,寒冰融化,獵鷹重獲自由,木然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幾分神采,怔怔地望着房門口。
常州城中寒風驟散,大雪驟停,來去匆匆,匆忙得讓人無從反應,蕊兒全身凍得紫青,幾乎要失去了知覺,許久才發現雪已經停了,心中大喜,連忙從角落裡出來,挪動着僵硬的身子往獵鷹的房間走去,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
……
函谷關。
冷麪雪姬正在月無辰居住的房間裡大發脾氣,“砰砰砰”、“哐裡哐當”的聲音不絕於耳,原本乾淨整潔的房間不多時已經一片狼藉,瓶瓶罐罐碎裂一地。
“啊啊啊啊!狗男女!死賤人!狗男女!死賤人!”直到砸無可砸,冷麪雪姬依舊怒火難消,惡毒的謾罵就如潑婦罵街,渾然沒有了血月四大女侍該有的氣質。
究其根本,還是在她與數萬殘兵敗將退回函谷關內時,赫然發現十三殿下與羅剎早已在撻拔烏硅和靖王殿下的護送下人去樓空,月無辰帶走了殘花敗柳的羅剎,也不願意帶走自己,反而狠心拋棄不顧,她又怎能不怒?
尤其看到自己生這麼大氣卻沒有什麼起伏,想到自己再也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怒火便是越燒越旺,就連月無辰都一起罵了,然而越是罵,便越是怒,於是便開始動手發泄。
到現在,她已經發泄了一個來時辰了,但並無多大用處。
唯一倖存的血月親衛已經在門口站了多時了,欲言又止,幾次想要開口都憋了回去,這時候說什麼都得觸黴頭,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有話就說,磨磨蹭蹭的,老孃殺了你!”雪姬冷冷開口道,顯然早已察覺對方的存在,如今砸無可砸,這個時候他自然就成爲了最好的出氣筒。
“……”
這名血月親衛痛失一臂本就心裡也有火氣,此時更是怒火中燒,若不是忌憚她的身份,自己堂堂靈元境九重強者輪得到她喊打喊殺,竟拿自己出氣?
“雪姬大人,天陽人不會善罷甘休,恐怕很快就會率大軍來攻,我們是否應該先行撤離?”他聲音平淡地道。
“怎麼?你怕了?”冷麪雪姬蔑視地冷瞥了他一眼,頓時血月親衛更是怒意翻騰,你個賤人不怕的話,那你剛纔逃得那麼快做甚?
當然這話他並不敢真說出口,只能以冷淡的神態表示不滿。
“不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傳令下去吧,立刻全軍撤離!”冷麪雪姬也知不可太過,臉色微微緩和,開口道。
“是。”血月親衛應道一聲,正要傳令下去,轉身的剎那目光一僵,整個人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
“還不快去,磨蹭什麼……”冷麪雪姬柳眉一蹙,正要發怒,卻也目光僵硬在那,彷彿看到了極爲恐怖的事情一樣,話語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