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九 倚劍長歌一杯酒 浮雲西北是神州(十)
當車子緩緩的駛入了東山省省會濟州市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天空中慘淡的月亮被烏雲遮掩,唯有道路兩邊射出昏暗燈光的路燈,將漆黑的道路,映射得黑一塊,亮一塊,相互纏繞成危險的斑駁。
現在的濟州市完全沒有辦法和沈揚眉記憶中的後世的那個國際化大都市重合起來,很多在後世大名鼎鼎的地標性建築,在這個時候尚沒有拔地而起,沈揚眉來濟州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給他的印象髒、亂、差三字可以一言以蔽之。濟州這座一直在華夏曆史上扮演着舉足輕重角色的歷史名城,猶如一名年老色衰的婦人只能靠緬懷過往的記憶聊以自慰。
在略顯昏暗的路燈的照射下,王力小心翼翼的駕駛着車子,在沈揚眉的指揮下,穿大街、過小巷,緩緩的停在了一座大院的門口。
沈揚眉打開車門跳下車子,轉頭對着王力交待了幾句,這才緩緩走了進去。進入院裡,觸目所及巨樹參天、青磚綠瓦,古風盎然。這是他第二次來這個地方,上一次是參加林志天的朋友聚會,沈揚眉有幸見到了後世的東海市委書記、當時很有希望問鼎九大長老位置的柳定北,當然這一次他也是應林志天的邀請而來。
剛剛走進會所,西裝革履的大堂接待經理笑着迎了上來,似乎覺得沈揚眉是個生面孔,恭敬的道:“先生,您有預定麼?”
“嗯,我朋友他們先到了。”沈揚眉輕輕點了點頭。
“請問先生您的朋友……”
“他姓林。”
“噢,原來您是林先生的朋友,這邊請,他吩咐過了。”接待經理一個眼神,一名身穿粉紅色旗袍、笑靨如花的導引小姐已經婀娜娉婷的走了過來,“帶這位先生到香榭麗舍大廳。”
沿着門庭進入,一道花瓣形的環狀道路將中間這一塊空間包圍起來,淙淙流泉配上上方空透的光線,正中間的一處平臺正好可以容納一支小型樂隊演奏,當然這個時候上邊空無一人。
這許多花瓣向後延伸就形成一個個半弧形式的雅廳,既可以欣賞到正中處的音樂演奏,也不會受到旁邊花瓣雅廳的影響,每一個花瓣雅廳之間都用了相當貴重的隔音材料間隔開來,可以說除了沿着環形道路走進對方花瓣內,你根本就無法看清楚裡邊究竟是些什麼人。
導引小姐笑着站到了香榭麗舍大廳的門旁,伸手做了一個“請”姿勢,沈揚眉低聲說了一句“謝謝”!這才伸手敲響了包廂的房門。聽到包廂裡傳來“請進”的聲音,他這才推開包廂的房門走了進去。
“小沈來了,快坐快坐!”一位一臉忠厚的中年男人看到沈揚眉走了進來,熱情的招呼道。一臉忠厚的中年人姓閆懷玉,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
“謝謝閆伯。”沈揚眉笑着道,說這話將外套脫下來掛到了門後的衣帽架上,然後緩緩的坐到了林志天的身側,一一恭敬的向在座的瘦削的省高檢副檢察長趙欣,省委組織部辦公室主任齊輝,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閆懷玉、雷澤市委書記柳定北打過招呼。
相比起其他人的熱情,柳定北臉上的神色卻有些嚴峻,面對沈揚眉的熱情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作爲迴應。沈揚眉絲毫不以爲杵,在後世柳定北就是改革派的中堅力量,想來現在國內的經濟形勢一定讓他覺得有些難以接受。而他則因爲那篇文章很可能也被柳定北給“記恨”上了,這個時候給他一點臉色看也是人之常情。
坐在柳定北身邊的趙欣一臉捉挾的笑意,道:“老柳,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小沈還只是個孩子,只不過在恰當的時候說了幾句本該說的話,更何況小沈的預言還成爲了現實,你這一臉的憤懣是從何而來?”
柳定北無奈的笑了笑,長嘆口氣,將手裡的菸蒂捻滅在菸灰缸裡,頗是噓噓道:“正是因爲他的那番預言成爲了現實,我才這麼‘討厭’他,你說這小子這烏鴉嘴的威力也太厲害了吧,這種事都能讓他猜中。之前我還自以爲是的‘罵’了老林一通,沒想到轉過頭來,現在我都還覺得在老林面前擡不起頭來。”
柳定北的話惹得包廂內的衆人一陣哈哈大笑,他們早就聽林志天提起過,那篇文章雖然也署了他的名字,不過始作俑者卻是沈揚眉,林志天只不過是出於保護沈揚眉的目的才署上了他的名字罷了。
“是啊是啊,起先我不也對老林這樣做有些看法麼,你放着本職工作不做,一個紀檢幹部跟着摻和這些事幹什麼,平白了的惹了一身騷。沒想到啊沒想到,老林這也是因禍得福了吧,省紀委副書記的位置已經是虛席以待。”齊輝亦是笑着附和道,不過難掩心裡的羨慕。
“咱們以茶代酒,敬老林一杯,祝賀老林高升一步,今天跨過去這一步,來日前途不可限量。”閆懷玉舉起了桌上的茶杯,笑着提議道。
林志天也沒有再矯情什麼,畢竟在座的幾位都可以算是他最爲親密的朋友。他即將升任省紀委副書記的事情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省裡的幾位大佬都已經先後和他談過了話,餘下的也就只差一道程序和一份文件而已。
一衆人放下了杯子,沈揚眉站起身重新替衆人一一加滿,趙欣看了眼沈揚眉,淺笑着道:“我們可不能忘了小沈啊,繼東山省最爲年輕的鎮黨委書記之後,我們東山省怕是又要出現一個最爲年輕的副縣長了吧。”
聽了趙欣的話,幾人同時將目光集中到了沈揚眉的身上,一個個心裡都是百味雜陳,唏噓不止。他們心裡想的相差不多,他們爲之奮鬥了多少年,方纔脫穎而出,現在皆已經是須發斑白。尤其是閆懷玉和齊輝,相比起柳定北、趙欣、林志天三人蒸蒸日上的勢頭,他們兩人的仕途多半也就此戛然而止了。再想想沈揚眉以如此的年齡就已經走到了副處級的崗位上,或許三五年之後沈揚眉就已經能和他們平起平坐了,想想怎不讓兩人爲之唏噓不止。
沈揚眉見包廂內的氣氛有些凝重,眼珠微微轉動,笑着道:“我怎麼聽了趙叔恭喜我的話都覺的心驚肉跳,以趙叔現在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怎麼聽上去如此的彆扭呢?”
一衆人聽了之後先是微微有些愕然,旋即紛紛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
自從去年南粵省成立了華夏專職的反貪機構反貪污賄賂局之後,在此後短短的一年的時間內,華夏先後有十幾個省級的檢查院成立了地方專職反貪局。東山省自然不甘人後,上半年就成立了反貪局,而趙欣以副檢察長的身份暫代省反貪局的局長。這樣的一個機構,權利之大自然不言而喻。
沈揚眉的話裡既有恭維趙欣的成分,同樣亦有幾分調侃的成分,自然惹得一衆人紛紛笑出聲來。
就連一向不太喜形於色的趙欣都有些啼笑皆非,擡手指着沈揚眉道:“就你小子怪話多,不過你也要給我小心了。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難免會面對形形色色的誘惑,你可要給我把持住了,千萬不要煩什麼錯誤。要不然,落到趙叔我的手裡,我可不給你留什麼情面。”
面對趙欣這真真假假的告誡,沈揚眉一臉嚴肅的點頭不已,連連保證絕對不會犯什麼錯誤,如果真的有人向他打來糖衣炮彈,一定謹記太祖的教誨,將糖衣剝下來,將炮彈打回去。
“這你大可放心,老趙,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小沈怕是不會在經濟問題上犯什麼錯誤了。”林志天有些神秘的道。
“噢,這話怎麼講?”趙欣微微一愣,不解的反問道。
林志天當即就笑着將沈揚眉如何大膽的預測到蘇聯可能會解體,從而引發一系列的經濟危機,導致盧布大幅貶值,如何蠱惑林靜在蘇聯高息融資,又從蘇聯國家銀行獲取了貸款,用到手的盧布去購買物資,蘇聯的私有化證,甚至是直接兌換成美元的事情講了出來。
“雖然我不明白這裡面的事情,但是想來靜靜和小沈怕是從蘇聯狠狠的撈了一筆。”林志天苦笑着感慨道,“本來以爲是兩個在胡鬧,沒想到啊沒想到。”
林志天的話讓柳定北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或許其他的人都會感慨蘇聯的轟然倒塌,作爲一個有經濟頭腦的幹部,他則是關心更爲深層次的蘇聯的經濟問題。就在蘇聯剛剛解體的第一個季度,盧布的跌幅就達到了觸目驚心的900%,而新發行的盧布一元兌換舊盧布一千,實際上按照美元和新舊盧布的匯率,舊盧布等於跌了足足有一萬四千倍。可想而知,沈揚眉和林靜如果真的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敢於行險一搏,究竟能從蘇聯掠取多大的利益!但是讓他驚詫的並非如此,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沈揚眉哪裡來的如此的魄力,這麼篤定自己的判斷會成爲現實,竟然提前就有了打劫蘇聯的計劃,這種信心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