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5再入黨校
京城的春天,總比不上南方的清涼爽心,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倒是和南方沒有二致,呈現着春天才有的景象。
寧瑞豐已經基本上退下來了,不用每天再去紅牆裡上班,現在還掛着好幾個職務,基本上也就務務虛,只等九月的十三大一開,就是真正的無官一身輕了。
八十多歲的老人了,看上去精神不錯,但歲月無情,歷史的年輪總是要帶走應該帶走的一切。
“爺爺啊,等開完九月的十三大,我準備把您和奶奶接到青陽去,說好了的,您可不能反悔啊,這京城的氣候,還有空氣,不適合您這樣年紀的人居住,我們青陽山清水秀,空氣清新,特別是我在範家嶴承包的農莊,綠蔭密佈,環境幽靜,上千畝糧田,幾百畝果園,還有人工湖……甭提多美了。”
寧瑞豐靠在椅子上,雙目微閉,鼻孔裡哼了一聲。
“臭小子,別打叉哦,繼續說你的事。”
常寧有些哭笑不得,從下飛機後,乘出租車來到這裡,走進院子裡,就開始接受老頭子的訓誡了,都快兩個小時了,老頭子看來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我說爺爺,您老人家別抓住一點,不及其餘麼,這可不是xx黨人應有的哲學觀吧,我已經承認錯誤了,您還想怎樣?在之江我還交給朱部長一份檢討書,朱部長看了以後,都說我認識很深刻,檢討很到位……因此,咱們是不是,是不是也該換個話題?”
常寧一邊說,一邊瞟了院子門口一眼,親愛的奶奶,你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了,還參加什麼老年合唱隊喲,關鍵時刻不在家裡,您還是咱奶奶嗎?
“別往門外看,你奶奶不到吃飯時間,是不會回來的,我問你,你的外公,是不是他教唆你犯錯誤的,還有,他是不是一心想讓你留在香港……嗯,他都說了我什麼壞話,這一切,都都得一一的從實招來。”
常寧苦笑不已,這老頭子究竟是怎麼啦,上次不是這樣的麼,一年多不見,怎麼會性情大變了呢?
他求助的目光轉向身後的警衛秘書餘振夫,餘振夫微微一笑,緊閉着嘴巴,表示愛莫能助。
“爺爺啊,您真是那個那個,啥的……多管閒事麼,咱也豁出去了,您也別來這一套,不就是想先一頓亂拳把我打蒙,然後乘我迷糊之際,讓我答應一些事情嘛,您就直說吧,咱們都是成年人了,甭玩些小兒科的東西。”
常寧挺起胸膛,直起脖子,開始了主動的反擊,縮頭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嘛。
“嚯嚯,你還真牛起來了啊,臭小子,別忘了你是我孫子,你爸不在了,我就得管你,咋的,你還想反了不成?”
寧瑞豐睜開雙眼,瞅着筆直而立的常寧,連笑帶罵,彷彿擺出了一付好鬥的架勢。
“呵呵,不敢不敢,您老人家是誰啊,咱可不敢拿雞蛋去碰石頭,不過,這老話說得好,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這老話還說了,死豬不怕開水燙,身髒不怕蒼蠅叮,這老話還說了,士可殺不可辱,頭可斷不可縮,呵呵,您老人家看着辦吧。”
常寧說着,就一屁股坐下了,拿過寧瑞豐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個底朝天。
“嗯,不錯,有點寧家人的骨氣,第一件事,你得老老實實的待在黨校,完成這次學習任務,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常寧咧嘴一樂,“這還用說麼,我這百把十斤的都搬來了,保證不給您丟臉,前十名不敢想,後十名不可能,您放心,我的目標是進入前五十名,符合實際情況吧。”
“流水不爭先,拂雲風自來,學習上的事,我不強迫你,用心盡心就是了。”
常寧乘機涎着臉,在自家老爺子面前吹了一把,“爺爺您真是開明,其實象我這樣的年輕幹部,向社會學習比向書本學習更重要,功夫在書外麼。”
“哼,第二件事,乘着這次在京學習的機會,把你和楊陽的婚事給辦了,我聽說楊陽已經畢業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老楊他嘴上不說,其實很看重這事……你看怎麼樣?”
常寧嗯了一聲,真正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對楊陽的喜歡,還沒有轉化爲愛情意義上的喜歡,尤其是這兩年,楊陽癡迷於學習,古怪地規定他不許接近她,兩個人平時的聯糸很少,關糸反而有些疏遠了。
“是,爺爺,這事就按照長輩們的意思辦吧,回頭,我跟我媽說一聲。”
寧瑞豐瞅了常寧一眼,“怎麼,情緒不高嘛。”
“沒有,我在想,黨校學習如果緊張的話,怎麼抽時間辦婚事呢。”
常寧心裡苦笑不已,和楊陽的婚事,是他最不能抗拒的事,劉月紅曾經告訴過他,父親的早亡,真正的原因還是老爺子的逼婚,爲此老爺子終生自責,儘管在長孫的婚事上,他又習慣性的又來了一次包辦,但真要是又拗着他的意思,對他的打擊恐怕是毀滅性的。
因此,常寧在心裡早有了打算,和楊陽的婚事,決不有一點違背老人的意思。
“小常,楊陽是個好姑娘,她從小沒有了父母,是老楊兩口子千辛萬苦把她養大的,有陣子他們忙不過來,她還跟着你奶奶過了兩年多……你奶奶和我,早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孫女了,所以,你一定要對她好。”
常寧嘴裡不停的應着,心裡卻有些好笑,老爺子有些糊塗了吧,都當成親孫女了,還能和親孫子結婚嗎?
“噢,對了,你們結婚時,就住在家裡吧,反正你黨校學習後要出去工作的,我這裡的房子寬敞,空着也是空着。”
“爺爺,這事麼,我得跟楊陽商量商量,本來就是女人的份內事,我一個大老爺們也得聽她的不是?”
寧瑞豐點着頭,臉上露出讚許的表情,這小子,還蠻尊重婦女的嘛。
常寧卻是另一番心思,他可不願和老爺子住在一塊,一者怕引起寧家其他人的議論,二來他討厭在老爺子的注視下生活,在這氣氛嚴謹的地方臨時住住還過得去,可真要把家按在這裡,他是萬萬不願意的,他估計,先拿出楊陽做擋箭牌,老爺子一定無話可說,然後再設法做通楊陽的思想工作,爭取搬出去單過。
果然,寧瑞豐說道:“嗯,這事就聽楊陽的。”
常寧心中有些反感老爺子的嚕嗦,又一次不失時機的“反抗”了一句,笑着說:“就象您老人家在家裡一樣,得聽我奶奶的,所以我向您學習,這些事也聽楊陽的。”
“臭小子,你損我還是誇我?”寧瑞豐輕笑着罵道,心情開朗,倒也不以爲忤,知道自己的大孫子從小自由散漫,天馬行空,“小常啊,爺爺今天高興,既然你對前兩件事表現得這麼爽快,我就不提第三件事嘍。”
說着,寧瑞豐緩緩的起身,常寧急忙上前,幫着扶起,討好地挽住他的胳膊。
“爺爺,我知道,您老人家是想讓我改回您的姓,您這一收回成命,我肚子裡的一百條理由,算是白白的浪費了。”
寧瑞豐微微一笑,在常寧的攙扶下,在院子裡的綠蔭下緩緩穿行。
“小常,你也來過京城幾次了,對京城,你有什麼感覺呢?”
常寧稍微一怔,立即明白了老頭子在問什麼,他沉吟一下,小心謹慎的說道:“爺爺,說句老實話吧,我還真的沒有什麼感覺,事實上,我也沒有資格有您說的那種感覺。”
“嗯,不錯,繼續說下去。”
“爺爺,我從小爲生活所迫,做過乞丐,甚至把乞討當作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的生活態度和行動指南,首要的任務就是生存,就是如何千方百計的保護自己,因爲只有保衛自己,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才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人,總而言之,我不喜歡湊熱鬧,有小時候看到別人打架,我的第一個選擇是躲開,第二個選擇是旁觀……您說的那些感覺,影響不了我的選擇。”
“很好。”寧瑞豐罕見的公開表揚起來,臉上笑得更開放了,“鄉下人初次進城,最容易鬧出笑話,儘管難免,可畢竟是笑話,有的笑話無傷大雅,可還有些笑話,是會害人的嗎喲。”
常寧知道寧瑞豐的意思,用帶着保證的口氣說道:“爺爺,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您說的這個問題,我在來的飛機上就仔細想過了,這幾個月麼,我準備少說話,多讀書,少開口,多思考,閒來陪您下下棋,有空陪着奶奶嘮嘮嗑,實在悶得慌的話,您院子裡的樹上有個鳥窩,我可以常常爬上去瞧瞧。”
“呵呵,行行,你可以在家裡雞犬不寧,不許你在外面惹事生非。”
寧瑞豐放聲的笑起來。
常寧心道,咱纔剛剛出道,政治的邊邊角角都沒沾到,怎麼可能去摻和那玩藝兒,人貴有自知之明,咱小半仙不會講大道理,卻最懂老虎不出洞的真理呢。
“老頭子,你沒事可幹,老纏着我大孫子幹嘛。”
喬含湘站在院子的門口,高聲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