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8躲初一不躲十五
常寧打了輛出租車,直奔京城大學教職員工宿舍,找到老叔寧曉華的住處,見屋裡亮着燈,便沒輕沒重的敲起門來。
寧曉華開了門,見了常寧先是一楞,隨即哈哈一笑,順手把常寧拉了進去。
常寧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抹抹嘴,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大哲學家,我那哲學家老嬸呢?”
“作家麼,天南海北的找靈感去了唄。”寧曉華坐下問道,“我說你小子,怎麼想起來到我這裡來了呢?”
常寧呵呵一笑,“老叔,在咱寧家,你是最和我投緣的,再加上我從小就崇拜哲學家,所以嘛,我下了飛機,就先來看你了,當然嘍,我聽說自從有歷史記載以來,百分之九十九哲學家都是窮光蛋,因此順便也來視察視察,對咱親愛的老叔扶貧來嘍。”
寧曉華笑問:“咱一個破講師,教書匠,比咱家老爺子老太太還重要?”
“呵呵,老爺子除外,要是拿你這九流哲學家跟老爺子比,老爺子非打斷我雙腿不可。”
“臭小子,我呸死你。”寧曉華笑罵道,“我貧窮嗎,我住的可是國家分配的房子,你再看我這滿屋子的書,那可全是寶貝,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就你小子家裡那點臭錢,我還瞧不上呢。”
常寧一聽就咧嘴樂了,“道貌岸然,滿嘴謊言,而且還有健忘症,這就是你這種破哲學家的德性,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幫你回憶回憶,你連哄帶騙的從我這裡拿了多少錢。”
“臭小子,你還真端上了,老叔用侄子的錢,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呵呵,天經地義,天經地義,本領導爲了關心老叔您的工作和生活,決定今晚和你同甘共苦了。”
常寧躺在沙發上,點上香菸吸起來。
寧曉華拍拍常寧的腿,嘿嘿的壞笑起來。
“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平時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尚可作威作福,獨斷專橫,可在這偉大祖國的首都,缺啥也不缺當官的,往大街上的行人扔一把石頭,準能砸出幾個領導來,部級不稀奇,廳級滿天飛,處級如拉稀,你小子就是屬於拉稀那一類的,怎麼樣,是在京城走投無路了吧?”
常寧揮揮手,閉上眼睛說道:“好男不跟女人鬥嘴,君子不與小人鬥計,咱不跟老叔你爭鋒,不說了不說了,我先在你沙發上睡一會啊。”
“臭小子,死鴨子嘴硬,你還不是不敢見咱們老爺子,才躲到我這裡來的嘛。”
常寧臉色一變,噌的坐了起來,驚問道:“老叔,你,你咋知道的啊?”
寧曉華指着電話笑道:“就在你進我家門之前不久,老太太打來了電話,問你有沒有在我這裡。”
“快說快說,怎麼個情況,嚴重不嚴重?”
寧曉華沉着臉說道:“這回,你的漏子捅大了。”
常寧一臉的不相信,“我就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在那裡面轉了一轉,這,這算什麼捅漏子啊。”
“唉,就你小子現在這境界,悟不到那麼高層次的政治內涵,高手過招,功夫在招外,最主要的就是講究勢不輸人,輸什麼也不能在公開場合輸掉氣勢,特別是咱們寧家,把陳家整整壓了五十多年,不管風雲多麼變幻,寧家始終身居主流,而陳家卻始終掙扎於中流與末流之間,現在老爺子剛退下來,二代尚未真正立足,你在這個敏感時候,跟在陳家人屁股後面,象個拎包跑腿似的在紅牆裡晃悠了一整天,那是個什麼地方?一片樹葉掉地上,都得研究出哪一面朝上,你和那個姚胖子這是什麼行爲,簡直就是投降主義,讓寧家人心寒,傻小子,政治是很複雜的,真正的實力,不在於你有多少能耐,而在於你能展現出多少能耐,你小子最大的缺點,就是做事僅憑第一感覺,從來不在行動前真正的權衡利弊,陳家老小子就算是官比你大兩級,是你的頂頭上司,你要是不想跟他來京城,他還真拿你沒辦法。”
常寧問道:“得得,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上哪兒買後悔藥去啊,你再說說,老爺子有什麼反應?”
姚健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老太太沒說,我估計老爺子還是波瀾不驚,他老人家這輩子,啥丈風丈浪沒見過呀,這種事他見多了。”
常寧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爲我要面臨着一場暴風驟雨呢。”
“但是,我話還沒說完那。”寧曉華說道。
“我說九流哲學家,你換種說話方式行不行?”
寧曉華笑着說道:“咱們寧家有個家規,誰要是犯了錯誤,肯定要召開家庭批鬥大會,歷來如此,鄙人就曾榮幸的經歷過五六次,那場面,那是相當的悲壯,炮彈與子彈齊飛,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老爺子不怒自威,老太太見死不救,你大姑二叔他們充當打手殺手,落井下石,乘勝追擊,毫不留情……”
常寧忍不住笑了起來,“呵呵,這麼說,我是僥倖躲過一劫嘍。”
“差不多吧,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總不會直接逃回西江省去吧?”
常寧樂道:“我還真有這個想法,呵呵,我可不管咱家裡那一套,逼急了,我就扔了官帽偷渡去香港,你信不信?”
姚健點頭笑道:“這我信,你小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比你老爸當年還厲害,又從小在鄉下長大,老太太疼你護你,有時候老爺子也拿你沒辦法,不過,今晚你還真不能去見老爺子老太太,估計現在有一大幫人聚在那裡,等着家法侍候呢,你就先在我這裡對付一宿,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對策。”
常寧重又躺回到沙發上,大大咧咧的說道:“老叔,他們一個個的都步步高昇了吧。”
“那是,吃你們體制飯的人,就象農民伯伯種莊稼,就指望着豐收呢,最牛的你大姑大姑夫,兩個少將,你二叔現在是中組部部長助理,專門批發官帽的,你三叔,去年底就是西城區區委書記了,還有你表姑夫,榮幸了南粵省委宣傳部長……不說了不說了,老爺子都八十四了,現在還算有點影響力,他們要是再不加把勁,寧家就要跟不上趟嘍。”
“對對,人家升官加爵,關咱倆屁事啊,睡覺了睡覺了。”
常寧閉上眼睛,不一會,就呼呼大睡起來。
……
躲了初一不躲十五,不管怎樣,到了京城不去見老爺子老太太,肯定說不過去。
常寧拉了寧曉華做擋箭牌,上街轉一圈,大包小包的花了不少錢,打車前往南苑小區。
寧曉華得意的笑着,“小常,哲學家也有用處吧?”
“呵呵,有用處有用處,用處大着呢。”常寧陪着笑臉。
寧曉華晃着腦袋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哲學家最近接到法國巴黎大學哲學糸的請貼,邀請我出席下月中舉辦的世界哲學家哲學史研討會,不過是自費的,小常同志,你是不讚助一下呢?”
常寧叫了起來,“幹麼幹麼,有你這樣乘火打劫的哲學家嘛。”
“這是交易,各取所需,哲學家的第二職業。”
常寧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你這哲學家也太貪婪了。”
“我還有事要忙,那我不去見老爺子了。”寧曉華衝着駕駛座喊起來,“司機同志,停……”
常寧眼疾手快,急忙掩住了寧曉華的嘴,“老叔,兩萬元夠嗎?”
“來回機要,再住個五六天,出去一趟不容易,。再給七大姑八大姨帶點禮物,嗯……五萬元,一口價哦。”
常寧嘆了一口氣,“唉,幸虧寧家只有一個哲學家,要出十個八個的,我非破產不可啊。”
寧曉華勝利的笑起來,“哈哈,瞧你那小氣勁,有人替你花錢,是你小子的榮幸,別心疼了,你還是想想怎麼應付老爺子吧。”
到了南苑小區寧家宅前,寧曉華打頭陣,率先進門。
常寧象是個初來者,伸着脖子往院裡張望,寧瑞豐的警衛秘書餘振夫從旁邊悄然過來,突地拿手指捅了常寧一下。
“餘叔,是您呀,您好您好。”常寧忙着招呼。
餘振夫笑道:“小常,你怎麼不進去呢。”
“嘿嘿,有人幫我打先鋒,先火力偵察來着。”
餘振夫微笑着,接過常寧遞來的香菸,“你這小心勁,要是用在別人身上就好嘍。”
常寧又是嘿嘿一笑,“餘叔,你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吧。”
“哈哈,算你小子聰明,昨晚躲起來了,你知道什麼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嗎?”
常寧點點頭,長鬆了一口氣,“謝謝餘叔,改日我請你喝酒啊。”
餘振夫擺擺手,望了望常寧,欲言又止。
常寧小聲的說道:“餘叔,謝謝,您不用開口,我知道您想對我說什麼。”
餘振夫又是微笑,“我倒想聽聽,既然敢稱鐵口神算小半仙,一定有些真功夫嘛。”
常寧壞笑着說道:
“餘叔,您剛纔一定是想朗誦詩人但丁的那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