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9又是一盤大棋
整個市委大院的氣氛,因爲常寧的歸來,而顯得凝重和緊張。
誰都知道,市委書記余文良在小禮堂搞的那一曲,實際上是衝着常寧去的,儘管余文良公開的託辭並不是這個意思。
在整個錦江市,一把手余文良,和二把手常寧,雖然分屬不同的圈子,但二人一直緊密合作,互爲幫手,在大的問題上,從沒有什麼嚴重的分歧,幾乎是水潑不爛針插不進的“二人轉”,至於市紀委書記邵經國,在余文良和常寧的銅牆鐵壁之前,沒有絲毫的機會。
余文良和常寧合作,就意味着排斥邵經國,現在,余文良突然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折,轉而和邵經國聯手,就表示和常寧站在了對立面,非此即彼,非彼即此,沒有調和的可能。
領導的立場有變化,下面的人也需要重新作出選擇,這就是市委大院氣氛凝重和緊張的原因。
許多精明人猜測,常寧絕對不會善甘罷休,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可是,接連幾天,常寧並沒有什麼動作,除了常寧再也不去余文良的辦公室,市委大院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余文良沒再提那十九個就地免職幹部的事,常寧也沒有因些做出什麼反擊。
就連星期一的常委會例會,也被無緣無故的取消了,這可是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
皇帝不急太監急,在幾位跟着常寧的付市長中,就連向來以冷靜著稱的王彬,也有點坐不住了。
“我說小常,你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瞧你那悠悠然的樣子,夠沉得住氣的啊。”
看着王彬的臉,常寧不說話,只是呵呵的笑個不停。
“難道我們沒在行動嗎?”
錦江發生的事情,王彬報告了遠在京城的前省委書記仇興華,由他對現任省委書記李瑋青施加壓力,陳茂雲組織了部分老幹部,直接向省委領導反映情況,與此同時,由許善文負責,暗示那十九個被就地免職的幹部,向省委申訴個人受到的不公正遭遇。
這些行動,當然是遠遠不夠的。
王彬看着常寧問道:“你不準備向李瑋青書記反映嗎?”
“讓李書記自己來找我,不是更有效果嗎?”常寧笑着反問道。
王彬怔了一怔,“不會吧,李書記主動找你?”
“是的,省政府和歐美特集團公司的合作協議簽署以後,距正式生效還有兩道程序要走,一是國務院的批准,二是歐美特集團公司董事會的批准,儘管那都是走過場的手續,但都是必須的,你想一想,現在省委省政府把與歐美特集團公司的合作,當成一個巨大的政績吹了出去,無論國內還是國外,都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如果,我是說如果,因爲某種因素而導至合作協議流產,那將將會是什麼情形?李書記他老人家還坐得住嗎?”
聽了常寧的話,王彬略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經濟活動從來都不是孤立的,尤其是在內地,它更多的是與政治活動聯糸在一起。
王彬笑着說道:“小常,你好毒的招,李書記都不一定接得住啊。”
常寧淡淡的笑起來,“其實很簡單,我幫李書記建立一個位於南江的經濟開發區,但他得把錦江的話語權讓給我,通過經濟活動實現某種政治交易,這很正常嘛。”
王彬頻頻的點頭,人生的哲學,不僅僅是哲學家才能總結出來,平常的百姓也是樸素的哲學家,何況是善於總結的小半仙。
機會來了,聰明人和普通人的區別就在於,機會來臨時善於把握機會。
王彬提醒道:“還有一點,我們要想辦法拿住余文良,余文良是李書記的人,只要拿住余文良,就可以牽制住李書記。”
對王彬的提醒,常寧也是暗自佩服,待慣了省委大院的人,就比一般人要強,看問題一針見血。
“我想,如果估計得沒錯的話,應該差不多了。”
常寧的微笑非常詭異,卻又是那種故意讓人看得清清楚楚的詭異,王彬不禁心中釋然。
事實是最好的證明,司機凌嘯就在這個時候,敲門進來了。
先跟王彬打過招呼,凌嘯再看向常寧,同時揚了揚手中的公文包。
常寧含笑的點頭,知道凌嘯在問王彬在場,方不方便說話。
“凌嘯啊,你記住,以後我不在的時候,王市長就是常市長。”
王彬笑道:“這麼說,我可以做個旁聽者嘍,小凌,怎麼樣啊。”
凌嘯從包裡拿出一疊照片,還有兩本醫院的診斷書,分成兩摞遞給了常寧和王彬。
常寧對着照片瞥了一眼,忍住笑,揮着手讓凌嘯離開。
“領導,我的照相技術不太好,再說,再說我是躲在天花板上,那地方趴着很不舒服,光線也不很清晰,所以有些照片拍走樣了。”
王彬一邊欣賞照片,一邊聽得忍俊不禁,終於放聲的笑起來。
常寧衝着凌嘯瞪眼斥道:“快不給我滾出去,王市長他可是文明人,你在這裡丟人現眼,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凌嘯一離開,正付市長對着照片,又是一陣狂笑。
“王兄見笑了,我也是沒辦法,纔出此下策。”常寧嘆道。
“大丈夫做事,當不拘小節。”王彬說道。
常寧苦笑起來,“對於余文良,我還是相當欽佩的,我研究過他,這是唯一可以拿住他的機會。”
機會從來不光顧沒有心機的人。
還是那句話,機會來了,聰明人和普通人的區別,就在於機會來臨時善於把握機會。
“那個小姑娘……就是他家的小保姆嗎?”王彬笑問道。
“是啊,呵呵。”
王彬扔開照片,撫掌而笑,“老牛吃嫩草,是要付出代價的喲。”
骯髒,只有在你看到或聽說了骯髒的事之後,才能感受到骯髒。
常寧笑着說道:“余文良的老婆回到南江去後,他就和他的小保姆勾搭上了,一個山裡妹子能懂什麼,顯而易見,肯定是余文良主動的。”
指了指照片,王彬說道:“但是,你得抓緊時間,把它們變成強有力的武器啊。”
“呵呵,那是當然,我這就去見一個人,他會把這些照片當作炮彈的。”
一會兒以後,常寧已獨自步行在午後的柏油馬路上。
今年的天氣,尤其的炎熱,同往年的多雨不同,錦江市入夏以來,一直乾旱無雨,老天爺偶爾眨巴眨巴眼,擠下幾滴眼淚之後,太陽又毫不客氣光芒萬丈地顯擺着它的神威,結果又給本來就酷熱難耐的天氣增加幾分溼度,無論白天還是晚上,人們都如同被關在蒸饃的籠子裡一般,痛苦難熬。
不過十多分鐘的路程,常寧的白襯衣,就象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
也許,是酷暑讓常寧發省,他總覺得,自己實在是卑鄙,一個有無數女人的人,竟拿別人的生活問題做文章。
什麼是高尚,什麼又是卑鄙?
人的靈魂,有虛僞的骯髒,和崇高的潔淨之分,但具體的行爲,卻沒人能下一個確切的定義,誰都說不清楚,人的活動是高尚的還是卑鄙的。
三十而立,常寧三十歲了,已經到了能把高尚和卑鄙合二爲一的年齡,心堅臉皮厚,這種天長日久練就的本領,一般人很難達到這種境界。
市人大門前,是一條幽靜的小街,小街的盡頭,有一間私營菸酒店,店老闆一見常寧,急忙堆滿了笑容。
“常市長,您好,歡迎您的光臨。”
“哦,你認識我?”常寧好奇的問道。
常寧很少在公衆場合露面,對於報紙和電視,他都是非常小心的控制自己露臉的機會,沒想到一個小店的老闆,都認得出自已。
店老闆討好的笑道:“我是萬錦縣人,當然認得常市長您了,您在萬錦縣工作的時候,我見過你好幾次。”
“是嗎,那我們算是半個老鄉嘍。”常寧的心情,一下好轉了起來。
“是啊是啊,常市長,您買點啥?”店老闆問道。
常寧笑着說道:“六瓶高檔西江大麴,兩條中華香菸。”
“好嘞,您稍等。”
“要最好的,不要假貨喲。”常寧開了句玩笑。
店老闆也跟着樂起來,“常市長請放心,假煙假酒,不是爲您這樣身份的人準備的。”
“哦,你倒挺爽快的嘛。”
“因人而易,因人而易。”店老闆涎着臉,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
提着菸酒,常寧繞過市人大辦公樓,往後面的人大宿舍樓走。
店老闆的話忒有意思,假煙假酒,不是爲您這樣身份的人準備的,多麼的直白,人家承認自己的店裡有假煙假酒,但銷售目標不同,標的物自然也不一樣。
因人而異,這是生社會交往中的一條準則。
自己正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關糸到自己生存和錦江未來的棋。
對待高尚的人,用高尚的行爲,對待卑鄙的人,當然可以用卑鄙的行爲。
市人大常委會付主任方振國的家,就在這幢七十年代的老建築裡,他接到電話後,正在家等着常寧的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