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竟功情知自己理虧,又礙着面子,當然不會親自找馬駿求情,他讓兒媳找馬駿,希望能夠從輕處理。汪竟功的兒媳姓肖,叫肖如燕,肖如燕提着禮物敲開了馬駿的家門,馬駿並不認識這個女人,高雅卻認識,她們是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的,迎進家門,肖如燕也沒有直截了當地向馬駿請求放她一馬,而是同高雅拉起了家常,馬駿坐了一會,見沒自己的事,就說:“你們先聊,我回書房去看會書。”
肖如燕最後走了,她託高雅轉達了自己的想法,馬駿說:“高雅,取締非法行醫和整頓醫藥市場,是個大行動,如果有所偏袒,一定會讓其他人不服,所以在澤福堂的處理上,沒有別的好講。”高雅理解丈夫的作法,她於是把馬駿的態度告訴了肖如燕,肖如燕又把馬駿的態度哭哭啼啼地告訴了汪竟功,汪竟功板着臉,說:“不要哭了,他要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汪竟功心裡有氣,這個馬駿當上了領導就不認人了,但是自己是老幹部,老幹部就是講原則的典範吶,在明面上是不能帶情緒的,不僅不能帶情緒,還有顯示出大義凜然的氣度來,他親自給馬駿打電話,說:“馬縣長,我支持你的作法,如燕的事我早有耳聞,也勸過她好多次了,你這次抓得對,我支持你。”馬駿聽了汪竟功的話,爲他的坦蕩無私欽佩不已。
邱洪平沒有跟着馬駿鳳還巢,留在縣委辦出任副主任,馬駿從衆科長中選中了田健和作爲自己的秘書,田健和敲門進來,說收到一些信件,請馬縣長過目,馬駿接過信,撕開看了幾封,對田健和說,你把老幹部局的冼華初叫過來,我有事要跟他談,田健說,元澤慶來了,想求見您。馬駿說:“現在我沒有空,讓他晚上找我。”田健和走後,馬駿對着這些信,皺起了眉頭。
這些信都是老幹部們寫的,訴求只有一個,要求興建老幹部活動中心。說老幹部爲革命奉獻了一生,現在連個活動的地點都沒有,要求縣政府予以考慮。如果答應他們的要求,縣裡起碼要拿出五百多萬來,之前縣委常委會曾經議過此事,但是不管是林秋亭還是勞立寬,都不置可否,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現在輪到馬駿主持縣政府的工作,這塊燙手的山芋就送到了他的手裡。
得罪老幹部,怕不是一件好事。馬駿抽着煙,問冼華初:“你有什麼好的看法?”冼華初說:“馬縣長,我們老幹局的這份報告都打了幾年了,再不批的話,老幹部們的意見只會越來越大。”馬駿又問:“林書記怎麼看?”冼華初說:“林書記說他原則同意,呶,這是我們擬的報告,正想送給您。”林秋亭在報告上的批示是,原則上同意老幹部活動中心建設,請馬縣長根據實際情況論處。
林秋亭明明知道今年興建老幹部活動中心不太現實,一方面財政方面很緊;另一方面,華中複線工程的配套建設資金還沒有着落,沒有錢,怎麼建?林秋亭是知道這一情況的,他卻不管不顧,在這裡當起了好人,他說:“報告先放在我這裡,等縣委常委會研究後再作決定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在馬駿爲財政捉襟見肘憂心忡忡的時候,丁金武向他彙報了上半年的財政運行情況,作爲利稅大戶,澤天化工上半年僅上繳了利稅二百萬元,比去年同期減少了七成。馬駿的心懸了起來,他說:“你安排一下,明天我們去專題調研,查查原因。”
馬駿沒有想到,澤天化工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疲軟,按他的計劃,澤天華工如果按去年的標準完成了稅收,路網建設的資金就是大頭朝上了,再四下化點緣,錢就夠了,現在卻成了泡影,人是英雄錢是膽吶。晚上回到家,元澤慶正在樓下的車裡等着他,馬駿纔想起白天他曾經求見過自己,對於這個立場不穩的人,馬駿着實沒有什麼好的臉色。
但是下級求見,不接見還是不妥,高雅給他倒了茶後去臥室了,馬駿不得不裝作無事一樣,笑着對元澤慶說:“白天太忙,只能晚上說事了。”元澤慶知道馬駿對自己心存芥蒂,他陪着笑說:“馬縣長,今天我來,有個很急的事向您彙報。劉玉廣您知道吧,他想來澤西搞房地產開發,想徵求一下您的看法。”馬駿說:“這是好事啊,讓他當面找我談吧。”
國家的福利分房政策取消後,房地產開發產業開始蓬勃發展起來,劉玉廣放着京都的市場不做,跑到澤西小縣城來投資,打的什麼主意?不過,來的都是客,既然他要來,就讓他來吧,現在縣裡正愁沒有錢來搞建設,賣些地籌措資金也是可行的。之前馬國明打電話回來也說過類似的話,但被馬駿嚴詞拒絕了,馬駿說:“你安安心心地在南江做,不要妄想回澤西,你要是來摻和,不怎麼公平公正,別人一樣會說閒話。”
第二天,馬駿和丁金武來到了澤天化工廠,化工廠現任老總叫胡秋華,是從常務副總提上來,胡秋華彙報了澤天化工當前面臨着的形勢,他說:“今天上半年的銷售額是有史以來最差的,這二百萬元,還是我們千方百計才籌措來的,下個月,職工的工資都難以爲繼了。”“怎麼會這樣?”馬駿皺着眉問。胡秋華無奈地說:“早在去年年底的時候,我們就對今年的銷售形勢作了預測,勞縣長也瞭解這個情況。”
馬駿心裡惱怒,但不好發作,他問:“秋華同志你吃了苦,把澤天化工最真實的情況儘快反映給我。”胡秋華說:“好的,我明天就專程向您彙報。”馬駿收起材料,站了起來,說:“走吧,我們回去。”胡秋華說:“馬縣長,包間已經定好了,在君悅。”馬駿走過去,握了握他的手,說:“老胡,算了,我還有事。”他深吸一口氣,向會議室的門口走去。宦海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