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來換去就那麼幾個頻道,歡歡悶悶地看了一會其實都不知道剛纔看的是什麼,心裡覺得發堵。關了電視整個人呈大字形的躺在沙發上,翻過來複過去的,哪個姿勢都不舒服。從沙發上下來,站在窗前,今天又是個不錯的天氣,湛藍的天上雲朵漂浮着又被風吹着漸漸的去向遠方。這個天氣像極了過去的某一天,那一天似乎也是這麼的藍,似乎也有云朵在飄着,只不過那時候自己是依偎在一個寬厚而溫暖的懷抱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了呢?
在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像是下定了決心,就讓自己再任性一次好不好,最後的一次。歡歡像是在心裡做了一番很大的抗爭,這麼久以來自己都任由那塊傷疤潛伏在自己的心底。總是裝作一切都已經痊癒了其實只不過是一層完好的僞裝。在僞裝的下面依然是血肉模糊的傷口,可是這一次,是真的要放下了。那麼在放下之前讓自己任性一次,不算是過分的要求了吧。這麼想着,歡歡就匆匆的收拾了一下,拎上包,就衝出了家門。
早晨的火車站已經是人流如織,因爲已經接近年關,很多人急着回家,買票的人排了長長的隊。歡歡就隨便挑了一隊,開始排隊。還好,還算順利的買到了車票,而且還是坐票。一直到了車上找到自己的位子坐好,歡歡覺得自己的心依然在揪着,火車開動了,一點一點的離開C市,一點一點的接近那個自從畢業就再也沒有回去過的地方。
C市與D市相隔並不算遠,都是南方的城市,只不過氛圍全然不同。C市向來以發達的經濟和對外貿易而著稱,D市卻是以聞名全國的重點大學D大爲中心,是一個典型的文化之城。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學子在奮鬥,只爲了能夠進入D大,這曾經也是歡歡的夢想。還好,在高考發揮不理想與D大失之交臂後,經過考研歡歡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在D大度過了自己永生難忘的三年。
順着出站口,跟隨着洶涌的人流往外走,歡歡發現自己似乎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已經站在了D市的土地上。看着火車站上紅色的大字“D市站”,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有多久沒有來過這裡了呢?這感覺真的好複雜,既是熟悉親切又因爲自己的離開變得陌生。
拎着自己的行李,歡歡順着車站外面的大道,觀察了一下火車站周圍。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算短,火車站周圍似乎已經和自己記憶裡的樣子有了很大的不同。這個火車站是當年跟隨着D市的老城規劃一起建設的,歷史也不算短了。周圍都是老建築,很有歷史厚重的感覺,當年每次回家或者開學經過火車站的時候,歡歡總愛在這些老建築周圍拍照。曾經還剪過清純的童花頭,買了白底藍花的小旗袍,站在老建築下照相,很有民國小姐的感覺,很是美了一陣呢。
不過如今這裡的變化很是顯著,老建築們都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化風格顯著地大廈,寫字樓,甚至還有個購物中心。那些留下了歡歡諸多美好回憶的老建築,那追尋過小吃的**同,也許只能存在於記憶中了。
唉……歡歡嘆了口氣,心裡升騰起一股酸酸的感覺,眼睛也開始腫痛,似乎是想要流淚,可是又流不出來,只是乾澀的疼痛。說不出的感覺在心裡壓着,變化無處不在,老建築消失也是自己應當想到的吧,可爲什麼還這麼難過呢?
是不是自己還傻傻的以爲只要老建築在,回憶就不會消失,回憶裡的人也會一直停留在那呢?真天真啊!突然歡歡又有些害怕,D大的一切都還會是老樣子嗎?會不會到了那裡就發現自己記憶裡所有的美好也已經消失了呢?
“姑娘,走不走?”正站在那裡發呆的時候,一個大嗓門把歡歡從恍惚的狀態里拉回到了現實中。D市的火車站前,出租車都是排隊進站,不知不覺歡歡剛纔已經來到了以前常常等車的地方。
也許是司機師傅看到這個年輕的女孩在等車,恍惚的樣子,以爲她是剛剛經過了長途的旅行太疲倦,害怕她錯過車,就好心的提醒歡歡。
“嗯……”,歡歡看着眼前滿臉慈祥的老司機,心裡一暖,點點頭就上了車。
“姑娘啊,這是出了趟遠門吧?剛回來?”老司機邊開車邊熱情的跟歡歡搭話。
“嗯,是啊”,對於這個問題,歡歡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於D市,有太多複雜的感情,D大承載了自己的夢想也見證過自己奮鬥的時光曾經的青春,卻也將自己最多的眼淚留在了這片土地。曾經的確以爲,自己未來的家會安在這裡,會在這裡跟那個人相濡以沫,爲他生兒育女,以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過,只是曾經而已了……
“不對啊,姑娘,你出遠門怎麼沒什麼行李啊。不會是把行李忘在火車上了吧,要不要我掉頭回去?”這司機師傅真的是很熱情,看着眼前這個年輕姑娘一臉疲憊,像是遠行歸家的樣子,卻又沒什麼行李,只有個隨行的小包,就覺得奇怪。
“行李?”歡歡搖搖頭,笑笑,“我就這些,謝謝您了!”說完就把頭靠在車座的後背上,看向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風景。
“哦,那也沒人來接你?”
“沒有……”歡歡又是搖搖頭,喃喃的說“這世上沒有人會等我的,只有我自己”,說罷便幽幽的嘆了口氣,不再出聲。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裡卻透露出一種無比悲傷地感覺,讓這司機大叔頓時就不敢再言語。只覺得眼前這姑娘笑起來的時候如春風和煦,可是笑容一凜去的時候就如同冬日裡的白梅,清麗卻寒冷。
D大距離火車站不算太遠,付過車費謝過了熱情的司機大叔,歡歡拎着包下車,面前已然是D大熟悉的校門。從家裡出發的時候是早晨,但經過路上的顛簸,此時已經是傍晚,華燈初上的時分。
下了課的學生三三兩兩的從校門出來,馬路對面就是當年讀書時候歡歡和好友最喜歡的小吃街,現在看來,小吃街的生意依然很是興旺。看着熱切的奔向小吃街的學生們,歡歡不禁會心一笑,在他們年輕的臉上清澈的眼神裡依稀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這樣的感覺真是既幸福又悲傷。從來不肯承認自己變老,可是當面對着這些真正年輕的孩子們時,只得心服口服的承認了。
閉上眼睛分辨一下從馬路對面傳過來的香氣,有烤地瓜的香氣,各種小糕點甜甜膩膩的味道還有其他各種小吃的香氣。聞到這味道,歡歡發現自己一路上緊繃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同時也發現自己的肚子開始咕咕直叫,這一路上只在火車上吃了個泡麪,現在發現自己也已經很餓了。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的重溫一下當時的生活吧。想到這,歡歡莞爾一笑,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正好身邊又出來了一羣學生,看樣子像是班級的聚餐,男孩女孩們談笑着,神采飛揚,還有小情侶甜蜜的牽着手。歡歡就默默地跟在了這一羣年輕的女孩男孩子們中間,彷彿跟着他們自己也年輕了起來。
“老闆,我來一個烤地瓜”
“麻煩,給我兩串臭豆腐……”
在熱鬧的小吃街裡,歡歡買了一堆小吃,老闆給用熱熱的紙包好了又套了塑料袋。抱在懷裡,暖暖的感覺立刻充盈了全身,抽出一根臭豆腐來放進嘴裡,喔噻,還是以前的那個味道。雖然幾年沒吃,可是就是這個味道。哎呀,真好,一邊咬着臭豆腐一邊邁着步子踱進了校園。
校園裡的氣息明顯的就跟校外的不一樣,進了大門就是D大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林蔭大道,古老的大路上道旁的樹木枝椏幾乎都密密的接了起來,好像是最親密的情侶一樣。暖黃色的燈光合着樹影撒到地上,給這冬日增添了幾分暖意。
順着大道,繞了校園一圈,看過了以前自己住過的宿舍樓,看過了曾經上過自習的教學樓和圖書館,看過了晚上跑過步的操場,還好還好,校園還是自己記憶裡的樣子,沒有多少改變。這一看情緒就好了許多,加上胃裡有了食物身上也有了暖意。
已經把校園逛了一圈了,只是有一個地方,歡歡還是沒敢去。心裡既期盼又害怕,好像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喚着自己,可是步子卻邁的無比猶豫。站在教學樓的影子裡,歡歡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還是下定了決心,去!
繞過教學樓,眼前便出現了那條夢裡出現過千百回的小路,兩旁的草已經長得有些亂了,似乎最近沒人來打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順着小路往前走去,近了真的近了……
這裡是D大的一片很有情調的區域,在教學樓的後面是一片寬廣的草地,周圍遍植着各種各樣的低矮的植物,雖然是冬季,但畢竟是南方的城市,草地依然碧綠的一片,植物們也仍然枝繁葉茂。似乎是剛剛澆過了水,一陣風吹過,溼潤的水汽挾帶着植物的芬芳一下子竄入鼻中,讓人頓有耳清目明之感。
草地的盡頭就是歡歡此行的最終目的,那顆高大粗壯的大榕樹,承載了多少甜蜜的回憶。還好,真怕大榕樹也不在了,還好它還在。依然筆直的站在草地的盡頭,高大的枝椏四散開來,像一把巨大的綠色的陽傘。這一片區域並沒有設置多少路燈,不過今晚的夜色很不錯,銀白的月光揮灑到樹冠之上,有種夢幻的感覺。
呆呆的站在那裡,凝視着眼前的大樹,這裡的景緻看上去似乎都沒怎麼改變。也許是臨近期末了,學生們都忙着複習考試,這裡沒什麼人,只有歡歡自己。
看着這棵大榕樹,歡歡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又掉眼淚了。還記得以前跟他都是約在這裡見面,下課以後歡歡總是揣着一顆羞澀又激動地心,匆匆的衝出教室奔下樓去,繞過教學樓來到這裡。遠遠地就能看到那個挺拔高俊的身影站在榕樹下,那個溫和的笑容總像陽光般的照進自己的心底。當時以爲,所謂幸福就是這一輩子如果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笑容了吧。
有的時候歡歡來到榕樹下的時候,他還沒來,就總想捉弄他一下。歡歡就會藏到大榕樹的身後,透過低垂枝椏的縫隙偷偷的觀察他。觀察他來了以後在那專心的等待歡歡的樣子,看到陽光打在他的側臉給整個人蒙上一層淡金的光圈。有時候是晚上,如果是像今天一樣的明月,就給他打上一層銀輝。每次都讓歡歡在樹後看的流口水,男色當前啊!再一想到這麼優秀帥氣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男朋友,小宇宙頓時就開始燃燒。就再也無法在樹後藏身下去了,悄悄地從樹後繞出來,一下子衝到他的身後就被他一把攬進懷裡。
那樣的柔情蜜意總以爲是可以存在一輩子的,那時候真的以爲只要有愛情就萬事足矣了。可是現在呢,歡歡苦笑一下,邊想邊繞着大榕樹走到了樹後。那就是曾經歡歡最愛隱匿的地方,輕輕的撫摩着大樹,把身體靠在大樹上,周圍萬籟俱寂,只有月亮的清輝和風拂過樹枝簌簌的聲音。
這是最後一次了,歡歡告訴自己,今晚可以放縱自己的感情,讓自己盡情的去回憶當時那份刻骨銘心的愛。但是過了今晚,就要徹底的放開一切了。愛情從來只存在於理想中,不是有人說過,愛情就像鬼,相信的人多看到的人少嗎?當時看了這句話還覺得有意思,現在只覺得滿是無奈的苦澀。
“唉”,歡歡又嘆了口氣,卻隱隱的聽到附近有人跟自己同時微微的輕嘆了一聲。是誰?也是傷心人嗎?就又透過枝椏往外一望,那個身影……歡歡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