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府城外小樹林。
地上鋪着竹蓆,秦行之和沈憐兒並肩而坐,悠閒的觀看前方不遠處空地上熊六梅教白牡丹習武。胡一菲耐不住寂寞,也湊在白牡丹身邊,時不時發表幾句意見。
當然,狐狸精不會道法,對武功差不多也是一竅不通,基本是在胡說八道瞎搗亂。
身後的樹林邊緣,三十名契丹勇士頭頂烈日,昂首挺胸站崗警戒。
儘管小道士再三強調,大中午趕路天太熱,正好碰上個小樹林,大家休息一下,可契丹親衛首領蕭峰堅持認爲,大王休息,親衛更應該打起精神保護大王的安全。
根本勸不動。
契丹人搞這麼一出,原本已經坐下休息的幾個大內高手就尷尬了。契丹親衛這幅忠心護主的做派,顯得他們好像多不專業似的。
侍衛首領甚至懷疑,蕭峰是故意的。
這些契丹人一年四季穿皮袍,平時在伯爵府站崗就熱得直冒汗。這大熱天的,別人看着都替他們捂得慌,可他們非堅持說什麼皮袍冬暖夏涼。
小道士給他們換夏衣吧,除了蕭峰,其他契丹勇士都小心翼翼的珍藏起來,回頭仍舊穿着皮袍子招搖過市。
說是綢緞做的衣服太珍貴,要帶回契丹,成家的給媳婦孩子,沒成家給老孃……不,你猜錯了,不是給她們穿,而是收藏起來作傳家寶。
秦行之無奈,只好每人給他們定做十套。
繼續收藏。
還解釋呢:“使使勁,多生幾個兒子,到時候一人一套。”
這話自然是蕭峰翻譯給小道士聽的。和從前耶律乞買帶來的使節團不同,這些南院大王親衛,除了蕭峰這個貴族,其他都是普通契丹人,絕大多數不懂漢語。
契丹是個貧富分化嚴重的國家,貴族窮奢極欲,皇帝拿出十萬兩黃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可普通百姓的窮苦程度超乎想象。
大齊百姓對契丹窮山惡水的印象,多半也是來自這些普通契丹人。小道士可以用親身經歷證明,契丹絕非窮山惡水,氣候也不差,土壤甚至比中原還肥沃。
此時此刻,穿皮袍的契丹親衛大汗淋漓,所謂皮袍冬暖夏涼的說法,被殘酷的事實無情戳破。
小道士勸幾個大內高手:“這些契丹人腦子有問題,你們別學,該休息休息……話說,貧道敢對天發誓,我停下乘涼,完全是爲你們着想,我們坐馬車的根本不熱好不好。結果他們不領情,學次雷鋒怎麼就這麼難呢?”
侍衛首領心說,即便馬車有車篷,這種天氣也被烤熱了……小道長,我們不是契丹人,不傻。
當然嘴上還得奉承秦行之體恤下屬。
沈憐兒半靠在秦行之肩膀上,一邊看白牡丹練武,一邊輕聲說道:“夫君提議遠遊,妾身原本不願意,現在看來,出門走走,確實能讓人心懷開闊。”
“那還用說?爲夫的決定當然永遠偉光正。”
“若是隻有我們,那就更好了。”
“啊?呵呵……”
沈憐兒轉過臉看小道士:“夫君以爲妾說的是梅姐她們?你想岔了,您既然要娶梅姐和白姐姐,妾自然會把她們當自家人看待。我說的,是那些護衛。”
“護衛怎麼了?都挺好呀。”
“契丹人和大齊人裝束迥異,想不被人注意都難。夫君又是個愛熱鬧的,人家請你喝酒,你從不拒絕——妾知道,你其實不喜歡喝酒,就爲那種氣氛。可是,妾並不喜歡應酬那些官員的夫人,我更愛現在的野外風光。”
“原來如此。憐兒,有這些想法,爲何不早和我說?我們這次出門是度蜜月,讓你高興是首要任務,你不喜歡,貧道就不顯擺了唄。”
“妾聽說官場應酬十分重要,怕耽誤了夫君……”
“重要個毛,你以爲貧道很在乎名利?”
“夫君,你我是夫妻,就不必裝了吧。”
“我沒裝。不錯,我喜歡錢財,那是因爲錢能讓咱們活得舒服。騙……賺錢,那是爲了花的,有句話說得好,‘人生最大的遺憾,是人死了,錢沒花完’,貧道深以爲然。至於恨天伯的爵位,我確實挺享受被人尊敬的感覺,但若是說我多在乎,那你就想錯了。”
說到這裡,秦行之意氣風發:“我是要成爲神仙的男人,區區俗世爵位我還沒放在眼裡。”
胡一菲噌一下竄過來:“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目標是娶仙女。”
沈憐兒臉上頓時露出懷疑之色。
秦行之連忙叫道:“別瞎說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胡一菲想了想,大驚失色:“難道你說的神仙不僅包括仙女,而是男女通吃?小道士,你的口味好重。”
“這就對了……啊呸!道爺的意思是我要做神仙,什麼男女通吃,道爺是直男。”
沈憐兒啞然失笑,對胡一菲說道:“您還是去幫梅姐吧。”
夫妻之間聊個天,你一無名無份的狐狸精摻和什麼。
胡一菲搖頭:“我纔不去幫她,我說了她們都不聽,還笑話我不懂武功。呸,我是有二百年道行的妖精欸,至於練武功那種低級的東西?”
說着跳到竹蓆上,在另一邊挨着秦行之坐下。
白牡丹和熊六梅看到這情況,頓時心不在焉起來,教的經常走神,學的也敷衍了事。
最終熊六梅一甩手:“不練了。”
白牡丹心說我早不想學了!
你我是小道士預定的妾室,胡一菲那妖精連名分都沒定,咱倆在這兒傻了吧唧地練武,她趁機去公子身邊湊近乎,我們傻不傻啊?
兩人跑到竹蓆上,也找個地方坐下。
秦行之猶豫了一下,說道:“正好大家都在,有件事想先跟你們通個氣。這次出門,去嶗山度蜜月算主線,另外也有那麼幾條支線。第一條大家都知道,就是和李道長一起研究貧道弄到的那些法寶。”
沈憐兒等人點頭表示明白。
“另外一條,則跟梅姐和牡丹有關。先前朝廷不肯給你們賜婚聖旨,說什麼與禮法相悖,這種死搬教條的行爲,我們當然要強烈譴責之。但楊老頭也說了,若是換成契丹公主,朝廷不僅會主動賜婚,而且還不用做妾。”
熊六梅臉色變了:“小道士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所謂的支線,就是去娶契丹公主?”
“你們今天干嘛老誤會我?當然不是娶契丹公主。貧道的意思是,既然楊旭那些傢伙看人下菜碟,咱乾脆把你們的身份給提升起來,提到他哭着喊着非給賜婚聖旨不可的高度。”
白牡丹眼睛一亮,卻又有些不確定。
“明說了吧,我打算讓你們倆拜耶律宗全爲義父,都變成契丹公主!”
白牡丹猶豫:“公子,契丹皇帝恐怕不會願意吧?”
熊六梅不屑:“老孃有爹,幹嘛要拜個契丹人做乾爹?我不幹,頂多我吃點虧,拜他做義兄。”
胡一菲參與意識很強:“小道士,算我一個。”
沈憐兒似笑非笑看着小道士:“夫君,您憋很久,憋得很辛苦吧?去契丹這條支線,不僅能解決梅姐和白姐姐的身份問題,還能見到某人哦。”
“這亂七八糟的,容貧道一個個回答!”
秦行之揮手讓衆人安靜,吸了口氣說道:“首先是牡丹的問題,耶律宗全目前在嶽……總之,排名天下第二,他肯定願意幫我。再說了,我是恨天宮主人,實話實說,他沒選擇滴。”
衆人迷惑。
沈憐兒問:“什麼天下第二?”
“當然是皇帝地位啦。”秦行之毫不遲疑地圓謊,“胖子天下第一,他天下第二,很科學。”
衆人恍然大悟,可不是嘛。當今天下大齊國力最強,但論軍力,全民皆兵的契丹纔是第一。都是知道內情的人,降伏恨天宮是小道士一人之力,靠大齊兵馬打,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秦行之偷偷擦了把汗,繼續道:“梅姐很有想法,但並不合適。耶律宗全兒子閨女一大羣,最大的比你大至少十歲,見了你叫姑姑,你鬱不鬱悶?”
沈憐兒發出一聲冷笑。
秦聞道啊秦聞道,你那點小九九以爲本小姐猜不出來?是呀,梅姐若是成了耶律宗全的義妹,你以後還怎麼娶阿朵兒?差着輩份呢。
熊六梅沉吟:“被人叫姑姑,這是佔便宜,老孃爲何要鬱悶?不過,還是聽你的好了,反正你心眼多。”
對熊六梅的無原則信任,秦行之報以欣慰的微笑。
“胡一菲,你一個二百多歲的狐狸精,耶律宗全在你眼裡就跟嬰兒一樣,拜他當義父,你也下得去手?”
胡一菲不以爲然:“妖怪的年齡不能這麼算的。要這麼說,小道士你歲數更小,我不一樣得把你當主人。”
“也沒見你叫貧道一聲主人。”
“你要想聽,我現在就可以叫。”
“還是算了吧,貧道受用不起。”秦行之擺手,“好,貧道的意思已經說清楚了。如果大家沒意見,咱在嶗山待一段時間,就一起去契丹旅遊,塞外風光也……”
“夫君,你沒回答妾的問題。”沈憐兒打斷秦行之。
小道士臉上露出幾分怒意:“娘子你不相信爲夫,我甚是傷心吶!正所謂心底無私天地寬,貧道心裡根本沒有見什麼人的想法,自然無需回答你的問題。”
胡一菲吐槽:“你當然沒必要想着去見她,只要你到了契丹,人家馬上會巴巴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