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某位老兄失望了,雅美小姐看都不看方員外,徑直走到秦行之桌前,盈盈下拜:“妾雅美,拜見恨……”
秦行之咳嗽一聲,使了個眼色。
雅美反應很快,當即明白秦行之不願暴露身份,改口改得也相當敏捷:“拜見恨……很棒很棒的秦公子。”
噗——
孫蒙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很棒很棒……你怎麼知道,莫非試過?
廳內一片譁然。
人就是這樣,如果花魁一視同仁,雖然撈不着一親芳澤,花冤枉銀子其實也無所謂。有錢不花,留着也不能下崽不是?可一旦花魁對某個人動了心,即使這人文采風流,抑或富可敵國,仍然免不了憤憤不平。
在任何人心目中,他纔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於是衆人就忍不住叫嚷起來。
特別是那位“一擲千金”,這些天花了不少銀子的方員外,更是臉色陰沉得厲害。
廳外的八姑皺眉不已。
她手下花魁挺多,幾乎人人都仰慕秦行之,雅美看見小道士主動上前行禮並不奇怪。若是她能打動秦行之,被恨天伯收下,八姑只會替她高興。
問題是,場合不對呀。
正做生意呢,這個時候必須一碗水端平,否則那些花了大錢的客人們,心中肯定不好受。還別說什麼才子佳人得成全,凡是這麼講的,都是把自己當成才子。
秦行之笑眯眯還禮:“雅美姑娘你好,琴彈得不錯,比我家牡丹強。”
這是實話。要知道有錢自贖其身的花魁,說明身家豐厚,也就是分紅夠多。對一個花魁來說,全部收入都是客人贈送。客人錢多任性不假,可也不傻,如果不是才藝達到極高水平,人家憑什麼花銀子聽你彈琴?
白牡丹琴藝不錯,比之雅美還差了些。
雅美頓時大喜過望,雀躍道:“妾早聽說公子是琴道高手,得您這句誇獎,妾歡喜得心都快蹦出來了!”說完意猶未盡,紅着臉低聲補充道,“不信,公子摸摸……”
孫蒙張大嘴,滿臉豔羨的看着兩人。
怪不得小道士要帶朕來青樓呢,這是時刻不忘裝逼,特意向朕炫耀呢。
秦行之打了個哈哈:“雅美小姐說笑了。”
“人家纔沒有呢。”雅美似嗔似喜地白了秦行之一眼。
心中暗想,今日恨天伯專門來看我演出,其他花魁都不在。這大好時機稍縱即逝,我若是不抓住,豈不是愧對上天賜予……嗯,或許是八姑賜予的大好機會?總之機會只給大膽之人,論姿色、論才藝,我不比白牡丹差,沒理由讓她專美於前。
白牡丹儼然已成百花閣傳奇,對她的事蹟,任何一個花魁都耳熟能詳。
於是鼓起勇氣說道:“不如公子去妾的閨房,妾爲公子彈奏一曲,請您指點一二?”
秦行之注意到周圍憤憤不平的目光,搖頭道:“這不合適吧。雅美姑娘……”
雅美輕聲道:“請公子叫我小名,小蝶。”
“雅美……小蝶……雅美蝶?”秦行之臉上露出古怪之色,“你是倭國人?”
雅美迷惑:“不是呀,公子爲何這麼講?”
“哦,那我就放心了。指點還是算了吧,我今天主要是陪朋友遊玩,就是這位玉樹臨風的孫公子啦。如果你願意,可單獨爲孫公子彈奏一曲,想必他會很高興的。”
孫蒙連忙點頭:“小……秦公子夠朋友,這個可以有!雅美蝶姑娘,我這人窮得就剩錢了,你滴,伺候我高興,銀子滴,大大的有。”
雅美掃了眼孫蒙,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多謝孫公子,不過妾今日已經累了。”
孫蒙鬱悶:“給我彈琴就累,這是什麼道理?”
雅美不理會孫蒙,俏臉轉向秦行之,重新變得如一朵嬌豔的鮮花:“公子即便不願指點小蝶,也請隨妾進閨房,我侍奉您喝杯茶也好。”
周圍的客人齊翻白眼。
這雅美小姐枉爲花魁,他麼的簡直給花魁界丟臉。您赤裸裸的自薦枕蓆,還要不要留一點花魁該有的矜持?早知如此,老子纔不在你身上花銀子呢。
孫蒙嘟着胖臉悶聲道:“不準去!”
秦行之歉意的衝孫蒙抱拳,一時間心中滿是愧疚:對不起啊胖子,貧道本是帶你來開眼的,結果我這魅力太強,擋都擋不住啊。相信貧道,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也不想的。
隨後拒絕雅美:“那個……改日吧。”
雅美剎那間滿臉紅暈,眼神迷離:“公子你好壞哦!妾……妾這就去準備。”
“準備什麼?”秦行之茫然。
雅美猛拋媚眼:“公子懂的。”
這時終於有人怒了。
方員外憤然起身,指着雅美怒喝:“好一個不知羞恥的蕩婦。本員外花錢聽曲兒,圖得是個高興,沒想到竟受此等侮辱。這裡誰管事,給我站出來!”
雅美顯然沒料到有人會發難,回頭看向方員外,臉上就露出委屈的表情。
八姑噌一聲竄進大廳:“哎喲,方員外莫生氣,奴奴給您賠不是……雅美,趕緊向員外賠禮道歉吶。”
雅美依靠百花閣賺錢,自然也不願得罪顧客,於是也沒怎麼猶豫,遠遠衝方員外躬身行禮。
方員外哼了一聲:“道歉就不必了,把這些天老夫花的銀子還給我。本員外不是缺那點錢,但你百花閣涉嫌欺詐,我不當冤大頭。”
八姑不明白:“欺詐……這從何說起?”
方員外冷笑:“真要老夫說出來?若是我說出來,大家都找你退錢,你卻怪不得老夫。”
八姑還沒回答,客人們紛紛叫嚷着讓方員外說個明白。敢進百花閣消費的,就算做不到一擲千金,基本上也不缺錢。他們捨得花錢,但有個前提,不能被人當冤大頭坑。
方員外說道:“諸位請看,這所謂的花魁雅美,說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可她方纔的做派,你們覺得像嗎?你們說,這不是欺詐,是什麼?若她只是琴藝好,人早就不清白,大家幹嘛花銀子捧她?”
衆人恍然大悟。
對呀,就雅美剛纔的行爲,很難讓人相信她是清白的。是,她可能對俊美的秦公子一見鍾情,可那又怎樣?既然她現在敢這麼大膽,難說以前沒這麼做過。
清倌人,身子清白十分重要。
雖然都想一親芳澤,爲此甚至不惜亂扔銀子,但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拔得頭籌。殘羹剩飯?抱歉,如果這樣,百花閣普通姑娘有的是。
於是衆人紛紛叫囂起來。
雅美沒想到自己因爲對恨天伯“稍微”熱情了點,居然被人侮辱不清白,眼圈一紅,眼淚就流了下來。
可這種事,她一個女孩又如何自辯?
八姑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諸位,請聽奴奴說幾句。”八姑高聲道,“百花閣絕不會欺詐客人,所有花魁都是清白姑娘。雅美方纔的作爲,是有原因的。”
“那你說到底什麼原因,莫非這位秦公子身份尊貴?得了吧老鴇,你一青樓,雅美一風塵女子,就算有身份尊貴的人來,你們也不認識。”
八姑看了眼秦行之:“秦公子確實身份尊貴……”
方員外冷笑:“老夫這雙眼不瞎。我來你百花閣,還帶兩個侍從伺候呢。那小子就帶個肥頭大耳的胖子,身邊連個下人都沒有,說他身份尊貴,誰信吶。”
秦行之推推孫蒙,低聲道:“提到你嘍,趕緊準備準備,今天這場逼貧道讓給你裝。”
孫蒙擺手:“別急,還沒到火候。”
八姑心說,您方員外牛,一口氣得罪了恨天伯和皇帝,老孃不服都不行。
但秦行之和孫蒙都沒動靜,反而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姿態,八姑只能繼續辯解:“方員外,秦公子的身份,奴奴可不敢透露。但您的指責純屬無中生有。奴奴以百花閣老闆身份保證,我家花魁都是清白的。”
方員外哈哈大笑:“你保證,還百花閣老闆……不過就是個賣肉的頭兒,你的身份值幾個錢?不想退錢是吧,可以,本員外不缺銀子。你要證明雅美清白,老夫倒是有個主意,不如今晚讓我梳攏她一番,如何?”
其他客人一愣,隨即不願意了。
“老鴇你別聽他的,要梳攏也是本公子梳攏。”
“去,你才投幾個錢?本少爺才當仁不讓。媽媽你放心,少爺我經驗豐富,雅美清不清白,我一試便知,絕不會冤枉好人。”
雅美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要逃走。
秦行之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別怕,坐貧道身邊,孫公子會爲你主持公道的。”
雅美猶豫了一下,乖乖坐下。
“孫公子”沒心沒肺地笑:“雅美蝶,你爲本公子創造了這個珍貴的機會,我十分欣慰吶。放心,一切有我,我不僅要替你主持公道,還大大有賞。”
彷彿是害怕孫蒙猥瑣的笑容,雅美往秦行之身邊靠了靠。當然,實際上是否仍然在故意勾引小道士,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八姑臉沉似水,但基於她一貫視顧客如上帝的理念,仍然不願得罪客人。雖說她有小道士這個後臺,並且秦行之和皇帝就在現場,可她認爲,這不算大事,能自己處理,最好還是別麻煩恨天伯。
開青樓,碰上幾個胡攪蠻纏的客人,真不算什麼大事。
況且雅美也確實有錯在先,不該刺激客人。
“方員外,諸位貴賓,雅美的清白奴奴不想再爭論。退一步講,即使她喜歡上誰,那也是她的事。雖然她是百花閣的花魁,但她其實是自由身。”
客人鬨堂大笑。
“自由身?花魁?哎喲娘呀,笑死寶寶了……”